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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越站在李殊身边,凑近他跟前小声道:
“那腿其实是被楚世子打断的。”
李殊神色惊愕,忙回首瞧着那近前来,却毫无愧疚之心的楚玉,险些惊掉了下巴。
瞧着他那副冷情的模样,应该是个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人才对。
果然是在北境让戎狄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下手也是极狠了。
楚玉面色冷静的站在李殊另一侧,佯装叹息,随后才道:“也是怪我,若我不出手阻拦,他也不至于摔下台阶,所以他的医药费用我来出,断然不会让他吃亏的。”
楚玉说的十分惋惜,听在京兆尹的耳朵里,实在是受用,只觉得这位世子谦和待人,难怪他刚回京城没两日,便是好评如潮。
京兆尹揖礼笑道:“下官知道了,如此,下官就先回府,此后处理结果,他们何时离京,会再来与王爷一一回复。”
李殊回神,忙点头应着,随后差人送京兆府尹出府。
等着浩浩荡荡一行人离开了,李殊这才看向近前的封越,忙道:“这楚世子为什么要打他啊。”
封越道:“那小子因不服殿下您的惩戒,一路上骂骂咧咧的说要告御状,然后被楚世子听见了,他是军旅出身,这一脚踢过去,腿就断了。”
封越说的简略,可李殊想了想能将腿踢断,可想而知那下手该有多狠。
他瞧着楚玉那淡然如常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往正堂而去,之前吩咐送来的吃食这会儿正好送上了。
楚玉坐的板正,吃相也十分优雅,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矜贵之人,一上战场便是狠戾无情、手起刀落的阎王。
虽然李殊还在为曾诚他们的话生气,甚至还有些迁怒楚玉,但是这会儿他却全然不记得了,只是端坐在首位,招待着他的客人。
“等一会儿谢长廷来了,楚世子晚上也就留下,孤这里还有陛下赏的一坛好酒。”李殊笑着邀请道。
楚玉抬眸望向李殊,见着他那真挚却又别扭的表情,想来是封越跟他说了那曾诚的事。
此前楚玉心里还有些纠结,他对曾诚下那么狠的手,担心李殊觉得自己有些狠,对他印象不佳。
如今看来,倒也没那么坏。
于是楚玉也就放下心来,坦然道:“好,那就留下。”
楚玉松口留在王府用晚饭,李殊自然也就立马安排了下去,顺便找人去请谢长廷来,晚上人多热闹。
怀王府里头因为替李殊出了口气而欢欢喜喜。
而皇宫的文德殿内,李麟的脸色便不怎么好了,眉目凛然,不怒自威。
殿中颔首一礼站着的,正是魏国公与礼部尚书,与吏部尚书,似乎都在为了那位贡生曾诚而鸣不平。
吏部尚书道:“陛下,怀王殿下因一己私欲,便不将陛下的政令放在眼中,私自处罚贡生,实在让人难容。”
李麟瞟了他一眼:“那你的意思是,朕的皇叔可以任人辱骂了?”
吏部尚书突然被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倒是礼部尚书不怕事儿,忙行礼道:“话也不能这样说,陛下,怀王殿下是皇亲国戚,曾诚也只是一介贡生,何必与他计较失了身份呢。”
李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那朕的小皇叔就只能站着被他们骂?”
礼部尚书解释道:“也不是,陛下,既然身在高位,自然就该心胸宽阔,如此锱铢必较不是好事,况且,那位还是州府送上来的贡生,将来还要为陛下排忧解难。”
李麟轻笑:“那朕是不是也不能跟你们计较太多,毕竟朕是一国之君,心胸应该广阔到,能容纳江河四海。”
礼部尚书:“……”这要如何说。
他朝着魏国公投去视线,似乎是在提醒魏国公这里就他没有说话了。
而魏国公自然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自然是上前一步向李麟行礼,然而他还没开口,就听见李麟道:
“你住嘴吧你,那曾诚为何会成为平宁府送来的贡生,你心里没点儿数么?”
魏国公:“……”怎会如此?
礼部与吏部两位尚书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魏国公,对李麟这突然攻击有些不知所措。
李麟将手里的奏折丢到魏国公脚边:“朕对读书之人开设的一切特权,是让国人百姓皆能读书,提升学识,创造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给你们这些公卿世家拉帮结派创造机会。”
吏部尚书绷紧了脊背,总觉得此事好像不止他们所了解的这样。
礼部尚书也暗暗与他对视,表示一定是这样的。
魏国公忙行礼道:“陛下,臣未曾拉帮结派,只是实事求是,怀王殿下实在有失身份,与贡生发生口角,甚至还仗势欺人。”
李麟道:“朕给你留着颜面呢,非得要朕把那层遮羞布给你扯下来?”
魏国公:“臣……”
他还想再辩解什么,却瞧见李麟那危险的神色,便又将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他们早知道李麟与太后偏心李殊,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不会怪他,如今他私自以权势压人,让几位贡生十年不得参加科考,让曾诚终身不得享受读书人享受的特权,这皇帝自然也是会顺着他的。
所以他们得从另外的方面下手了。
魏国公道:“陛下,怀王殿下自幼便在呵护下长大,自然不知人间疾苦,贡生一事关乎读书人的一生,他如此草草的断送,岂不是会落人口实。”
李麟看着魏国公那追根究底的模样,突然叹息一声:“霍爱卿啊,小皇叔给世子送幞帽,不过就是关心他被剃头,不好意思出门,为何你要这般针对他?”
魏国公微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麟又瞧瞧其他的两人,这才起身负手道:“贡生曾诚乃平宁府富商之子,在州学里便是不学无术之徒,州学选送贡生,首选品学兼优之子。”
“可曾诚呢,妄议皇亲,出言不逊,若平宁府辖下的品学兼优是这样的德行,那平宁府将来如今考试的学子,朕只怕也要严加审查了。”
吏部与礼部两位尚书默默地后退一步,将魏国公再次送到了李麟的面前。
国子监为本朝最高学府,入仕为官者大都出自国子监,然而国子监里大都是朝中公卿勋贵之子读书的地方,虽有小官庶民之子,可最后能通过秋闱考试的,却没有几个。
故而,这各州学便会挑选各州府品学兼优的学子,送往国子监,享受与公卿之子一样的读书待遇。
至于这送往国子监读书的学子,便是由州学及知府、与学政一道商议,选出他们都无异议的学子作为贡生,送到国子监读书。
眼下贡生出了问题,礼部与吏部首当其冲要受到责难。
然而这件事有魏国公来出头,这两位尚书一时默念隐身咒,只求李麟不要看到他们。
别看李麟刚过弱冠之年不久,但是帝王之气却是令他们难以招架。
李麟做事雷厉风行,下手之狠,使得满朝文武皆是战战兢兢,完全不敢多言。
像今日这样在李麟面前进言,也都是因为李麟抬举读书人,施行的各种福利政令,而李殊却反其道而行,以为他不会生气呢。
谁料想会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两位尚书都暗自庆幸,多亏魏国公对此事十分上心,他们也就安心多了,只希望魏国公多说点。
然而魏国公在听到李麟的那番话后,仗着自己是两朝元老,故而道:“陛下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是朕的亲信亲自送回的密函。”李麟看着他说,“至于那平宁知府跟霍爱卿你是什么关系,朕还要言明么?”
魏国公:“……”倒也不必了。
李麟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一而过,随后才道:“曾诚奇人,朕也是知道的,他与小皇叔说了什么话,朕也知道,若是小皇叔不处置,你们说,落到朕的手上,朕会如何处置?”
大约会连平宁知府,平宁学政,以及州学官员一同处死。吏部尚书想。
这不仅仅是结党营私了,还是扰乱国学,处死几个人也没人会觉得不对。
但重要的是李殊处置了,那么李麟就不会下手,也就是李殊保住了这一连串人的性命,简直是功德无量啊。
李麟道:“查,平宁知府、学政以贡生之名结党营私,私相授受,此事,霍爱卿去办吧。”
魏国公看着李麟这平静无波的脸色,一时有些心梗。
那平宁知府可是他的连襟,他们是一家人啊。
李麟:“怎么?霍卿不愿意,那行,朕再吩咐别人。”
“不,不,陛下,臣接旨。”魏国公连忙行礼接旨,心里却是在暗自感叹,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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