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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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奶奶？”

姜新棉一个激灵,一下直起腰，一脑袋就顶在了窗户上，疼得她一下子就醒了。

叶翠娥听见响声,才发现姜新棉还没去睡觉。

她跑过来，隔着窗户小声责备，“祖宗唉，你咋还没睡呢？”

姜新棉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睡了，这就去睡。”

姜新棉揉着脑袋躺回枕头上,兀自心跳不止。

麻蛋，吓死她了，刚才竟然梦见小姑奶奶回来跟她抢于明军了。

可是,如果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姜新棉睁着大眼睛望着黑乎乎的房顶想了好一会。

“不给!”她抱住一只枕头翻了个身,“别的都能给,哪怕那些发明专利呢,就是于明军不行。”

第二天一早,天气很好。

天才刚亮,两只长尾巴的喜鹊就飞了来，在院子里的枣树上叽叽喳喳地闹。

姜新棉已经换好了衣服，此时正坐在临窗的镜子前化妆。

王琰上次去港城开会帮她买了一套化妆用品，眉笔，唇膏，腮红,都是淡淡的蜂蜜味，色彩也柔和。

她肤色白，五官漂亮，皮肤也干净,不需要浓妆艳抹，只稍稍扑上一层粉，勾一下眉形，清水芙蓉的感觉刚刚好。

当然，最最重要的，口红一定要涂。

姜新棉照着镜子涂口红，站在她身后给她盘着头发的李红英羡慕地说：“我那年出门子，为了好看，偷偷用红纸沾水抿了抿，就一点点色，就觉着自己美得不行。你们现在竟然能买到这种专门涂红嘴唇的东西。”

“嫂子，我给你也涂一下吧。”

姜新棉涂好口红，照着镜子抿一抿，转身就要给李红英涂。

李红英被她闹得脸红，“可拉倒吧，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让人家看见笑话。”

“你才多大啊？三十都没到呢，正是一枝花呢!”

姜新棉说着，拉住李红英，给她也美美地涂了个红嘴唇。

李红英拿镜子照了照，红着脸说：“涂了这个，感觉都不会说话了。不过，真的挺好看的。”

李红英说着，把姜新棉的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盘在脑后，然后拿起那朵大红色的绢花就给她戴上了。

她端详着镜子里的小姑子，不由赞叹道：“也不知道那个于明军是哪里来的福气？竟然能娶到这样仙女儿一样的媳妇！”

姜新棉也照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秋波如水，明眸善睐，肤色白透，唇红齿白，俗艳的大红花衬着乌黑的发髻，竟然十分地喜庆漂亮。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姜新棉有些迫不及待，特别想知道于明军看见她会是什么反应。

正想着，外面鞭炮声响起，一群人喊着“来了来了”，就急急忙忙往屋里面跑。

于明军来了!

虽然这几天几乎每天都能见面，可是，此时姜新棉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向外面看着，高大帅气的于明军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院子。

于明军今天穿着简单大气的白衬衫，深蓝色的长裤，胸前别着一朵绸缎扎成的红花。

他还是剃着精神利落的短寸头，眉眼乌黑，鼻挺唇薄，比昨天又多帅了很多。

姜新棉正踮着脚往外看着，李红英连忙笑着把她按到炕上，“新媳妇儿这么着急让人家笑话！快别看了，以后有的看呢！”

于是，姜新棉真的像个小媳妇似的，脱了鞋盘着腿坐在铺着大红色褥子上的炕上，翘首期盼她的新郎进门。

讨厌的是，也不知道谁把门给堵住了，围着新郎官要糖要烟，给了还要，不知满足，一直不放行。

姜新棉急得不行，如果不是李红英拉着她，她恨不能把那些人都给推开，自己把门打开。

过了好一会儿，等于明军给足了糖，散足了烟，房门才被打开，他才被放进来。

一屋子人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在于明军的身上。

这些爱看热闹的女人平时看过多少人家娶媳妇嫁闺女，此时他们都在心里默默地做了个比较，不得不说，大队长家的这位新女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无论是人材还是家境，都让人羡慕到眼红。

而当于明军看见大炕上头戴红花，盘腿而坐的姜新棉时，那一刻，原本闹闹哄哄的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

那一团的喧闹和红火成了最安静的背景色，他心爱的女人坐在那里，娇滴滴地看着他，等着他的迎娶。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热起来，像是跋山涉水好多年，无数次错过，兜兜又转转，终于再次遇上，让他恍恍惚惚地觉着仿佛又是一片海市蜃楼，所以有点不敢相信，以至于站在那里，都忘记了走过去。

旁边女人们看着长得人高马大的新女婿愣在那里，都以为他是害羞，不由都捂着嘴笑起来。

李红英连忙提醒，“明军，快给新棉戴花呀！”

于明军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拿出带来的红花就给姜新棉戴。

奈何他太紧张了，花后面的别针又太小，夏□□服还薄，他担心会扎到她，所以弄了几次，竟然别不上。

旁边的人又闹起来，“新郎官你可小心着点，扎到新娘子就不跟你走了。”

别人越是闹，于明军越是紧张。

姜新棉看着这个枪林弹雨都闯过，雪山草原都跨过的男人被一朵小花难为成这样，想笑，却又眼睛发热。

她小声说：“我自己来吧。”

她接过那朵花，很顺利地就给自己戴上了。

于明军叹了一下，像是舒了一口气，又像是对自己的表现有些失望。

花戴好，姜新棉看着还杵在那里看着她傻笑的男人，娇俏一笑，说：“傻子，抱我出去啊!”

“唉。”

他答应着，连忙把她抱起来，在一阵哄闹中往外走。

姜新棉悄悄摸了摸他粗壮的手臂，发现他竟然在发抖。

姜新棉不由笑他，“我又不是炸，药包？”

他咽咽喉咙，小声说：“你比炸，药包还要命。”

这一天风和日丽，姚建设开着于明军的大货车已经把嫁妆都拉走了，老马的伏尔加被派去接媒人了。

按照姜新棉的要求，于明军还是骑着他那辆那一天从瓜棚把她送回来的二八大梁，又把她接了回去。

他们身后，有由赵远方和小苏这些年轻人组成的自行车队护卫着。

从姜家铺到大于庄，一路好水好田。

风从河面和田野上吹来，又清又爽。

新娘子姜新棉提议大家一起唱歌。

于是，她起头，大家一起唱着“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啊好风光，蝴蝶儿忙，蜜蜂也忙……”

歌曲曲调简单，歌词朗朗上口，大家很快就都学会了。小苏竟然还找了一根树枝，坐在赵远方的自行车后面举着胳膊比划着，充当了指挥员。

天气晴好，惠风和畅，大家一边蹬着车，一边唱着歌，兴奋的时候还用自行车铃铛伴奏。

姜新棉唱到小脸通红，她抱着于明军的腰，问他，“你怎么不唱？”

于明军笑着说：“我听你唱。你的声音比百灵鸟还好听。”

姜新棉被他夸得美，更加高兴地唱起来。

就在自行车迎亲队快乐行进时，公路那边突然就响起了突突突的拖拉机声。

他们回头看过去，就看见后面一拉溜七八辆拖拉机吐着黑烟驶了过来。

乡间公路狭窄，为首的那一辆开得还很快，它追上了自行车的队伍，却不减速，突突突地就冲了过来。

大家慌忙躲避，小赵躲闪不及，骑着车带着小苏就掉进了旁边的路沟里。

小苏从路沟里爬上来，才看见那个坐在拖拉机驾驶位上威风凛凛地驾驶着拖拉机的女人竟然是梁秋云，坐在她旁边的是第三次当新郎的韩三皮。

梁秋云的头上也戴着大红色的绸花，穿着崭新的的确良衬衫，驾驶着拖拉机送自己出嫁，好不威风。

与此同时，她的拖拉机后面跟着的那些拉嫁妆的拖拉机也吐着黑烟驶了过来。车上拉着自行车，缝纫机，大立柜，梳妆台，都扎着招摇的大红花，这些嫁妆还都是上一次她以为会嫁给于明军而提前准备的。

小苏鄙夷地啐了一口，骂道：“呸，嫁个三婚头子有什么好兴腾的？”

姜新棉却不以为意，招呼大家都停下，等那些拖拉机都过去了他们再走。

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些拖拉机超过他们以后，竟然也慢慢地都停下了。

姜新棉一见，立刻招呼大家继续前进，谁知道，他们刚超过去，那些拖拉机竟然又发动起来，很快又跟上，故意放慢速度，几乎跟他们齐头并进。

拖拉机发动机的声音和喷出来的黑烟特别影响大家的心情。

小苏从赵远方的自行车上跳下来就去跟对方理论，于明军的那几位同事也停下了车，冲对方喊着，“怎么回事啊？这么快的公路都容不下你们是吧？老跟我们挤什么？”

对方拖拉机上人也不少，立刻回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说我们跟你们挤了？怎么，你们身上抹着香油呢？”

说着，拖拉机上的那些人就哈哈地笑起来。

这边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听这话，撸袖子就要干仗。

于明军却叫住他们说：“行了，路这么宽，他们走他们的，咱们走咱们的，甭搭理。”

说着，他招呼大家上车，继续赶路。

这一次，姜新棉再没心情唱什么“今天天气好晴朗”了。

她坐在于明军的身后，一抬眼睛就能看见那个得意洋洋的梁秋云。

还晴朗个屁？拖拉机黑烟滚滚，简直阴云密布。

尤其梁秋云驾驶的这一辆，跟他们齐头并进不说，还时不时地往他们这边别，于明军往旁边一躲，姜新棉没注意，一下就掉了下去。

于明军连忙停住车子来拉她，“没摔到吧？”

姜新棉倒是没有怎么摔着，就是这口气她咽不下去了。

大喜的日子里，被这么个苍蝇围着翁嗡嗡，尤其于明军竟然还一味忍让。

于明军也看出她不高兴，柔声解释道：“大喜的日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去走小路。”

说完，于明军扭头冲着后面的人喊：“下河堤，咱们走小路。”

小赵抬腕看看时间，说：“师父，小路远，路还难走，怕是得误了典礼的时辰。”

于明军却说：“时间都是人定的，我家棉棉有福气，什么时候到了什么时候就是吉时。”

说着，他又看着姜新棉说：“媳妇儿，坐前面来，我带你，咱们去走小路。”

姜新棉站在那里，看了看那个梁秋云，又幽怨地看了看于明军，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