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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妇见婆婆,原应是紧张非常,早早的起床梳妆打扮才是,而这新来的少夫人,却反其道而行之。

丫鬟们脸上神色各异,此刻见少爷不等新娘子,直接出了门子,脸上神情俱是了然,看着新夫人的眼神多了丝轻蔑。

整个府内都在传新来的少夫人德行有亏,少爷与老夫人均是不喜。下人们做事都是看主子脸色,这会见少爷新婚第二日便不等新妇,看向少夫人的神色便多多少少多了丝怠慢。

翠兰、翠莲站在人群中,心中惴惴。

原以为简侍郎能待在婚房内就寝,怕是拜倒在小姐的石榴裙下。哪知道她们一进屋,穿戴整齐的姑爷便自个儿出了门去,行色匆匆,看也不看身后的美娇娘一眼。

瞧瞧周围一应下人,轻蔑的眼神,两位贴身丫鬟,刚压下的郁气更甚了些。

“少夫人”一个身着碧青色夹袄的少女领头上前,对着苏樱雪福了福身子,方道:“您今儿起的太晚,老夫人、大小姐还等着与您见礼呢!”

领头的大丫鬟素锦是简府半年前新买来的丫鬟,姿容德行样样出众,说话逗趣儿,又有规矩,颇得老夫人马氏喜欢。如今新妇入门,马氏把素锦派至玉雪院儿,也是起了监视的意思。

虽说马氏不喜管理俗物,但新来的儿媳妇,流言蜚语太多,德行败坏。若是她放手不管,把偌大的简府,搅得人仰马翻,不说对儿子影响深远,便是女儿往后嫁人也颇受影响。为母则强,马氏为了子女,不免要派人盯着新来的儿媳妇。

苏樱雪唇角勾起一抹笑,笑意不达眼底,她并不是个傻的,眼前丫鬟话里话外的责备,看向自己轻蔑的眼神,哪是在看主子,分明是呐,在一众仆人面前拿捏自己呢。

她最近演戏是不是演的太入戏,今儿竟然连这等货色也敢在她面前逼逼叨了?

苏樱雪坐在床沿上,把垂下来的青丝别在耳后,扫了一眼领头的素锦,漫不经心的道:“既是给母亲请安的时间已晚,你等还在磨蹭什么?还不来给本夫人穿衣?”

“你.....”大丫鬟素锦,素来得简母喜爱,这半年,除了在主子们面前伏低做小,在整个简府隐隐有了领头羊之姿。平时她都是被一众丫鬟小厮捧着,何时受过这等气来,这会儿被少夫人不轻不重的一番话驳斥,气的舌头都撸不直,指着苏樱雪,脸上毫不遮掩的愤怒。

王樱樱这个人素来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尤其是那手指头指在自己脸前。她有洁癖,别人的手指若是离的近了,她会看见指甲缝里黑色的脏污之物。这会儿素锦犯了她的大忌。

她扭头,眼疾手快的抄起床上的帛枕,朝素锦砸过去。

帛枕质硬,素锦隔得近,这一下打来竟是被枕头砸倒在地,额头上显出一大片红肿。

苏樱雪俯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拔高声量呵斥道:“放肆!主子面前,岂有你一个奴婢指手画脚的地步,你们看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不敬主子的东西拖下去,重大二十大板。”

苏樱雪说完,扫视了一眼堂内伺候的丫鬟,那阴鸷的眼神,让众人莫不惧怕的低下头去。却无人敢动手托人。

翠兰、翠莲第一次见自家小姐发怒,这会儿心内俱是欢欣雀跃,老怀欣慰。暗忖,小姐终是一改往常泥人的性子,若是今日连伺候丫鬟也能拿捏住她们,想来往后会更艰难才是。

简玉珩从大厨房端来虾饺的时候,便正好看见自家妻子怒发冲冠的一幕。

小娘子插着腰,双眉紧蹙,原是一张娇媚柔嫩的脸,此刻黑沉沉的。

简玉珩翘起的嘴角拉成一条直线。

见一众下人们愣愣的站在堂下,对自家娇妻的话儿置若罔闻。脸色渐黑,大步踏入内室,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素锦,沉声道:“少夫人说的,你们没有听见吗?拖下去,打!”

素锦本就被少夫人这样一通发作,给弄懵了,这会儿将将回神儿,看见少爷走来,心中一喜,面上楚楚可怜,正欲状告新夫人性格暴戾,容不下简府的老人儿之时,却不料,少爷突然发怒,不给她丝毫辩解机会,直接命人将她拖了出门。

素锦被两个婆子架住,声嘶力竭的喊:“少爷,奴婢冤枉啊!”

任她喊破喉咙,也是无人再来搭理。

苏樱雪还在置气儿,美貌的大丫鬟临出门时看她相公的眼神,莫不娇媚。呵!当她是死的吗?成日的招花引蝶,好不风流?

再想想还有一个女主对她男人虎视端端,这会儿心中更气了。鼻孔朝身前的男人“哼”了一声,再不理他。

招呼伺候的丫鬟,洗漱穿衣。

一番梳妆打扮下来,花了小半个时辰。

男人坐在外室,等的久久,手上的虾饺已经冷了,便又出了一趟门。待再次回来时,妻子已是梳好了头。

此刻太阳高挂,已是辰时,苏樱雪急着去拜见婆母。却被自家相公一把揽住,抱至八仙桌旁,桌子上摆放着碗筷,一碗鲜滑可口的虾饺浮在汤碗之上,薄薄的虾饺皮内露出隐隐约约的肉馅儿。浓黄色的汤汁在饺子皮内荡来荡去。

苏樱雪吸溜了一口口水,顺从的坐在相公怀里。

指着碗里的吃食儿,抬头看他,犹豫的问:“这......这是......”

简玉珩双腿微分,坐在绣凳上,脸上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来:“终于舍得看我了?”

“我.....我什么时候不看你?要不是你成日的招蜂引蝶……”

苏樱雪被他说得脸上红云朵朵,简玉珩好笑的看着她吃醋的模样,拿起桌边的木筷递给她,俊脸上全是纵容:“你今早起床时念叨想吃的虾饺,为夫之前去大厨房那儿给你端来的,吃吧!”

苏樱雪呐呐的接过筷子,美食面前无恩怨,一头扎进了汤碗里。两颊鼓鼓,虾饺入口,整个味蕾充斥着鲜虾的味道,她满足的眯了眯眼。

简玉珩嘴唇微勾,小娘子一脸飨足的表情,像极了家养的小动物。喂饱的模样更显诱人。

苏樱雪素来好哄,一点吃食儿投喂,便能把之前的不愉快忘的烟消云算。一通饭食儿下来,娇俏的脸上皆是满足。水润润的眼睛望过来,只觉骨头也一并跟着酥了。

一旁一众丫鬟看的纳闷,少爷瞧着不像厌弃少夫人的模样,他瞧着新夫人的眼神露骨而深情,有眼睛的人都瞧的出来。

待小娘子吃完,简玉珩这才松开她,一起相携去母亲的暖房。

苏樱雪任他握着手,一路跟着他,走过弯弯曲曲的游廊、路过随处可见的亭榭,穿过鳞次栉比的假山。好大一会儿,才来到简母的院儿内。

苏樱雪悄悄的看了一眼这气派的府邸,一路行来的景致已经无法用语言描述。好家伙,他这相公当官这半年,到底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贪污受贿的勾当。这才短短半年,竟然挣得如此大的家产。

她心中疑惑,此刻却也没有问出来,只是看着简玉珩的眼神露出几分深邃来。

后来,苏樱雪知道,自家相公廉洁奉公,别说贪污受贿,便是占用官府资源这起子事儿也没有做过的时候,她疑惑的问他,简府为何会突然崛起。他拿出了这半年他所挣得的地契和产业。

她这才明白,她相公不仅是位权臣,更是位商业奇才。若不是当年她苏家满门灭亡,他调查真相需要银子,自家男人这商业奇才的本领估摸着这辈子尚且无法展示,阴差阳错,如今倒是让她跟着他一并享了这花团锦簇的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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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母的玉兰院儿,正堂内,跪着个浑身浴血的丫鬟。

丫鬟脸上全是泪水,跪在堂下,仗刑后,渗出的血液染红了后背的衣衫,看起来好不可怜。

她疼的吸气,匍匐在地上,气断游丝的哭:“老夫人给素锦做主啊......新来的少夫人,果如传言所说,苛待下人,性情暴戾,奴婢今日.....奴婢今日只是提醒她,尽快梳妆,切勿耽误了拜见您的时辰,她竟一气之下,把奴婢拖下去,行了这等仗刑。奴婢皮糙肉厚,受仗刑本也无可辩驳,但少夫人此举,实乃蔑老夫人您的权威,若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下去,他日她岂非把整个简府闹腾的人仰马翻。”

素锦说完,小心的觑了一眼老夫人的神色,见她眉头紧蹙,嘴角紧抿,眸中闪过一道算计,眼角的余光瞟向堂下坐着的大小姐。低首敛眸,说出的话儿中又添了一把火:“如今大小姐尚未出阁,少夫人如此德行,往后可能善待的了大小姐去?”

小丫鬟这句话一说出口,马氏素来绵软的面上忽的一凛,从红漆木椅上,一跃而起,睚眦欲裂,拔高声量怒道:“她敢!”

简玉珩扶着苏樱雪入得暖房的时候,恰好看见母亲怒发冲冠的一幕。

苏樱雪垂着头,任男人牵着,原是打算给母亲、小妹一个惊喜。

却不料门口传来这样一声惊怒,她眼角余光瞟到跪在地上的大丫鬟。眸中多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头埋的更低了些。

简玉珩用力捏了下娇妻的手心,她家妻子素来是个恶趣味儿极盛的女子,这会儿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歪主意。

他无奈的配合着她,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极稳的走入堂下。

拉着她的手跪下给母亲行礼。

见简母显是动了怒,半响没让他们起身。

他佯装不知情的抬起头问道:“哪个不长眼的人惹怒了母亲,竟让母亲如此动怒?”

不长眼的人跪在地上,一双肩膀抖着,素锦瞟到少夫人的发抖的双肩,只以为她总算知道怕了,却不知苏樱雪此刻正在偷笑,想来自家男人和自己一样,恶趣味十足。

简母重新做回木椅之上,抬眼看来,见自家儿子牵着新妇的手,从始至终,未曾放下,脸色微冷,不愉之色更重。没有机会儿子的问话,看向新妇的发旋儿,冷声道:“这就是我那姗姗来迟的新媳妇,娘等了你一早上,太阳都升在正当空,再等下去我这把老骨头估摸着便要散架了,来来来,可要让娘好好瞧瞧你。”

简冰玉站在一旁,她娘她最是了解,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模样,但生起气来,眉头紧紧的蹙起,她人此刻愈温和,便可知她有多恼怒。

忽的便有些担心这新来的嫂嫂,她朝她的方向撇了一眼,眼神落在她的青丝之上,虽只看了个头饰,但跪在地上的女子总给她一抹熟悉的错觉。

简小妹面露疑惑,细细的打量这新妇,忽的眼神描到了堂下女子的耳垂边,女子的耳后,有一块小巧的红痣,这会儿头发高高挽起,细心看来,一眼便露了出来。

简小妹的心里翻江倒海,一双秋眸觑了眼同样跪在地上的哥哥,哥哥眉目含情,唇角勾起,那愉悦的模样,哪里有厌烦之色,分明是对身边的女子爱护有佳,心生喜欢呢。

简冰玉素来是个聪慧的姑娘,半年前年又被自己嫂子仔细□□了一番,如今心智早已经胜过旁人。仔细回忆自家哥哥从赐婚到如今成亲一应表现。再结合眼前女子那颗与自家嫂子一模一样的红痣,一个荒唐的想法从脑内闪过。她瞪大了眼睛,一双眼死死的盯着依旧垂着头的女子,心中的震撼这会儿挡也挡不住,若她所猜不错,眼前的女子......竟是.......她理不清自个儿此刻的心情,眸子内忽的溢满了水汽。

女儿的异常神色,简母并没空注意到,此刻她一双老态的眼睛死死的定在堂下的女子头上,唇角挂着不痛不痒的嘲讽,整个人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盛怒中。眼看着儿子和儿媳交缠的双手,她如何不怒?雪儿才去了半年,尸骨未寒,儿子便娶了新妇。原以为自家儿子对亡妻情深义重,万不会对新妇假以辞色,却见两人携手而来,现如今儿子更是把堂下的小妖精护在怀里,那心疼的维护之色,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若是新妇性格和善也便罢,她素来不是个恶婆婆,即使心目中早已有最佳的儿媳,但看在儿子的份上,理应和颜悦色。然而这新妇,第一天入门,瞧瞧,这都做了什么事儿?一入门子,便容不下简府的老人,当真应了外界的传言,此女乃蛇蝎心肠!

马氏心中怒意滔天,见堂下的新妇并不起身,她黑着一张脸,再忍不住心中的情绪,怒道:“放肆!长宁侯的家教原是这样教导你的?新妇拜见婆母连面儿也不露的吗?”

简氏坐在堂首拔高声量斥责,素锦脸上也跟着露出得逞的笑意来。

不等堂上其余主子接话,她跪在一侧,楚楚可怜的顺势哭道:“奴婢素闻长宁侯府最为重规矩,没想到,少夫人如此得行,殴打奴仆在先,不敬婆母在后,这等新妇,在谁家也是不能容忍的,求老夫人做主,定要严惩了少夫人。”

霍,这丫鬟心大的狠呐,主子们没发话,她一个贱婢,竟然敢冒头谏言,如此恶仆不除,以后必是后患,苏樱雪埋着头,心内正在盘算。

不料她身旁的男人却已是拉着她站起身来,她跟着他立在一侧,只听见他声音沉沉,似讥似讽的问:“哦?那依素锦的意思,老夫人该如何惩戒华樱?”

苏樱雪左手被男人牵着,她能感觉到他握着他手的五根手指,收紧,显是有了几分怒火。

大少爷在下人面前素来是个面无表情的模样,素锦并没有看出少爷的异样,只以为自己的挑拨起了作用,眼角眉梢俱是喜意,咬牙切齿的恨道:“奴婢以往在尚书家当差,若是遇到少夫人此种行径,便是要罚跪祠堂一月,抄写佛经一百篇。从此..."

简玉珩没有给小丫鬟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的眸色暗沉,神情模辩,盯着她的发旋儿看了半响,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抓起身旁小桌上的茶盏,一把仍在大丫鬟的头上,怒道:“我看你这贱婢今日反了天!主子们的言行,岂是你可指摘议论?这样的婢子,我简府留不得,顺喜,把这丫鬟拖出去,交给康伯发卖了吧!”

素锦心内正在暗自窃喜,却如何也没想到,少爷竟如此不顾情面的发作他,她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对着马氏,求救的说道:“少爷,饶命,夫人,救救婢子!”

小丫头字字泣血,声嘶力竭,泪水盈面,马氏见了好不可怜,正欲阻拦,眼神瞟过自家儿子站立的方向,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新妇抬起了头,冲她盈盈一笑。杏眼里盛满了孺幕、怀恋之情。唇角勾起的笑容,灿烂而美好。

简母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以为自个儿出现了幻觉,抬手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再一睁开,还是那张笑靥,她老态的眼皮猝然睁大,张着口,脸上的神情既惊又讶。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扑上前去。眼前一晃,坐在一侧的女儿像只燕子一般,跑入堂中,钻入媳妇儿的怀里,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此刻早已泪流满面。

堂上的下人看向忽然失控的大小姐飞奔而来,扑入新妇的怀中,神色俱是莫名。

被下人拖下去的素锦,直到拖出了门子,也不明白,为何盛怒的老夫人,忽然就愣住了,看向少夫人的神情,没了愤怒,反倒多了丝看不清的温情。

“嫂子!”简冰玉抱着苏樱雪,泪水如放开了闸门的水,怎么也流不完。

小姑娘又长高了,五官渐渐张开,模样与简玉珩竟有些相似。此刻梨花带雨的流着泪,说不出的柔美,贤静。

久别重逢,原是欢喜的,姑嫂两人,却抱着哭成了泪人。

简玉珩立在一旁,看向母亲,她此刻竟也是泪流满面,褶皱粗糙的手拿着帕子抹眼泪。

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马氏瞪了他儿子一眼,儿子一定早就知道新妇的身份是谁,显见的瞒着她和小妹。这臭小子,竟然连亲生母亲也跟着一起糊弄,真真该打。

一屋子的丫鬟仆人,俱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主子们抱头痛哭,原应该是斥责新妇的场面,变成这样,如何让人不惊讶。

这一遭,新妇敬茶到最后,演变成了苏樱雪抱着简母与简冰玉痛哭,别后重逢最是伤感,三个女人一台戏,待他们三人哭够,又有说不完的离别愁绪,各自说了会儿离别后发生的事情,彼此的眼神俱是温情。

苏樱雪并没有把自己去候府报仇的事情说出去,只是说,当日苏府火灾之时后,她失去了记忆,被崔氏带回侯府,近些时日才记起以前的事情。

待说及最近京城内一连串关于她的摇言,简母与小妹俱是一阵唏嘘。

马氏拍拍胸脯,在心内暗自庆幸,所幸子都与媳妇的婚事是圣上赐婚,她当时知道这门子亲事,差一点就要抗旨不遵了。

还好,自己被小妹劝说,流言不可尽信,否则她这么好的媳妇,如何能够安安稳稳,顺顺利利的抬回简家?

苏樱雪与简玉珩原就是二道婚,旁人不知道,简母和小妹俱是心内门清,几人说着话儿,已经说到正午。

新妇拜见高堂的流程自是免了。

两人是在简母的院儿里用的午食儿。

这半年,冰玉日渐成长,简家内帷的一应事情,马氏均交给了她。虽然简府的铺子,地契仍是简玉珩打理。但小姑娘打理内帷的能力也是相当熟稔了。

可是简小妹毕竟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再过不久便到了说亲的时候,简家统共便只有这两三个主人儿,

马氏又是个不愿管俗物的性子。儿子不说,马氏也一直愁着,往后这偌大的简府内帷该由谁来接手。好在上天保佑她简府,竟听到了她的祷告,让儿媳回来了,往后,她还有什么忧愁的呢?只管高枕无忧,跟着儿子、儿媳颐养天年喽。

苏樱雪笑自己是个劳碌的命,一顿饭下来,简母便把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扔给了她。

她苦笑的看了一眼自家相公和小妹,这两兄妹俱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想要偷懒的某人,一口老血如鲠在喉。

下人们胆战心惊的在一旁伺候着,看着新夫人的眼神愈发的恭敬起来,再没有了之前的轻漫。

这些下人中最高兴的要数布谷了,看见自家小姐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个儿面前,脸上的笑容便没有断过。

简府大小姐对她千好万好,也抵不过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小姐来,这会儿小姐回来,她便是在她身边当个二等丫鬟,也是心甘情愿的。

苏樱雪在简母那儿用完午膳后,这才有空与布谷打招呼。

“布谷,这些时日,你过得可好?”

乍一听熟悉的调调,布谷眼泪险些又要掉下来,她强忍住泪意,擦擦眼角的泪水,带着鼻音回道:“不好,一点儿也不好,小姐下次再也不能扔下布谷一个人不声不响的离开这么长时间。”

小丫头说着说着,自个儿又流起泪来,苏樱雪接过翠兰手中的帕子,为她擦眼泪,如今苏家活下来的人就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小丫头与她,也可谓主仆情深,不由放缓声音哄道:“哭什么哭,你家小姐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要笑才是,瞧瞧你小花猫的样儿,丑死了。”

“布谷不哭,小姐回来就好。”小丫鬟哭哭笑笑,脸上神情好不精彩。

翠兰、翠莲此刻心中也是复杂一片,这一路看来,不管是简府主子,还是眼前的丫鬟,对二小姐的感情俱是真情实意,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知道她们原就是相识的。听了这一通墙角,如何猜不出,她们小姐另一层身份,她分明便是简府的前少夫人,新姑爷爱之入骨的发妻。虽不知道为何姑爷会做出,对小姐轻漫的举止来,但眼下看来,姑爷哪是厌弃自家小姐,分明是宠溺非常。

如此想着,两个丫鬟的脸上也俱都是露出放心笑容来。

简母把管家劝交给了苏樱雪,她相公更是把地契、铺子一并拿给她打理。

从简母院儿里出来,她便忙的马不停蹄,一方面与管家康伯了解府内具体事宜,一方面又要简小妹带着把整个府内的院落,丫鬟、仆妇、小厮了解透彻。

一通忙碌下来,已经夜色渐深。

她回房的时候,简玉珩卧在外室的榻上,手上拿了本《大楚观史》。听见门口响声,他扭过头,小娇妻,风尘仆仆的进来,脸上显出一丝疲色。

知她辛苦,他坐起身,快步走到她身前,抱住她坐在一边的杌子上,驱走她一声的凉气。

“雪儿若真觉得辛苦,这管家之事儿.......便不要管了。”简玉珩低头,对视上她的眸子,心疼的道。

苏樱雪原心中还有丝怨气,却不料自家相公如此体贴,她心里顿觉温暖。

躺在他的怀里,用了些力道扯住他的衣袖道:"相公知我管家辛苦便好,日后,定要好好待我,不然,哼哼!我可是手握简府钱财命脉......"

她撅着嘴言不由衷的威胁着,一双秋眸,水汪汪的,哪里有丝毫威慑力,江南女子吴侬软语,温柔小意,简玉珩只觉,心口一阵酥麻。拉住她的细嫩的手腕,抱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喉头上下错动了下。

他眸色渐深,低头看向她的眼神蚀骨,苏樱雪后怕的缩了缩,柔嫩的酥手推开他,却如何推也推不动,只得转移话题道:“明日你我便要入宫谢恩,到时候,见了皇上,相公可有什么需要交代我注意的地方吗?”

简玉珩头低垂,鼻尖埋在她发丝内,轻叹:“圣上素来是个和善人儿,雪儿无须担心,明日入了宫他必是喜欢你的。”

他说完,抬起头,摸了摸她细嫩的脸蛋,说了句无波无澜的话来。

“我要对世家开刀了。”

烛光下的男人神态平静,说着要对世家开刀,就像是说了一句微不足道的话似的。

苏樱雪发呆的神色一下子便消失了去。

前些日子,皇上在金銮殿大发雷霆,发落了简侍郎,给他赐了一桩看起来极其无用的女子。京城内莫不在传,简侍郎身为圣上近臣失了宠。殊不知这仅仅是君臣做的一场戏,一方面为了能让她安稳的嫁给他。另一方面也是放松勋贵豪绅警惕的好时机。

苏樱雪眯着眼睛,男人若是这样说,那么接下来整个京城便将有一场天翻地覆的大变革,到时候,局势动荡,他身为局中人,便会更加危险。

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望向他,眼内全是担忧。

身前的男子重重对着她点点头,他眼中此刻盛满了她看不懂的野心与宏图。他向她保证,这场大的吏治改革中,他绝不会出事儿。前期准备的一切,终将蓄势待发。

她第一次在男人眼中看见了这样强势的神情,无坚不摧的自信。多日的温柔缱绻,几乎让她差点忘了他的雄韬伟略、经纶之才。想到未来,他在朝堂叱咤风云的模样,她忽然没来由的愿意信任他、崇拜他。

他的相公未来,必当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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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未化,新雪又添。

第二日,苏樱雪随着简玉珩坐上马车,去皇宫叩谢天恩时,无奈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的雪花从天空飞舞,积了一寸厚的雪来。

一路走来,马车的车辙印在地上拖曳出一条长长的深痕。

马车在宫门外停了下来,这次入宫并没有让他们在外等待,公公早早的侯在宫门外,见简府的马车到了,一脸儿笑得上前迎接。

简玉珩率先从马车上跃下,站稳后才伸出手把娇妻扶下马车。

待得看清雪下站定的简家新妇后,公公满脸谄笑的脸上,多了丝呆愣。

古人曾写《洛神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眼前绝美的女子,身着樱花色大氅,身后是一眼望不穿的冰雪,如此美景下的女子,比洛神更添了几分仙气儿,那外露的肌肤仿佛要与这雪花融为一片。

如此姿容的女子,便是德行有亏,也值得男人珍藏一生。贵生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大公公,宫中佳丽三千,不知见了凡几,如今也就是在这简夫人面前,闪了神色。

看着他们走近,贵生脸上又起了笑来,对着简玉珩道:“奴才贺简侍郎、简夫人大喜,祝侍郎与夫人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承公公吉言。”简玉珩眸中含笑,并没有刻意讨好圣上身边的公公,温声道:“今日冰天雪地,劳烦公公引路。”

“简侍郎客气。”贵生说完,便率先走在前方带路,宫里的房屋鳞次栉比,甚是庄严,只可惜,如今大雪覆盖,并没有什么巍峨的景色出现。

简玉珩牵着苏樱雪的手,一路走过长长的游廊,时不时偶遇一两对在宫内巡逻的带刀侍卫。

苏樱雪今次并不是第一次入宫,规矩的跟在自家相公身边,深一步浅一步的踩在雪地里,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她的鼻尖隐隐冒起汗来,这才走入圣上所在的乾清宫。

贵生让他们站在门外稍等片刻,便进了殿内通报。

不一会儿,贵生出来,把他们请了进去。

楚太宗高高坐在龙椅上,这会儿除了他之外,堂下还立着个人,他着一身玄色的大氅,五官刀削般锐利,一双鹰眼此刻望着走近行礼叩拜的一对璧人,煞气冲天。

简玉珩是个何等聪敏的人,三皇子的一双眼睛,自他们夫妻两儿相携入殿后,便没有移开过,一身的低气压,全部向他袭来,那模样,似是他于他有灭门之仇般。

他与三皇子,原就认识,虽不深交,却也互为赏识。只今天他为何如此态度?怕是与自个儿的妻子有关,前些时日,松柏林间,三皇子提起她妻子时,动情的模样,他至今仍然无法释怀。

简玉珩心内千思百转,行动却无丝毫迟缓,牵着身旁妻子的手,一并跪下,恭敬的道:“臣简玉珩携内子华樱,拜见圣上。”

苏樱雪低垂着头,眼角余光,只能看见正前方一角明黄色的衣衫以及左侧方一双黑色的长靴。

身着明黄色衣衫的人想必是当今圣上楚□□,至于另一侧长靴的主人,到不知是谁?

苏樱雪这会儿正疑惑的猜测着,正上方的声音响起。只这威严的声音中,带了丝笑意。

“爱卿平生,简侍郎你乃当朝重臣,替朕分忧解难,今日你携妻子一通面圣,便无须多礼。”

圣上想来是爱重她家相公,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可谓极其善待他们夫妻两。

又一阵口头谢恩后,身边的男人才将她扶起。

“抬起头来,也让朕好好看看,能配得上当朝才子简侍郎的姑娘,到底有何了得。”

楚太宗含着笑,揶揄的道,这随意的态度,显见的是把简子都一家人当成了自个儿人,无丝毫皇帝架子。

苏樱雪这辈子还真没有见过哪位皇帝呢,应声抬起头。

这是个威严的中年人,他闲散的坐在龙椅上,即使唇边勾着善意的笑容,却压不下他通身的气势。

只是,这面容似乎........似乎有些熟悉。

太宗见她面露困惑的眼,眼内的笑意更深,打趣儿道:“小丫头,我可还熟悉?”太宗顿了顿,见苏樱雪低头不敢直视天颜困惑的模样,唇角微扬,提醒道:“通州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听了这样一句话,苏樱雪记忆瞬间回笼,哎呀,这是当日成衣铺,为她鼓掌喝彩的中年大叔呢。

她心思活泛,却并不敢抬头,暗地里拉扯了下自家相公袖子,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圣上的话,怕自个儿一时言语无状,顶撞了天颜。

殊不知她的一系列动作落入了身旁玄衣男子的眼,楚南浔气的发抖,克制住自己冲上前的脚步,此刻他只想拔下她的手,道一句:“王樱樱!说好的情感认知障碍呢,说好的感情洁癖呢,呵?小骗子!”

简玉珩接收到自家娘子的求救信号,忙对着太宗躬身行了一礼道:“圣上玩笑,华樱足不出户,如何能与圣上结识?您抬举她了。”

说完抬头与太宗对视一眼,君臣之间,最是熟悉,此刻简侍郎眼中带着淡淡的霸道之意,太宗见了并不生气,心内暗笑,简子都这个醋坛子,甭管再智勇双全,才华横溢,却只能是个被女子管的死死的醋坛子。

想及此,太宗的笑容更真切了些。并不为难他们夫妻两儿,客套的说了两句话儿,便让他们退下。

一直赖在殿内不走的三皇子,见他们夫妻走远,也跟着告退走出殿外。

苏樱雪被自家男人细心的扶着,一深一浅的往回走。

身后却有一人越过他们,拦住了她们前行的道路。

男主楚南浔睁着一双晦涩不明的眼,对着简玉珩冷声道:“简侍郎,本王可否借简夫人半柱香,本王有事与她说。”

简玉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听了此话儿脸上刷的一下变成了黑灰色,捏紧手中的柔荑,眸色深深:“不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也不能心软给你们日万了,裸更日万真的凶残,累死宝宝了……最近都是高潮,苏爽炸,咩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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