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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清对方的那一刻,赵德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噩梦。

被对方各方面压制翻不了身的噩梦,从最初的嫉妒到恐惧。

赵德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刹那间的恐惧。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有说,但赵德却知道,他这回又输了。

他以为对方早就死在了那场“意外”之中——

是了,是他太过自负,轻而易举就相信了谢恒的死亡。

赵德转头望了望城下大军,喉咙里发出几声状似癫狂的大笑,城门虽然还未破,但谢恒都能出现在城墙之上了。

王家与谢家也在其内,所以这次又是他输了。

“我认输。”

随着赵德这三个字说出口,城墙上的弓箭手们将手中的弓箭扔下。

没有在防备的必要了,连主将都认输了。

“他赵德认输,我燕家却不会。”燕大将军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战甲。

祁恒认出来那战甲,那是燕家的至宝,雍朝开国那位君王赐于燕家,奖励燕家的功绩。

“谢恒,才识智谋我不如你,这武艺,我却是想与你斗上一斗。”

“燕大将军好生卑鄙。”王家家主冷笑一声,“你知我妹夫从未学过武艺,在下活了这数十年也没未曾见过如你这般无耻的。”

祁恒抬手制止了王家家主的话,淡淡开口道:“不巧,在外十几年,也恰好学了一点武艺。”

几乎是话音刚落,祁恒就闪到了燕大将军面前,抬手用力地掐住了燕大将军的脖子。

面如寒霜。

“如何,还要再比吗?”

眼见对方眼睛开始翻白,祁恒收回手,回到谢瑄身前,谢瑄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洁白似雪的手帕塞进祁恒的手中。

“少主快擦擦,别脏了手。”

燕大将军重获了呼吸,又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宝剑和身上的宝甲。

他不配这一身。

燕大将军眸光微微一闪,随后拔出宝剑,寒铁锻造出来的剑身闪着令人畏惧的寒芒。

“少主小心。”谢瑄下意识警惕道。

但下一刻,燕大将军的举动却令在场所有人有些意外。

他自尽了,他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胸口刺了一剑。

“雍朝没了,将军府因雍朝而存在,如今也因它而亡。”燕大将军跌跪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是我无能,愧对列祖列宗,既燕家无法救雍朝于水火,那就只能用我之性命保燕家满门忠烈之名。”

他活着,燕家从此就只有无能鼠辈之名,他今日死在这城墙之上,燕家百年的名声才不会因他而臭。

燕大将军没了气,在场的人却骤然安静下来,许久之后,王家家主才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我从前也没看出来这……他是这烈性子的人啊。”

一旁的赵德浑身发抖。

“让人收拾收拾,开城门。”

就这一句话,便彻底结束了雍朝的气数。

谢家再次强势重回上京,但不是作为世家,而是作为天下之主。

当这消息公布于众的时候,作为墙头草的栎阳严氏,这才恍然大悟。

“我说那群匪徒们怎么独独让我放那谢瑄过境去找王家!”严家家主后悔万分,“感情原来幕后主使就是谢恒,他作为谢家的主人,可不就得帮着谢家。”

“从龙之功,从龙之功!”另一名老者也痛彻心扉,“这么大一功劳,当初还递到嘴边了,你说我们当初犹豫什么呢,反正都被控制了,还不如直接投靠呢。”

“太叔伯啊,我记得当初是你说,让我们严家保持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一名四十来

岁的中年男人开口道。

“谁知道那谢恒还活着。”老者瞪他一眼,“再说,就算谢恒活着,老夫知道他当初是你们这一代资质最优秀的那个,可老夫也没想到他能优秀到把谢家从世家变成皇家啊!”

“可惜了,要是谢恒此人生在我们严家就好了。”另一名严肃着脸的男人说道,“谢家麟子,当年谢家老儿竟不是在夸海口。”

“是啊,当年老家主还和谢家老儿拿孩子吹牛来着,现在看来,原来当年只有咱老家主一个人在吹牛,谢家老儿人说的都是真的。”老者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太叔伯。”当年被亲爹拿去吹牛的孩子——严家家主咳嗽一声,“小点声说,我还在这呢。”

“要是当初赌一把,如今燕赵两家已废,那咱们严家仗着从龙之功,妥妥能跻身世家前三啊!”

“可我们没从龙之功,现在也是世家前三啊。”有人默默开口,“你们想想,谢家称皇,燕赵大势已去,五大世家就剩咱和王家了,翻过来倒过去地排,咱也能稳住前三的位置了。”

“那这不是说咱严家的梦想,完成了?”老者喜出望外。

“这可是个大喜事。”严家家主面色也是一喜,“备酒宴发请柬,咱严家的大喜事必须得庆祝一下!”

底下的严家众人纷纷点头应和,这喜悦的架势甚至比得上刚荣登为皇亲的谢家人。

谢容锦和谢月锦两人是懵逼的。

一个以绘画为名关禁闭,结果出来就得知自己成了太子。

一个刚订下和心上人的婚事之后,就得知自己成为了公主。

而新皇,是他们的父亲,失踪十几年的父亲。

对于上京派人来接他们回去的消息,谢容锦第一反应是想起自己那张完成了八分的画像。

“糟了,父亲皇位都抢过来了,画像我还没画完。”谢容锦看向谢月锦,低声开口。

“妹妹,我咋办啊?”

因为两人靠着近,谢月锦伸手悄悄在谢容锦腰际拧了一下。

“哥,别在外人面前闹笑话。”

低声提醒了自家不靠谱的兄长,谢月锦看向被派来接他们的上京使者,“使者请稍等,我二人收拾一下行礼。”

“这使不得。”上京使者连忙弯下腰,“公主尊贵万分,可不能对小人用请字,小人担待不起。”

谢月锦抿了一下唇,拖着谢容锦离开。

“妹……妹!”两人走到另一个院子,谢容锦开口喊停。“干嘛走这么快,我还想多问问父亲打战的事呢,我听说啊,父亲就那么咻地一下就出现在那个赵德的面前,一个照面就把那赵德吓得屁滚尿流举手投降了。”

“哥!”谢月锦慢下脚步,扭头恨铁不成钢地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谢容锦的额头,“你就长点心吧,你以为你成了太子,你这太子之位就稳了?”

这话意思有些不对,谢容锦一愣,连忙开口:“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古君王,三宫六院。”谢月锦沉着脸,“我未曾见过父亲,不知他为人,但凡事要多想一步,你说父亲很是年轻,他如今为皇,自然是会再立后选妃,他会有别的孩子。所以,你就那么肯定,你做这个太子就一定是安全了?”

谢容锦恍然大悟,“所以妹妹你原来是在紧张,父亲将来会有别的孩子冷落咱们啊?”

谢月锦手指紧了紧,“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你的安危,待在太子之位,你就是个活靶子。”

“放心,你哥就算是活靶子,那也是他们射不中的那种。”谢容锦笑嘻嘻地开口,“父亲那么喜欢我,怎么可能会去喜欢别的孩子。”

“…………”谢月锦无语凝噎,“不过就是见过几面,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你就确定父亲喜欢你了?”

“父亲可是连他最重要的麒麟玉佩都给我了,太子之位也给我了,我还能不是他最喜欢的孩子。”谢容锦掏出藏在胸口的玉佩摸了摸,他可是有好好问过谢瑄这玉佩的来历。

“你就自我感觉好吧。”谢月锦无话可说,加快了步伐,朝着自己的院落走了过去。

院落里,里里外外一大片的人,谢月锦脚步略有迟疑,还是提步走了进去。

“哟,咱们公主殿下回来了。”打扮的贵气的妇人金钗摇曳,笑容灿烂。

“族婶。”谢月锦退后一步,挡住女人热情伸过来的手,稍稍福身。

“族婶如今可担不起公主的礼了。”妇人笑容可掬,说是这么说,却还是受了谢月锦这一礼。

她养大了谢月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是谢月锦好命成了公主,这一礼她也是受得的。

“不知族婶来这儿有什么事?”谢月锦不卑不亢地开口,丝毫不为妇人难得的亲近而触动。

“那个月锦啊,族婶是来劝劝你。”妇人叹了一口气,“族婶知道你这丫头重情重义,不过那孟言霄实在是配不上你,你如今又成了公主,那他孟家是更配不上了,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谢月锦闻言,顿时笑了,就在数月之前,妇人还说她思慕外男有失体面,如今竟这么快又换了话术,说她重情重义了。

“不劳族婶费心,侄女与孟公子已经订下婚约,如果仅仅因为成了公主就毁约,那时外人该如何评判我们谢家?”

妇人讪讪一笑,“你父亲如今是皇上了,天底下哪里还有人敢说你的不是。”

“他们表面不说,心里却是会想,月锦身无长处,但不为父亲、家族丢颜面,月锦还是能坐到的。”

谢月锦说完之后,再次福了福身。

“族婶自便,来接侄女进京的使者在外候着,侄女需要收拾东西,先失陪了。”

“婶知道,这不婶带了人手来替你收拾。”妇人拉住谢月锦后,连忙招呼周围的仆人进去收拾。

仆人飞快抬着大箱子进去仔细地将谢月锦的东西收好,随之抬到谢月锦面前让她检查。

“月锦,快看看,还少没少其他东西。”妇人殷情开口。

谢月锦缓缓摇了摇头。

“都齐了,有劳族婶了。”

“哪里哪里。”妇人呵呵一笑,又用帕子抹了抹眼角,“你是我亲侄女,如今你上京了,也不知何年何月能见,婶一想啊,这心里就有点难受。”

谢月锦心无波澜。

“哎哟,时候不早了。”妇人表演了一会,看向仆人,“你们快把箱子封好,抬马车上去。”

仆人应是。

吩咐完毕之后,妇人又从怀里掏出几张大额银票塞进谢月锦的手里

“这是婶子的一点小小心意,月锦你一路上拿着买点吃的玩的。”

谢月锦抬起目光看了看妇人满是讨好与小心翼翼的脸色,忽然笑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再是没落世家的嫡女,她是公主,就这一层身份就足够让人畏惧了。

她父亲与她还未谋面,给她带来的好处却先让她享受到了。

谢月锦想起自己的婚约,缓缓垂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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