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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城里沉寂几天,渐渐热闹了起来,这天中午回家,金莲告诉周山有个自称是刘耕助理的人过来找他,给周山留了一个口信,约他第二天也就是周日上午八点在东升茶楼见面,一起去见刘耕找的那位老先生。

在四方城,从上到下,每个人都爱喝茶,想要谈点事情去茶馆准没错,想要便宜的去支在路边的露天的茶摊里,一个铜子儿就能买一大碗茶,坐在那儿唠一唠嗑。贵一点的去茶馆,里面“龙井”“毛尖”“雀舌”也都有,人们都很喜欢在茶馆谈事或者消磨时光。

第二天,周山早上七多点就到了东升茶楼,点了一壶小叶香片,和几样招牌点心。这家茶楼和周父去的那一家不太一样,周父所去的茶楼是书茶馆,上午九点多开始营业,台子上有说书的,讲评书的,唱大鼓的。从早到晚都热热闹闹的,甚至还能去捧角。

还有一种棋茶馆,每张桌子上面都刻着一张棋格,客人们喝着茶下着棋打发了一天。这种茶馆儿也是只收茶费不收出租棋桌的费用。

而周山坐的这家茶馆是清茶馆,从早上五点多就升起了灶火开门营业,顾客大多数为清国遗老,他们往往拎着鸟笼子天天起早出城溜达一圈,回来正好在茶馆歇歇脚吃点点心。周山往茶馆里打眼一瞧,里面七七八八放了五六个鸟笼子,不知是谁,把上面的盖布掀了下来,里面的鸟儿立刻婉转地叫了起来。

这只鸟儿带动了茶楼里的其他鸟儿,里面有画眉、百灵、八哥、等等,嘴都格外的巧,能学出各种动物的叫声。周山甚至还听见了猫叫声,茶楼里面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吸引的过路的行人往里看,好热闹的景象。

快到八点钟时,刘耕走进了茶馆,周山向他招了招手,刘耕高兴地走了过来。

落下座,喝了一杯香片之后,两人寒暄了几句就直奔正题,原来刘耕找的这个专家是他本家的一位老叔公。

“我家的这位老叔公原来是当铺的大朝奉,去年生了一场大病才退了下来。当时你一说,我就想起了他。”刘耕解释道“这位眼力可是没得说的,在四方城也算是顶顶有名气的了,琉璃厂知道吗?现在还有好多那古玩铺的人拿着东西来请他长眼呢。”

琉璃厂,本身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字画一条街,清国亡了之后,八旗子弟们都傻了眼,只能一窝蜂的变卖家中的古玩字画等等度日,其中大部分都流向了琉璃厂。同时又有批新贵崛起,又花钱把这些古玩字画买回去,一来一去之间,大量的资金古玩和商人都涌到了琉璃厂,因此在清末民初时,琉璃厂一跃成为全国知名的古玩贩卖地。

周山很是高兴,能做到当铺的大朝奉,至少也要有四十年以上的工作经验,很是了不得,周山有预感他会有很大的收获。只是周山有些担心,一般这种有手艺在身的人都有一些古怪脾气,周山担心自己不得老叔公的脾气,而被赶出来,像是主角前去拜师,一定是脾气最怪的人本事最大。

刘耕听周山说了他的担心,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老叔公是当铺的朝奉啊,是个你来我往的生意人,他做了一辈子的生意,怎么会有什么古怪脾气,我们都说他是个最圆滑和气的人了,你尽管放心吧。”

周山这才恍然大悟,想起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不禁失笑了起来。

两人把点心吃的一干二净之后,刘耕领了周山去了一个有名的点心铺子秤了一斤带骨鲍螺,一斤萨其玛,一斤茯苓饼,一斤驴打滚,用纸包扎了起来。见周山注视着那四大纸包,刘耕解释了一下,原来老叔公上了年纪爱吃甜,于是刘耕本来要拎四样果品,现在换成了四样点心。周山在心中默默记下之后,在茶店包了几块上好的茶饼准备送给老叔公。

买完礼品之后,刘耕带周山去了老叔公家,那一片胡同住的都是刘家的本家人,老叔公家就在其中的一间三进宅子里。刘耕上去敲了敲门,有个小童伸出头来看了看,见是刘耕,就把大门打开了,迎了他们进去,

小童边带着他们往后面走边说“表叔叔,老祖宗在后堂等着你呢。”

“杨哥儿,老叔公今日饭进的香吗?”刘耕很是尊敬的问道。老叔公去年已经过七十大寿了,过几年就要五世同堂了,在族里的辈份很高,处事又很是公正,因此很有威望。

“老祖宗早晨吃了一大碗浆水饭呢。”杨哥儿虎头虎脑地回答的道,三人进了后堂,只见一个消瘦的老人正在站在廊下的大石缸旁边看里面的游鱼,听见声音抬头一瞧见周山,怔了一下,就和蔼可亲地笑了起来。

“耕哥儿,这就是你说的那位青年才俊吗,果真是一点也没说错。”

周山连忙打了个揖,给老叔公问了一声好。老叔公个子不高,身材消瘦,一张脸也平平无奇,但双目炯炯有神,走起步来虎虎生威,很是精神。

老叔公领着两人进了后厅,一边示意仆人接过两人手中的纸包,一边让仆人给两人上茶。

三人在后厅一一落座互相介绍称呼之后,周山就直接说明了来意,“老叔公,小子这次来是想向你请教一些关于古玩的问题?”

“是为了耕哥儿说的那本书吧,可以啊。”老叔公答应的很是爽快“不过我听他说你这本书是要把一个土夫子当主角对吗?那可是个下九流行当里的人啊。”他有些好奇的看向周山。

时人把各行各业了分成了上中下各九流,上九流分别是帝王,圣贤,隐士,童仙,文人,武士,农,工,商。中九流分别是举子,医生,相命,丹青(卖画人),书生,琴棋,僧,道,尼。下九流是师爷,衙差,升秤(秤手),媒婆,走卒,时妖(拐骗,巫婆),盗,窃,娼。哪怕在下九流中,盗墓贼也是排在很后面的,大家普遍认为做这种事损阴德。

周山忽然发现,他好像被后世大家对盗墓小说的热爱和那几个大火的角色给误导了,这个时候,大家还是对盗墓很排斥的。不过,周山又想了想这毕竟只是一本小说,看看这个时候报纸上连载的武侠小说,里面常常三五步杀一人,水浒传中的人肉包子,大家的接受度其实还是很高的。而且大家对自己不太了解打打杀杀充满江湖义气的神秘行业,肯定是很好奇的。

周山打定了主意,就对老叔公说道“有时候小人物的悲欢更能和人发生共鸣,而且大多数人对这种不常接触比较神秘的职业也有很大的好奇心,这个职业也是能第一时间接触古玩的人。”

老叔公见周山神色之间并无半点鄙夷之色,就点了点头,神秘地笑了起来,说道“那你问我就算问对了,我对这些事情可以说得上是很了解了。”原来,二三十年前,h省忽然接二连三的出现了大量的青铜器,后来传来了消息,说h省有大量的墓葬群。一时间古玩商人蜂拥过去,更是出现了大量的盗墓团伙。

古玩商人往往守在外面,只等里面的人放出消息来,就出价买走。在这种情况下,老叔公当时五十出头,也到了h市去,和盗墓的人产生了很多交集,更别说当铺里时不时的就会有人来当还带着土腥味的古玩了。

周山大喜过望,急忙请教了起来,他直觉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题材。老叔公在他连连追问下,开始讲述起了二三十年前的见闻。

“那时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一件青铜器,三条兽足,一双凤耳,这个消息流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激动得不得了。凤自古以来都不是常人所能用的,青铜器更是常为礼器使用,上面往往刻着铭文,三条兽足,高约六寸,造型和上面雕刻纹路的手法都表明这是一个极其典型的商代祭器。这尊双凤重耳炉被放在当地的一个员外家里,二两银子进去看一次,我进去看了一次之后,就出来告诉主子,这尊青铜器很是贵重,价值连城。”

“只是有眼光的不止我一个,出价越来越高,很快就攀升到三千两白银,这时候人就少了。要是那员外不那么贪心,到此为止就好了。”老叔公叹了口气。

“一天夜里,员外家燃起了大火,烧死了不少人,双凤重耳炉也被盗走了。后来才知道这个员外,欺负盗墓的不识货,五十两银子便买下了这个双凤重耳炉,如今声势太大,盗墓的知道了,就放了火,盗了炉子跑了。”

“从那之后,我不甘心啊,时不时有消息传来,不过最后传来的消息是这个炉子被以八千块大洋的价格卖给了一个r国商人。这样也好,r国人真是喜欢华国文化,对华国文化也很有研究,到他们手中也不算辱没了这件宝物。”老叔公感叹道。

周山陷入了沉默,这个时候,r国人还没有曝露出他们的狼子野心。因为看上去相似的肤色,相似的外貌,相邻的国家,现在华国人对r国很有好感。现在很多人出国的第一选择都是r国,在r国有很多的同学好友,连国父在革命失败后也一度逃往r国。

一想到有着血海深仇的r国人拥有了我国的一件国宝,周山就感觉到胸中有一股郁郁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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