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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从一开始夏札就没有怀疑这位陶老师是始作俑者。正相反,他的直觉告诉他,是陶婉保护了刘莹喻,为刘莹喻施加了隐匿的法术。

所以最初见到陶老师,发现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夏札还有些诧异。

而现在,陶婉身上的灵气证实了夏札的猜测。

只是不知道这股灵气究竟从何而来。

猜测得到验证,沈衮直截了当地问:“你知道刘莹喻在害怕什么?”

陶婉的思考被忽然打断,身上灵气的凝聚戛然而止,转而消失溃散,又恢复成了普通人的样子。想来她的灵气是跟随意念而起,不是永久存在的。

先前陶婉一直在和夏札聊天,沈衮没有开过口。

此时,她看向沈衮,神色谨慎道:“你……在说什么?”

沈衮目光如刃:“你在隐瞒什么。”

陶婉的神情凝滞,她看了眼沈衮,又看了眼夏札,面上疑惑更甚,她问:“你真的是刘莹喻同学的家长吗?”

沈衮不慌不忙道:“这要看你的回答。”

言下之意,陶婉没有隐瞒,那他们就是家长;如果陶婉有所隐瞒,那就另当别论。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沈衮这番话就是变相地承认了他们的身份,同时也告知对方,他们知道陶婉非局外人。

唯一没有听懂的,就是老赵。

他傻乎乎地看着另外三人的气氛从温和变得严肃,脑子里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陶婉看向老赵,见他不在状况中的模样,忽然轻轻笑了一下。

老赵顿时更加迷惑了。

陶婉对沈衮和夏札两人说道:“其实我也不能确定。”

闻言,夏札问:“不能确定,就是有怀疑对象的意思吗?”

陶婉笑笑:“二位还真是洞若观火。”她目光转向沈衮,“且咄咄逼人。”

沈衮自始至终从容自若,对外人的评价并不在意。

陶婉环视了一圈办公室,又低头看了眼时间,对他们说:“我们不如换个地方聊,办公室毕竟不是我一个人在用,谈话途中或许会有人过来,不方便说话。”

沈衮:“问题不大。”

话音刚落,他往办公室的门上扔了张符纸,符纸稳稳地贴在门上,引起一阵空间的震荡后,他继续说:“好了,现在可以了。”

陶婉观察四周,眼中虽然有惊讶却不明显。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此时对两人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放下防备。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夏札解释说:“这间办公室已经被下了禁制。”

陶婉:“其他人进不来?”

她以为沈衮只是单纯靠手段封了教室的门而已,那样的话,如果有人过来,

“不。”夏札摇头轻笑,“其他人能进入室内,却不是同一个空间。”

陶婉听不懂其中的原理,却明白了他们不会被人打扰这一点。她原本还抱着教案放在桌面上,现在终于把教案推到一边,正襟危坐,一副准备认真谈谈的模样。

“第四节下课之后,我还要陪学生去排队,所以我们需要聊的快一点。”陶婉说,“不过其实我所知道的也不过是猜测,如果事情比我们想象的复杂,等我送完孩子下课之后,我们可以继续聊。”

“好,那就先交换我们各自的情报。”夏札开门见山道,“如你所想,我们两个是天师。”

老赵赶紧解释:“但他们也确实是我朋友来着。”

陶婉冲他笑了一下,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一开始的隐瞒,然后又问夏札说:“是不是刘莹喻同学的姐姐,刘莹恬找到了你们帮忙。”

夏札点头:“陶老师想的没错,是她带着妹妹找到了我们。刘莹恬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很负责任的姐姐。”

“是啊,刘莹喻同学平时很害羞很腼腆,和同学、老师说话的时候声音都不大,所以她最开始害怕的时候,我也没有及时发现异常,这点怪我。后来还是她的姐姐跑来问我,想知道她在上课时发生了什么,那时候我才知道,她跟家里人说在学校很害怕,觉得有东西在看她。”

说到这里,陶婉想了想时间:“刘莹恬同学告诉我这件事,是这学期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或许更早之前孩子就有预感了,只是没有说出来。作为班主任,肯定是要弄清楚学生在害怕什么的,于是我就经常去教室外面看情况,遇到刘莹喻同学也会跟她一起散散步、聊聊天,可几周下来,始终没有遇到过异常情况。”

能听出来她是真的担心刘莹喻,夏札告诉她:“实不相瞒,昨晚我们来过一趟学校。”

“昨晚?”

“嗯,趁学校没人的时候。”

“真酷啊,夜袭什么的。”陶婉落落大方问,“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这所学校中唯一的鬼魂也已经被超度。”夏札摇头,认真道,“所以我们怀疑刘莹喻被窥视的事,是人为。”

闻言,陶婉神情有些微妙:“这样的话,或许我的怀疑要成真了。”

夏札问:“什么怀疑?”

陶婉:“我怀疑,那个偷窥的人是副校长。”

夏札和沈衮对视一眼。

老赵则一副吃到瓜的表情,目瞪口呆:“就、就那个四十多岁的副校长?”

“先不要惊讶。”陶婉说,“知道我为什么猜是他吗?”

夏札:“请讲。”

“那可能要从我为什么想当老师、为什么进入这所学校开始说起了。”

夏札一下便猜到:“你们从前认识?”

“没错,我们算是老乡,我小的时候和他家住在一个小区,父母经常互相拜访。”陶婉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我被他猥亵过,六七岁的时候,地点是我家。”

老赵先是眼睛瞪大,反应过来后痛骂一声“我操?!”,忍不住怒气冲冲站了起来,将椅子带倒,发出一声巨响。

他气得眼睛通红,还想说什么,却被陶婉笑着安抚了:“不用担心,已经过去了。而且只是猥亵,他没来得及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老赵仍旧怒火攻心。

夏札皱眉。

作为受害者,却要用这种轻松、甚至庆幸的语气,揭过去的伤疤。遇到这种情况,深陷泥沼的永远是被害者,现在诉说时有多轻易,过去自愈时就有多痛苦。

陶婉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还记得那时候父母临时有事要出门,所以委托了他来看顾我和五岁的弟弟,他在我家待了一会儿后,支开了我弟弟,说想让我单独陪他玩会儿。虽然我那时候还小、不懂事,可别人忽然靠我太近,我也会知道害怕,所以在他开始摸我、碰我的时候,我就不停叫着弟弟的名字,说我一个人玩不开心,要和弟弟一起玩。我弟比较粘我,听到我叫他就跑过来拍门,发现打不开门他就哭,我也跟着哭,那个禽兽就放弃继续施暴了。”

老赵怒到气血上头,和陶婉说话时小心翼翼:“你……你害怕吗?”

“当然。”陶婉轻笑,“一开始不懂,觉得这个二十几岁的大哥哥很奇怪,摸我、想要脱我衣服,还不让我告诉家长,我不想再和他一起玩了。意识到自己差点被侵犯,大概是在初一的时候,那个时期正值青春期,孩子们开始探讨一些大人的话题,从各处拼凑的碎片化信息,让我逐渐明白自己当时遭遇了什么,然后我就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怀孕。”

“很傻吧。因为没有接触过正统的性教育,只能从其他地方获取相关信息,我以为多年前的猥亵也会让我怀孕。非常幼稚的想法,可我真的害怕。

因为认识到‘性’这个字的同时,我认识到了自己的肮脏不堪。”

“最令人难受的是,我们两家还在正常交往,我甚至去参加了对方的婚礼,他在婚礼上笑着给我敬酒。”

“我也曾经逃跑过,跑去南方的城市上大学,以为离开这里就能抛弃不忍回忆的过往。然而不是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的身体,我的灵魂,都停留在了那天。”

不知何时,老赵在一旁泣不成声,夏札给他递了纸巾,然后对陶婉说:“抱歉。”

陶婉摇头:“不用对我感到抱歉,我之所以敢说出来,是因为现在我越来越明白——我是干净的。我没有错,所以我不该厌恶自己。”

“你说的没错。”夏札蹙眉,清泉般的眼中隐藏怒意,“肮脏不堪的是其他人。”

他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欺辱弱小。

“应该是我要说一句抱歉。”陶婉朝老赵露出如以往一样包容的笑,“因为这个经历,我没有恋爱的想法,让你多心了。”

老赵哽咽地说不出话,只会摇头。

陶婉眼中带着真心实意的笑,老赵心诚这一点她很喜欢,所以她才不更想耽误他。

“说完盘古开天辟地,时间就到了现在。”陶婉竟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想要报复,也怀疑他还会做这种事所以想阻止他,在知道这种人居然成了小学校领导后,我大学期间去考了教师资格证,毕业后进入了这所学校。”

老赵粗着嗓子嘶吼:“所以班上小同学的事,肯定也是那个混蛋干的!妈的***!”

夏札也说:“他有窥视的动机。”

说到这里,陶婉神情凝重起来:“我说怀疑是他,而不是肯定,是因为我入职几年来一直注意着他的行踪,却没找到过证据。听说刘莹喻同学被人窥视之后,我很害怕,怕她遭受和我同样的事,所以只要下课,我一定会去看刘莹喻在做什么,也提防那个人,下学把她交到她姐姐手里看着她们离开才放心。”

夏札问:“这个过程中,副校长和刘莹喻有过接触吗?”

“没有,他甚至没怎么来过新楼。”陶婉摇头,眼中尽是愁闷,“疑罪从无,没有证据我也不能拿他怎么办。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的学生……”

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沈衮出声道:“你已经保护了她。”

想起陶婉身上浮现又消散的能量,夏札点头,肯定地说:“陶老师自己应该也有感觉才是。”

“隐隐约约。”听了他们的话,陶婉陷入思考,“痛恨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会整夜整夜地想,是我没有用,接不住下一个陷入泥沼的姑娘,要是那个窥视她的人看不见她就好了。忽然有一天,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仿佛自己体内有股力量,真的能将人藏起来。”

夏札不知道这股灵力因何而起,沈衮见多识广,解释说:“当人的某种情绪到达极限,就有可能聚成灵气。怨念难消的仇恨形成恶鬼,广为人知的信仰促生怪谈,同样,扎根于灵魂的信念也可以诞生奇迹。”

并不是只有负面的情绪才拥有力量。

“我懂了。”夏札说。

“当女性想要保护女性时,她的力量无比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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