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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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曲寒霄本来觉得今日这饸烙做的格外筋道，汤头又稍稍加了一些辣椒，比往常更为鲜美，很对他的脾胃。

可身边却有只蚊子飞来飞去，扰人清净。

他终于放下筷子道：“尹思铭，你知道什么叫食不言寝不语吗？”

尹思铭却眼睛一亮道：“啊，霁云兄，你肯与我讨论诗文了吗？”说着他笑眯眯地转头对众位战战兢兢的大人们说：“你们不知道吧？你们是不是只知道霁云武功盖世，其实他文采更是当世一流。可惜了啊。”

众位大人根本无心品尝，恨不得这位世子被热饭烧着嘴，不要再说话了。

可他这般说了，众人又不敢不接茬。那大同知府只得道：“原来如此。大将军居然是文武全才，这般天资纵横。”

林阿婉亦想到了他满架子的书，她不由抬头看了这位世子一眼。原来他们之间有交情么？

却听大将军冷冷道：“尹思铭，你再在饭桌上，多说一个字，我就将你扔下山去！”

众人没想到大将军连装都懒得装了，都忙埋头挑饸烙面吃，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而尹思铭亦笑着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也开始吃饭。

众人见他还算识趣，也松了口气。一时只有满座寂静，大家吃相都很斯文，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阿婉只站在一边给大将军布菜，小声问他：“今天比往日多了个桃木核桃仁烤肉，还多做了个小米椒末炒豆角肉。大将军喜欢么？”

众人听这小姑娘说话十分温柔动听，紧张的心情都一缓。

却听曲寒霄道：“嗯。尚可。”

林阿婉十分高兴，这个意思就是他喜欢了。

她道：“等过些日子大将军好些了，就可以再放多一些辣椒了。现在还只是放些提味儿。要辣辣的，才好吃呢。”

众官员互相换个眼色，果然这顿饭还是有收获，大将军好些了是什么意思？他的眼睛到底如何了？真的看不见吗？

众人不禁都多打量了他几眼，却见曲寒霄抬头道：“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众人不由一抖，他果然是装瞎吧？

“大将军府的厨师，是哪里的名厨？”“可是大将军从京中带来的？果然手艺好，十分美味。”“不知能否向这位大师傅请教一二？”

林阿婉被夸得有点飘飘然了，她脸都红了。也许我真该开个酒楼了。

却听曲寒霄道：“大师傅就在这里。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说着他下颌微抬，示意林阿婉。

众人看曲寒霄的气息变得平静下来，再没有方才那般凌冽之气。

众人都是久经官场的人精，当下就开始热情又不失礼貌地夸奖林阿婉的厨艺，并且开始询问一些无关痛痒的厨艺问题。

林阿婉没想到这些大人们各个都如此和蔼可亲，礼贤下士。她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微笑着与大家有问有答，一时桌上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再不见方才的紧张。

众位大人心中松了一口气，也觉得这位娇俏可人的小姑娘十分讨喜。怪不得连大将军这般铁血汉子，都对她如此优容。

林阿婉见大家这般喜欢她的菜，她也十分高兴。只有那个滇会王世子，望着她又是皱眉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

林阿婉开初不理会他，但是他却故意跟她的筷子打架，她夹哪一道菜，他就故意瞅准了先夹走。可恨的是，他每次都能正好地挑中她要夹的菜。

她终于忍不住道：“这位世子大人，您有什么话说？”她趁着那世子一愣，终于将那块看中的小酥肉夹了回来。

那世子只看着曲寒霄，又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意思是他现在开不了口，请她为他向曲寒霄求情。

林阿婉却只当没看到，她眉眼弯弯地问曲寒霄：“大将军您还想吃什么？”

曲寒霄听出她话中的小小得意，立时明白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精准地点出了方才林阿婉夹失败的几个菜。

林阿婉瞬时非常高兴，比被大人们夸奖还要开心。她对大家说一声：“剩的不多了，不要浪费。”

说着就将那几碟菜都端了过来，捡那精华，夹给了曲寒霄。然后就命人撤了下去。

她轻轻瞥了一眼滇会王世子，我长这么大，在饭桌上抢菜，还没输过呢。

那滇会王世子忽然低头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抖。

而曲寒霄亦放下了筷子，道：“今日不早了。不留各位了。”

众人立时起身告辞，只松了口气。终于吃完这鸿门宴了。

离开了饭桌，尹思铭亦长长出了口气道：“可憋死我了。霁云弟，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啊。自己不说话，也不让别人说。”

众人一抖，您能别说话吗？大家都满怀希望地看着曲寒霄，希望他能继续让尹思铭闭嘴。

曲寒霄却像没有听到大家的心声，只冷冷道：“若说了会死，你还说吗？”

尹思铭哈哈一笑道：“说啊。不说才会憋死。霁云弟，你这闷葫芦，不懂我们清谈的乐趣。”他看着林阿婉：“这位名厨姑娘，你手艺虽好，但是有一样大毛病。”

林阿婉心中好奇，但她知道此人不是好人，她转头问曲寒霄：“大将军，您觉得今日的饸烙面如何？”

曲寒霄冷着脸道：“马马虎虎。”又补了一句道：“比滇会王世子家的好点儿吧。”

林阿婉眉眼弯弯，尹思铭却笑着道：“名厨姑娘，你和面的时候，用的温水对吗？和面的手法倒不错，但是你压饸烙的时候没有一鼓作气，故而火候略晚，虽然面劲道，但是吃起来不够软弹，嚼头差一些。”

林阿婉吃了一惊，她为了捉弄权梓健，确实没有掌握到最佳火候。没想到他吃了出来。

能碰到说出自己问题的人，她不由想再向他请教一二。

却听曲寒霄冷冷道：“虽火候过了些，但是这般煮的饸烙，浇汤汁更入味，口感也更好。”

林阿婉一怔，随即很开心。这应当是曲寒霄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夸奖她的厨艺。

她的脸颊泛起玫瑰红，再也不看尹思铭一眼，只跟在大将军的身后，还想让他多说几句：“那汤头呢？咸淡如何，有没有尝出我今天放的特殊作料？”

尹思铭眼神一动，没想到曲寒霄护得她这般紧。

他望着小姑娘穿着白潞绸衫子，水绿百褶银线裙子，背影窈窕纤腰楚楚，体态轻盈娇俏，倒别有一番小女儿的娇态。

怪不得自己妹子那般绝色，都没抵过这小姑娘。

尹思铭笑了笑，亦毫不气馁地跟了上来，道：“大厨姑娘，霁云弟说的虽然不错，但是这饸烙面，还有个特殊的做法，能更好吃，你可想知道？”

林阿婉心中犹豫，脚步一慢，又有些想听他的秘方。却听曲寒霄冷冷道：“尹思铭，他们都走了，你再不走，我这山上可是有狼出没。”

林阿婉唬了一跳道：“这山上有狼吗？这里莫非是明银山？”

曲寒霄嗯了一声。

她来了许久了，如今才知道原来这别院在明银山上。

前阵子边城有饿狼出没，叼走牲畜，连小孩子都差点儿遭了毒手。大家说狼大概从明银山上下来的。

尹思铭则听出了曲寒霄话中的淡淡威胁。他十分明智地站住了脚，哈哈一笑道：“好。既然霁云弟没空迎客，那我就改日再来吧。名厨姑娘，到时候我们再聊吧。”

林阿婉一听，一时十分踌躇，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一贯勤学好问。

到底有什么秘方，这尹思铭不告诉她，她大概会一直惦记下去，那太麻烦了呢。

当下她回身道：“大人如此说，是想告诉我那秘方么？”

曲寒霄气息一冷。而尹思铭没想到她这么说，顿了顿才微笑道：“既然是秘方，自然不能随意说出来。法不可轻传。姑娘……”

林阿婉一听这不是街上骗子的熟悉套路么？

她当下只福了福身，道：“喔，原来这么贵重呀，那我就不听了。大人慢走。”转身紧走几步就追上了曲寒霄。

“哎，姑娘，等等。”尹思铭没想到这小姑娘明明意动，却这般聪明，鱼儿马上就要上钩，岂能让它溜走。

“姑娘，今日吃了你美味的饸烙面，我也要投桃报李。明日，他们为我接风洗尘，姑娘只管跟着大将军一起来。到时候我叫我的大厨出来跟你聊。自打吃了他老人家的饭，我就再也吃不下外面的饭。宫中的御宴，在我口中都少了滋味。”

林阿婉心中一动，这厨师居然这般能干么？若是我学到了这样的手艺，是不是大将军也会非我不可？她的脸不由微红。

却听曲寒霄亦停住了步伐，不耐地半侧头冷冷道：“尹思铭，我不去。”

林阿婉一听不由有些失望，但是她也不再停留，跟了上去。

尹思铭的唇一挑，却像没听到他的话道：“霁云弟，等你大驾光临啊！”

曲寒霄长腿一迈，走得飞快。这些天曲寒霄与她并肩而行，总是放慢脚步，跟她一同走，不像今日。林阿婉小跑着追上他，急促地小声道：“不想去就不去了么。”不要生气呀。

曲寒霄却突然停了下来，林阿婉差点儿撞到他的背上，却觉手臂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托住：“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