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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尘走进院门,听到方母还声嘶力竭地喊着:“是不是她勾引你?是不是她勾引你?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就被那个妖精勾去了,连生你养你的爹娘你都不要了吗?她怎么能这么做!我方家养她十年!养条狗都知道叫几声,她做了什么!”

“这些年吃我方家,用我方家,她还心安理得地勾引我儿子!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去把她给我叫来,我要当面问问她这条白眼狼,怎么敢这么做!”

柳叶已经吓得瘫在地上起不来了。殊尘便径自走过去一掀门帘:“仿佛听见姨母叫我,不知有何事?”

方母正在房里摔东西,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方宁彩一边劝她一边忿忿地瞪着方宁绪,方宁绪站在屋子当中手足无措。听见殊尘的声音,几人都回头看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方母,她显然很明白先发制人的道理,回过神便扑了上来:“季殊尘!我们方家哪里对不起你,你居然这样害我儿子!”

殊尘敏捷地躲开了,比起躲方宁彩的那一扑还要敏捷,一方面是因为方母年龄大动作慢,另一方面是因为方母的走位和方宁彩一样惨不忍睹,一回生二回熟,所以躲得快。

殊尘的眼睛顿时就红了:“我们季家哪里对不起姨母,您居然让表哥去调戏我!我本想悄悄找姨母说此事,没想到姨母竟然倒打一耙,我不活了!”说着,她转身跑到院子里,从一个婆子手里夺过大扫把,拿在手里,回头对方家三人怒目而视:“姨母,我季家三代无犯法之男,五代无再嫁之女!你凭空污我清白,便是污我季家的英名!我曾祖一声戎马,为朝廷效死,你方家如此欺辱他的曾孙女,你是对季家不满,还是对朝廷不满?”

殊尘对原主的嗓子非常满意。上个世界,她还是个高音高不上去低音低不下来的渣渣,季殊尘这嗓子却是又清又亮,这番哭喊连她自己听了都心里痒痒的。

666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宿主,我知道你又漂亮又可爱,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自恋了?】

殊尘没理它。

方母被殊尘这番操作惊了一惊,缓过神来又开始捶胸顿足:“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啊!我苦命的姐姐啊,你睁眼睛看看,你一走,这个狼崽子就这样对我啊!在我方家白吃白喝十年,勾引了我儿子还不说,还要这样骂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哭得伤心,季殊尘哭得比她更惨:“我短命的爷爷,我早走的太爷爷,你们睁眼睛看看,你们为朝廷尽忠一辈子,战死沙场,尸骨还未凉透,随便来个人都可以欺辱你们孙女了!我恨啊!你们当初为何不多生几个儿子,也好过让这个狠心的姨母来吃我季家的绝户啊!她就是要欺负我季家四代单传,五服无人啊!你们一走,连五品官的妻子都可以吞没朝廷赏给你们的财物了!祖父!你可怜可怜孙女,带孙女走吧!”

方母本就心虚,听到殊尘哭到方家“吃绝户”、“吞财产”,吓得连假哭都忘了,连忙扑上来想堵殊尘的嘴。殊尘哪里会让她近身,扬起扫把用扫把头冲着她:“你别过来!我不会让你们杀人灭口的!”

他们这边闹得太过,方老太太也被惊动了,过来时正看见殊尘用扫把对着自家孙子的娘,顿时气得直揉胸口:“季家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你还有一点点女子应有的恭顺谦柔吗?”

殊尘冷笑:“温柔恭顺便要被我姨母吃绝户,我若不如此,对得起我季家的列祖列宗吗?”

老夫人气得倒仰:“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这个不可理喻的东西关起来!”

殊尘没有反抗,任由几个婆子扯着自己出了院子。只是临走前,她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方母。方母看着她的眼神,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殊尘被关在自己的小院里,院门落了锁,门口有人看着。她静静地坐在床上。屋子里没有点蜡烛。

天色渐晚,桌子上的饭菜大概已经冷了,她也一直没有去吃。坐到掌灯时分,她掀开被子钻进去,闭上眼睛,似乎是准备睡了。

殊尘:【今天给我唱《红鬃烈马》吧,免费版的。】

666:【……我找找看啊——你可真小气。】

殊尘:【没有就算了。】

666无奈,只好给她点了《红鬃烈马》。

殊尘睡得安稳时,正房那边早已闹起来了。不过不是因为殊尘最近的反常举动,而是因为,方父给方宁彩许了一门婚事。

方父是被随从搀着进门的,方母原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匆匆出来,却发现方父只是醉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她也没什么办法,也只能吩咐丫鬟去熬醒酒汤。

方父进了屋,往床上一歪就睡了过去。直到被扶起来灌了一大碗醒酒汤,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到方母,咧开嘴笑了:“他娘,我给咱闺女找了门好亲事,哈哈,好亲事!”

方母以为他在说醉话,没好气地拿着热毛巾给他擦脸:“说什么呢,你一个大男人给宁彩说什么亲事,快把脸擦干净了,满身酒味,熏死人了!”

方父有点不高兴:“我是宁彩的亲爹,我会害她吗?我跟你说,我给她找的是知根知底的人,嫁过去就是官太太了,好不好?你说……这门亲事好不好?”

方母有点慌了:“知根知底的?官太太?你说什么呢?”她伸手推方父,方父却躺着不动,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你别管了,反正我不会害咱闺女。”

方母思来想去,咬着牙让人去请方老夫人。

方老夫人这么晚还被吵起来,显然不太高兴,一进门就数落方母:“你是怎么回事?深更半夜的让自己婆母来见你,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方母急切地道:“老太太,老爷他说给宁彩许了门亲事,我想着问问清楚,可老爷他不说……”

方老夫人听到这话也紧张了起来,看到方父一滩烂泥似的躺着床上,举起拐杖便打了过去:“然哥儿,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说明白!”

方父正迷糊着,感到身上有点痛,还骂了几句,方老夫人更气了,一拐杖敲在方父脑门上,将他敲醒了:“你这孽障,你还敢骂老身?”

方父坐起身,看到是自家老母亲,连忙赔笑,方老夫人却不想听他说这些没用的,急切问道:“你给彩姐儿许的什么人家!我不是早说过,彩姐儿的婚事你不要插手吗?你娘老了,说话就没用了是不是?”

“母亲,你这是什么话,”方父讪笑,“彩姐儿也是我亲生的,我哪里能害她?”

“那你说,到底是谁家!”方老夫人用拐杖敲着地面问道。

“是吏部侍郎,比你儿子还高好几阶呢!”方父似乎有些惆怅。

方老夫人疑惑:“吏部侍郎?哪位侍郎家里有和彩姐儿年龄相仿的哥儿吗?没听说过啊?”

方母听了这话,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扑到方父身边,厉声问道:“是不是晁羽晁燕池?”

方父挠挠头,感到莫名其妙:“对啊,怎么了?不是你说的,想给彩姐儿找个没有婆母压着,一进门就能当家做主,最好还能对绪哥儿有助益的人家吗?”

方母顿时瘫倒在地:“我苦命的宁彩啊!你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糊涂的爹啊!”

方老夫人也莫名其妙:“兴然家的,你哭什么,是你说的这个……晁侍郎儿子名声不好吗?”

方母放声大哭:“他哪里有儿子,母亲啊,这狠心的,给彩姐儿找了个克妻克子的鳏夫啊!”

一阵大乱之后,方老夫人终于弄明白,方父给方宁彩许的人家,并不是晁侍郎的儿子,而是晁侍郎本人。按说晁侍郎少年进士及第,又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三品侍郎,怎么说都算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晁侍郎本来有一妻,三年前难产,拼死只剩下了个已死多时的男胎,随即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两三岁的女儿。若只是如此,或许还没什么,但是一年多之前,晁侍郎出了妻孝,想找个填房,谁知刚刚到了“问名”,那家女儿便生了急病,一命呜呼了。从那以后,晁侍郎克妻克子的名声就穿出来了。

方老太太知道这些之后也是两眼发直:“兴然,你怎么给彩姐儿找了这么个人家?你是要害死彩姐儿吗?”

方父见老母亲也开始哭,终于慌了:“母亲,儿子怎么会害彩姐儿呢?燕池他年纪轻轻便官至三品,家中又无父母,虽然彩姐儿过去只是填房,可是他原配也没留下儿子啊!只有个女儿,一副嫁妆打发出去就是了,不是很好吗?”

“爹!”方宁彩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了,听到方父说这话,气得面色涨红:“爹,我就只配给人家做填房吗?我那些小姐妹哪个不是高嫁出去还都是正头娘子,你这样,我以后怎么在她们面前抬得起头?”

“胡说八道!”方父不高兴了,“这种事哪有你开口的份儿,小女孩儿家家的,也不嫌丢人!快出去!”

方母却不让方宁彩出去,抱着方宁彩痛哭:“我的儿啊,你父亲这是逼着咱们娘儿俩去死啊!我的儿是王妃也做得的,如今都被你那个糊涂的爹害了啊!”

她这边连哭带骂,方老夫人听得脸色发青,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她也不太看好这亲事。不过如果方父真的与那个晁侍郎说定了,他们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同朝为官,总不能说话不算。

好在……

“兴然,”方老夫人忽然想起一事,“你与我说说,你是怎么与那个晁侍郎说定的?”

“今晚我们几人出去喝酒,”方父说道,“席中提到燕池的亲事,他们都说燕池运气不济,那家养个女儿养死了硬是把坏名声推到了燕池身上。我想着也是啊,就悄悄拉着燕池出来问他,你看我家怎么样,燕池当然不会说不好。我就再问,你觉得我家的女孩儿怎么样,不过这样我可就占他的便宜成了他长辈了。燕池说我中试比他早,本来就是他前辈,我一听这话有门儿,这不就趁机定下来了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屋子里,三个女人的眼睛,顿时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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