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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渊呈是第一次走进殷家大门,他仔细打量着整座园子。
茂林修竹,小桥流水,错落有致的假山,还有一处精美风雅的观景亭。每一处景致都是找了专业人员精心侍弄过的,力求清幽舒适。
而别墅内部又跟园子里的风格不太一样。
很温馨,很居家,烟火气十足。
随处可见一些小玩意儿。
比如有了岁月感的风筝、木马,比如每一个过道转角处的壁灯造型都很独特,带着某种别样的民族特色,似乎是走南闯北收集到的收藏品。
还有一间屋子摆满了不同年代的玩具车、飞机模型。
无一不昭示着小卷毛在父母心中的地位。
“这边三间屋子,呃……都是从小到大玩过的玩具,好多都是我爸做的呢。”殷泉赧赧,摸了摸鼻尖,有些不自在,但话里话外尽是自豪。
他只打开了其中一间,而后迅速拽着阚渊呈往屋外走,“这副绣图是我们去苗寨时收集的,是不是很漂亮?”
阚渊呈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去。
苗绣不像蜀绣那般讲究栩栩如生,而是造型夸张,组合多样,富于变化,疏密有致。
颜色鲜艳多彩。
抽象的山岭和河谷,象征力量的牛,还有几何线条般的河溪……
“伯母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见微知著,这是个生活得很精致,却又不过分“贵族”的女人,她爱着生活中的一切,也不吝于表现出来让所有人知道,所以这个家里处处都有她的影子。
阚渊呈甚至忍不住用自己那阴暗到看不见边际的心思去揣摩她的用意。
去想,她这样做,是否也是为了给小卷毛铺路。
毕竟殷文韬年富力强,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富豪。自来权势财富迷人眼,八旬老人尚且能赢来十八少女的芳心,来一场旷世爷孙恋。
何况殷文韬保养得不错,年轻时也是浓眉大眼的硬朗派帅哥一枚。光看长相,现在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事业上的成功让他浑身散发着小鲜肉没有的成熟魅力。
而唯一的儿子又因为心脏病身体羸弱。
若是谁得了他的青眼,再费点功夫生下一儿半女……
这样的条件,必引得狂蜂浪蝶蜂拥而至。
这是实打实的有皇位继承啊。
但殷文韬丧偶后,确实做到了清心寡欲,除了公司,就是回家看儿子。
阚渊呈感慨殷文韬守得住的同时,心底也着实佩服这位殷太太。
试想家里处处有深爱的人的影子,那些开心的、难过的情绪时刻都存在着,缠绵着。岂不得日日沉浸在往日的深情里,哪能挪出心神见大千世界,各色美人?
殷泉嘟嘴,很好奇:“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妈妈的喜好?”
阚渊呈轻哂。
“猜的。”
殷文韬长相粗犷硬朗,在事业上或许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但在生活上,约莫不是这么细致的人。
而小卷毛……
太蠢萌了!
阚渊呈偶尔也会感到困惑。
因为小说的原因,他先入为主的认为小卷毛是个受人欺骗,活在流言蜚语里的小可怜。
可直觉又告诉他,事实跟他认定的东西有所出入。
至少,非得比“惨”的话。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完全不具有对比性。
殷泉扁着嘴,对他的答案不太满意。
“就不能是我吗?”
他也是央美的尖子生,论艺术鉴赏这一块来看,比不得妈妈,但也相差不远。
阚渊呈一怔,眼角抽抽,唇边略勾了勾,弧度从矜持的一点越来越大。
他长相古典,剑眉星目,眉骨优越深刻。不笑时显得高冷疏离,还有一丁点儿凶。这一笑,棱角分明的轮廓突然变得极其柔和,就像万年寒冰瞬间融化,带来了复苏的春意,大狼狗登时化身小奶狗。
殷泉看得啧啧称奇。
心脏急速跳动着。
噗通、噗通、噗通……
早知他皮相优越,但这一刻,心脏仍是被灿烂洒脱的笑容给击中了。
琥珀色的猫儿眼也跟着弯了弯。
可爱的酒窝荡漾着。
情不自禁说道:“渊呈,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像……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连满月都无法与你争辉。”
那双澄澈晶莹的眼珠里。
阚渊呈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浓黑的眉毛下,眼神如月光一下温柔,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芒,一闪一闪,晶亮晶亮,欢喜和心醉从心里透出,盘踞在眼中,难以掩盖。
让他有种,他是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存在。
阚渊呈心神恍惚,耳根子有点儿发烫。
热度得寸进尺,跟着爬上脸。
察觉到自己有再次被蛊惑的痕迹,他心一紧,赶忙将脱缰放飞的思绪拽回来。
“浮夸!”太过直白粗暴,一点也不知含蓄。
别以为将他夸上天,他就会感到内疚而对他好。
哼。
心里这样腹诽,但推着轮椅的动作却下意识轻了几分。
殷泉一愣。
隐约摸到了阚渊呈的别扭之处。
眼尾微微上扬,伸手覆在阚渊呈推着轮椅的手背处,尾指轻轻地挠了挠他,佯装愁眉苦脸道:“你是不喜欢别人夸你呢,还是不喜欢我夸你?”
清瘦的少年失落地低着头。
浑身被失望笼罩着。
手指不安分地抠着他的手背,耳朵侧着,背脊坐直了,紧张地等着他的答案。
阚渊呈别开眼。
莫名心虚气短。
清了清嗓子,干咳两声,粗着嗓门说道:“什么星星月亮,这都是骗懵懂不知的小姑娘的词,男人不讲这个。”看他头越来越低,阚渊呈心里咯噔了一下,嘴皮一秃噜,脱口而出:“我……我只是不习惯,不是针对你,真的。”
从来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这样毫不保留的赞美他。
即使,只是极其肤浅的夸了他的外表。
按理,阚渊呈心中应有几分抵触。
他一直都觉得,男人受不受欢迎,不能看长相,应看重能力。若是旁人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对他宽容优待,他不仅不会感到开怀,反而会滋生出愤怒和不满。
但奇特的是,小卷毛明明也踩了雷。
他却并不觉得有什么,而是有种隐秘的得意感。脑子里突然闪过肆意开屏的公孔雀,引得了其他孔雀的目光注视后,昂首挺胸,洋洋自得的样子。
阚渊呈脸瞬间黑了。
暗暗唾弃自己意志不坚。
他想,或许是因为愧疚,所以他对小卷毛才格外宽容?
殷泉哪晓得他这心理历程跟黄河似的迂回曲折,九曲十八弯。
发现他语气转弱,呈退让之态。
立马恢复了斗志,在惹毛对方的边缘疯狂试探。
“那……就是高兴咯?”
阚渊呈顿了顿,放弃抵抗,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心里嘀咕,这怕不是去蜀中学过变脸术?前一秒还垂头丧气呢,后一秒就活泼得不行。
他严重怀疑自己被套路了。
但转念一想,小卷毛有套路他的本事,又怎么会落得个亲爹死、公司被抢、自己也被气死,留下个小崽子孤苦无依的下场?
难道他堂堂阚总还比不上原主?
那必须不可能啊。
阚总拒绝承认他不如凤凰男,哪方面都不行!
“我带你去后院看看啊,兰草是我养的,几株牡丹是妈妈养的,至于我爸,哈哈哈,焉哒哒的春羽是他的……”
阚渊呈推着轮椅。
听他指挥,推着人绕过屋后的走廊,经过小型人工湖,就见到一片竹篱笆围起来的花田。
三块挨着的不足百平的土地上,分布着不同风格的植物,焉哒哒的春羽葱郁翠绿,强势的夹在兰草跟白雪塔、青龙卧墨池之间。
青石板铺就的小道边,竖着三块雕刻粗糙的木牌,写着爸爸、妈妈、幺儿。
尤其是写着“幺儿”那块,字体歪歪扭扭,还在一旁刻了一个散架的火柴人。
幼儿园水平,一看就是小卷毛自己做的。
殷泉扭头,见阚渊呈的目光停留木牌上,霎时囧了囧,热气上涌,把自己给羞了个面红耳赤,赶忙解释:“那是七岁时做的,力道不够,所以效果不好,我现在写的字不是这样……”
他是先天性心脏病,从小身体就不好,让爸妈操碎了心。
在别的小孩上幼儿园,小学,有了一起玩的伙伴时,他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不能跟普通的小孩那样蹦蹦跳跳,其他家长也生怕自家孩子跟他一起玩。万一出事了,担不起责任。所以幼年的殷泉交不到亲密的朋友,他的世界除了家人,没有其他。
但那时候的他对外界是渴望的,对拥有的一切并不知足。
看见别的小朋友玩滑滑梯,爬上爬下,他很难不羡慕,他想跟大家一样,玩同样的玩具,玩一样的游戏。
有一次没忍住,偷偷跟在圆圆身后,跟大家玩捉迷藏。只是跑了一会,就晕厥了,差点把幼儿园里的老师同学吓坏。
后来,殷商集团越做越大。
他们搬到了紫金山。
妈妈特意在院子里留了一块地,让他学着养花养草,跟植物做朋友,也算磨一磨他的性子,怕他一个人玩着无趣,还拉着笨手笨脚的爸爸一起养。
然后就是母子俩一起嘲笑爸爸手笨,指挥得了集团的万千员工,却搞不定一株春羽……
想到妈妈,殷泉有些怔忪,眼神倏地柔和起来。
而后,涣散柔和的目光再次变得坚定。
殷商两个字,绝对不能易主。
他抬头,眸底充斥着爱恋和信任:“你可以帮我养她们吗?渊呈,你这么厉害,什么都难不住你,一定比我做得好。”
阚渊呈大脑空白了一瞬:“……嗯。”
等等,我今天是来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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