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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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过隙间,时间匆匆流逝而过。

肃远侯府东院院中的绿树渐渐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黄，原先繁茂生长的花草，有些恹恹的,胡乱垂在一旁。提前结束季节周期的树叶被风一吹，便从枝头缓缓飘落。

中秋在悄无声息中临近。

肃远侯府,中秋前夕。

中秋将至,侯府上下热热闹闹准备着庆祝中秋这团圆佳节,府内张灯结彩，先前沾了灰尘的灯笼被取下,换上了新的,一副热闹喜庆模样。

陆峰丛与容净丹在房内说着明日进宫赴宴之事。而另一边，陆川寒为柳飞絮进宫参加宫宴准备了一身浅粉色的新衣裳，此时正在房内试穿。

东院侧卧房内,陆川寒站在门口,面朝院中,似在等待。

他双手负在身后，两手的手指握在一起,看向院中的视线里其实并未聚焦,他模样甚至有些走神。

床边的屏风后有些许动静传来，他眨了下眼,喉结不自觉上下轻轻滚动了两下。

换上了新衣裳的柳飞絮从屏风后走出,陆川寒随即转过身去。一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身着一袭粉色衣裙、带着些许笑意朝他走来的柳飞絮。

他眨了眨眼，眼底迅速浮现出惊艳之意。他一如既往的觉得，柳飞絮生的好看，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好看。之前那身大红色衣裳是如此，如今这身粉色衣裙更是如此。

她不管穿怎样的衣裳,都极好极好看！

陆川寒露出笑容来：“好看！”

柳飞絮挑了下眉，双手放在身后，缓步走到他跟前，笑着问他：“就只是好看？”

“非常好看！”

柳飞絮笑了下。

陆川寒立马又道：“非常非常好看！！”

怕柳飞絮不相信，陆川寒又特别强调：“我说真的，真的特别好看！”

柳飞絮笑出了声。

陆川寒抬手摸了下头，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开心而笑，但他也还是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了。

柳飞絮望着陆川寒，笑容依旧。这傻子，夸奖人的话怎的如此之少？之前看的书里的内容都不知道借用一下的么？

她轻摇了下脑袋。

见她摇头，陆川寒随即警惕起来：“我夸奖你的方式不对？夸奖的不好？言辞太少、太贫乏？你不满意？”

“对你来说，已经够好了，”柳飞絮转身：“看在你送我新衣裳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这些了。”

陆川寒撇了撇嘴，她的意思是，自己夸奖她的方式不太好吗？不可以直接说她好看？可她真的好看啊！

罢了罢了，等之后见到张溏远他们，跟他们“取取经”，看看该如何夸赞柳飞絮才能得到柳飞絮的欢心。

柳飞絮很满意这身粉色衣裙。她以前不太多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以前又经常随着师傅与师兄出门在外，粉色衣裳不耐脏，稍微沾点什么东西就很难洗掉，便很少买粉色衣裳。

但陆川寒送她的这身，她很喜欢。

她转头瞥了眼陆川寒，继而坐下，低头打量着如今已经可以自然站立的陆川寒，稍思索了会儿后，她问：“你的腿应该没有大碍了，为何不和我们一起去皇宫参加宫宴？”

陆川寒愣了下，笑答：“我这不是之前就婉拒了邀请么，这时候说要去，不要合适。再说了，我的腿走路的时候还是有点隐隐的疼，在有很多规矩的宫宴上待那么一两个时辰，等回来，我的腿怕是又要疼上好几日了。”

柳飞絮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

中秋宫宴，陆川寒若是要去，自然也是跟着陆峰丛去宴会大殿，届时皇帝在那儿，规矩自然少不了。目前他的情况，还是待在家里为好。

柳飞絮点了点头：“好吧。”

陆川寒在柳飞絮身边的位置坐下，再次叮嘱道：“哎呀，你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呢，你自己进宫后要多注意才是，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千万别到处乱跑，随时跟在我娘身边是最好的。”

柳飞絮点头：“知道了，我又不傻。”

“我是担心有人会找你麻烦。”

柳飞絮顿了下，眼神略疑惑。

陆川寒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然后小心翼翼看了柳飞絮一眼：“那个……其实我之前忘记和你说了……我那什么以前的名声不太好，脾气更不好，就、得罪了一点点人……”

柳飞絮眯了眯眼：“得罪了后宫里那些女人？”

“不不不，那怎么可能！”陆川寒立马摆手：“是言语上有那么几次顶撞过一些朝臣，他们的女眷可能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对你……所以，你紧紧跟在我娘身边，一定别和她分开！”

“……”

“当然，我也不是没事找事自己跑去顶撞他们的，是他们骂我，还骂我爹，我一时没忍住才……”陆川寒声音渐渐弱了点：“反正我没觉得我做错了，谁让那些老东西骂我和我爹正好被我听见了。”

陆川寒没敢看柳飞絮，却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似乎提起这事，他心里依旧有点不舒服，还是觉得生气。

柳飞絮盯着陆川寒看了一会儿，而后再次点头：“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陆川寒慢慢转过头来。

柳飞絮又道：“再说了，谁敢欺负到我头上来，我一定会加倍奉还回去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抬眼看着陆川寒，陆川寒亦望着他。

柳飞絮问：“你说对吗？”

陆川寒莫名一哆嗦，眼睛不由睁大，身体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些许。他笑了笑：“那是肯定的，你说的都对！我家娘子，就没有说的不对的！”

柳飞絮挑了挑眉，眼中笑意渐深。

翌日，便是中秋。

天刚亮，柳飞絮便收拾了下，与同样早起的陆川寒一起去了柳府。中秋佳节团圆日，晚上要去参加宫宴，白天自然得回柳府见见她的家人。

柳津早早的便安排人在府上准备了，柳飞鸾更是起了个大早为柳飞絮亲手准备她爱吃的糕点。

肃远侯府的马车刚到，等到府门前的孟惊远便笑着迎了过去。马车车帘随即掀开，但先探出个脑袋来的，是陆川寒。

孟惊远脸上笑容瞬间僵住，继而代替的是些许嫌弃。

陆川寒也不恼怒，反而笑了下：“见到我，你看起来很失望啊？表弟。”

“……谁是你表弟！”孟惊远没好气道：“怎么是你？我二姐姐呢？她在哪里？”

“在这儿呢。”柳飞絮从陆川寒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

孟惊远一惊，立马伸手扒拉开陆川寒：“哎呀，你让开，你挡着我二姐姐了！”

陆川寒：“……”

柳飞絮失笑，从马车里缓缓走出，陆川寒跟随其后。

孟惊远立刻走到柳飞絮身边，将陆川寒挤出去一些，而后朝柳飞絮笑道：“二姐姐，姑父和飞鸾姐姐已经在等你了，快进去吧，他们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姑父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你肯定喜欢！”

柳飞絮看了陆川寒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孟惊远拽着胳膊往府门走去，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们身后的陆川寒撇了撇嘴，有点不高兴，但还是跟着进了柳府。

去见柳津的路上，孟惊远喋喋不休和柳飞絮说着最近的事，柳飞絮也应和回答，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

陆川寒走在他们后面，环抱着胳膊注视着他们，见他们俩有说有笑，他倒觉得自己有些像是外人。或者，时至今日，柳飞絮对他稍好了些，可她的家人们依然认为他就是个外人。

他不由想起先前自己做的事……

好吧，那时候做出的决定，确实有些欠考虑了。只是……

他视线移到柳飞絮身上，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后，他低下头来。他放在胳膊上的双手抓紧衣裳，嘴唇抿了抿。当初做出的那个选择，他并不后悔。

柳府内院。

孟惊远带着柳飞絮刚到，在院中一处凉亭内便看见了在等待的柳津，还有端着茶点从另一个方向匆匆忙忙赶来的柳飞鸾。

柳飞絮顿时惊喜，不由加快脚步过去。

陆川寒也立马跟上。

柳飞絮笑着喊出声：“爹！姐姐！”

柳津露出笑容，柳飞鸾脸上亦满是欢喜笑意。

几人在凉亭中相聚。

孟惊远笑道：“二姐姐，我就说府里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吧！这些可都是飞鸾姐姐一大早起来给你做的！”

柳飞絮看向柳飞鸾：“辛苦姐姐了。”

“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柳飞鸾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坐下吃吧。”

柳飞絮刚要坐下，才想起陆川寒跟着自己一起回来了，方才似乎一直忘记他的存在了……

她连忙转过头去看他，他站在凉亭外，侧着身体，胳膊抱在胸前，一副不太自在的表情。

柳飞絮走向凉亭外的陆川寒：“怎么不进来？”

陆川寒努了下嘴：“没关系，我站在外面就行。”

他过去，肯定会打扰他们一家人团聚。毕竟，他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个外人而已。他也不是真的傻子，他能看得出来他们真心实意欢喜的人是柳飞絮，而不是他。

柳飞絮却伸出手抓住了他胳膊：“你说的什么胡话，我们在里面坐着，你却在外面站着？”

陆川寒说：“我不介意的。”

“别闹，没有那种道理，”柳飞絮拽着他往凉亭去：“我坐着，你也可以坐着。来。”

陆川寒随柳飞絮一起进了凉亭，又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他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挤出个笑容来。虽然，有些不太自然。

柳津道：“既然来了，那便一起坐下吃点东西吧。”

柳飞鸾笑着：“也不知道小侯爷爱吃什么，便吃点飞絮爱吃的吧，若不合适，我再让下人去做。”

陆川寒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柳飞絮爱吃的，我就爱吃，不必麻烦你们了。”

他其实还想说一句“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好”，但仔细想了想，也许柳飞絮会不高兴，便没有说出口。

他看了柳飞絮一眼，见她并无异样，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倒是坐在柳飞絮另外一侧的孟惊远有点不太开心。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陆川寒，现在依旧如此，要不是看在柳飞絮的面子上，就凭陆川寒以前说过的话，他大概连柳府的大门都不会让陆川寒进来。

他表情闷闷的，连个正眼都没给陆川寒。

陆川寒也不在意。

其实，他根本就不在意在这里的除了柳飞絮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他们不喜欢自己，他也不强求。不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他不在乎多那么几个。

但只有柳飞絮不可以。

他唯独不希望柳飞絮讨厌他。

院中，有风轻起，吹拂凉亭后那片荷塘里的荷叶。空气中，似有些许糕点香甜的气味散开，扑入鼻间。

陆川寒侧目望向柳飞絮，长长睫毛轻颤了颤。

身后荷塘微微荡起涟漪的水面上，倒映着他们的身影。水波粼粼，水面漾漾。

烈日坠入深不见底的河，白云跌下天际，岁暮四合里，惊起一池秋水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小侯爷要掉马咯～

（不是一次性掉完，一点一点掉……）(??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