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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月楼里人去楼空,桌椅横七竖八掀翻在地,中央竹台上挂着的纱帘被扯了个稀巴烂,酒坛子碎了好几口,到处弥漫着廉价的酒气。
绿衣翠簪的老鸨坐在地上,看着这烂摊子,欲哭无泪。
本以为老天开眼,赐了个天仙妹妹捞金赚银,让她在这乱世里多些安生的保障,不想人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金银钱帛没捞着,反倒把她原来的摊子都给搅和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鸨越想越生气,破罐子破摔,抓起个茶盏干脆也砸了出去,以泄心头之恨。
“公公……公子,时时时辰不不不早了,要不……咱咱咱们回去吧?”
二楼雅座,小阿饼一边结结巴巴一边伸手比划,手足舞蹈的恰好抓住了从楼下飞上来的那盏茶盏。
茶盏里尚剩着一点未尽的残液,差那么丁点就撒到少年脸上。
可他口中的公子正忙着饮酒作乐,哪有闲功夫听他的废话,只醉醺醺的摆摆手道:“走什么走,本公子还没喝够呢!小阿饼你可是站的累了?来啊,坐下来一块儿喝,本公子有的是金银铜钱!”
小阿饼抠着指甲,不知要怎么回应才好。
扭捏之际,少年突然一拍大腿,笑眯眯道:“哦对对对,本公子瞧你方才时不时的盯着楼下的那个小仙女!哈哈哈!小样儿,是公子不好!公子没有看懂你的心思!唉……可惜啊,现在小仙女不见了,要不本公子给你叫俩其他漂亮姑娘来伺候着可好?”
小阿饼大惊,慌的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快。
想当初他一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饿的半死不得已偷了店家一个馒头被捉现行,险些被打残废,多亏被路过的少年好心救下,还大发慈悲留在身边干些杂事赏口饭吃,才免于成了乱世里饿死的野鬼。
这对小阿饼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哪里想过还要与少年同桌而坐,一块儿喝酒作乐?
那可是大大的无礼僭越,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想。
少年见他缩着脖子脸涨得通红,模样甚是有趣,只当是被看破了心思不好意思,越发来了兴致,非要逼他喝上一壶才乐意:“怎么,看不起本公子?”
小阿饼连声否认道:“不不不不是,小阿饼能能……能得公子照拂,留在身边已经是莫……得得得阿大的恩赐,不敢不敢敢妄自尊大,和公子同同……同桌饮酒。”
“哎呀!”少年皱眉打断:“你这小样儿,才跟了本公子小半年就学会恭维说客套话了?说,都从谁那里学来的?林庭书,还是蒙椋?”
公子醉的眼神恍惚,伸手扯住小阿饼的衣角,偏要拉他坐下来,熟知酒劲上头,脚下一个踉跄,竟然直挺挺的后仰了下去。
小阿饼大惊失色连忙去扶,不想身子单薄身板根本扶不住,结果主仆二人一块儿摔倒在地,跌了个四仰八叉。
单是摔了也就罢了,更惨的是,小阿饼被少年的胳膊肘顶了一记要害,疼的饼脸变马脸,好容易缓过神来,他家公子已然两眼一翻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公子?公子?”小阿饼从少年身子底下抽出一条胳膊,小心翼翼的推了推他,可他醉的宛若一条死狗,抽上两个大耳瓜子都不一定有反应。
碧月楼终于彻底安静了。
身心疲惫的小阿饼长舒一口气,发了会儿呆后,再度看向怀中酣然入睡的少年,不料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是猛的一阵哆嗦。
今晚少年一个人溜出来喝的酩酊大醉,被蒙椋知道了,怕是免不了吹胡子瞪眼一顿叨叨。
说起蒙椋,此人生的五大三粗,面相凶冷像个无恶不作的山野土匪,事实上一不酗酒,二不嫖赌,竟是个洁身自好的主。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一个随从,对少年事事都要询三问四,宅里屋外更是如影随形,仿佛是亲爹照料小儿子一般,管头管脚。
这两人的关系,实在是让小阿饼看不懂。
不过让小阿饼看不懂的,又岂止是这些呢?
想他做乞丐的时候,吃过草根,啃过树皮,吃一顿撑两天,到处兵荒马乱,走在荒郊野外一个不慎就能踩到一个死人,无人收尸,更无人出头。
被少年收留之前,他从未敢想象过,原来乱世里不可企及的,不单单是救人与水火的盖世英雄,还有他们这种吃穿不愁的公子爷。
初见之时,少年一身锦衣华服,白底金纹长袍轻盈飘逸却垂感极好,面料柔滑光泽优美,发冠之上,束着一枚浅紫色的玉冠,这种颜色的玉石,天下罕见。
小阿饼一直以为是拿什么颜料涂的,后来他壮着胆子问过少年:“这是什么大石头?颜色可真好看!”
少年吊儿郎当的笑笑说:“怎么?你喜欢?那送你啊!”
小阿饼一个小喽啰,当然不可能要去了,从此以后,也就不敢再多问一字半句没用的废话。
所以跟了自家公子数月,除了知道他叫楚子逸,知道他金银钱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知道他风流浪荡嗜酒成瘾。
其他的,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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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昂藏七尺英目剑眉,跟在顾夜凝后头却跟裹了小脚似的,莲步碎碎,软软糯糯,没有半分气场。
尤其这会儿,头上插着摇来晃去极其碍眼的玲珑坠饰,身上穿着错综繁复的绫罗裙衫,脚踩一双挤的鼓鼓囊囊的小绣鞋,浑身上下从头到脚无一处自在。
“师妹!师妹你慢点等等我!”萧瑟愁眉苦脸忍不住求饶:“你能不能让我歇会儿,这鞋实在太小了,师兄我脚疼死了呜呜呜!”
“脚疼?”顾夜凝总算停下疾步,却头也不回的冷语道:“脚疼就把鞋脱了,再磨磨蹭蹭耽误时间,黄花菜都要凉了。”
趁着说话的间隙,满头大汗的萧瑟好容易追赶上来,拿袖子抹了把脸,正要伸手拉住顾夜凝之时,她却冷不丁凭空跃起,直接消失在竹叶沙沙而响的夜色里。
萧瑟尴尬的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无处安放的手,心里万般滋味皆是哀怨:[都说长兄如父,那师兄的地位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师妹你就这样对你爹啊?爹的心里,好受伤的!]
可幽怨归幽怨,萧瑟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顾夜凝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独自完成任务,只好三根兰花指提起裙摆,甩掉绣鞋光着8寸大脚,昂首挺胸追赶而去:“师妹!你就等等师兄嘛!师兄光脚跑起来也没你利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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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皎洁,嵌在似深海般幽蓝的夜空中,白日里的一切纷繁愁苦,终于在这一刻暂停下来。
顾夜凝与萧瑟踮脚行路,如两道黑影般悄无声息的闪进租住的客栈后院。
江湖杀手,素来都是有门不走偏爱翻窗,尤其是萧瑟,衣着打扮太过显眼,越发不能招摇的从正门进去。
先前离开时,客房的窗户有意留了一道缝隙,手指一推便打开了,两人一前一后跃了进去,神鬼不知。
进到客房里头,顾夜凝顺手栓上窗户,检查了房中并无异样后,这才解下警惕,显出一个女人柔软的模样。
她点起桌案上的蜡烛,拿起白瓷小盏小饮一口茶水,以藕色绢帕轻拭唇角,接着莲步婷婷踱至床榻边,掀开被褥,背对着萧瑟侧身坐下。
深秋裙衫厚实却遮盖不住她的窈窕身姿,线条起伏绵延,玲珑有致。
摇曳的烛光下,她背对着萧瑟,随性的将一边的长发撩开,露出如雪般白皙的后颈和若隐若现的半截锁骨,胸前垂落的长发随着她的身体一动一动,挠的人心头痒痒。
幸福来的太突然,紧跟在她身后的萧瑟卸了妆到底是个男人,加之天干物燥难免上火,此情此景下耳根子瞬间红了半截,连忙侧过半边脸义正严辞道:“师妹最好不要如此!”
“你我相识多年,早就是一家人了,今夜你我所行之事,天知地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的。”
顾夜凝不以为意的趴到床上,如蛇般妖娆的手指步步探入香软的被褥深处来回摸索着。
萧瑟后退了半步,捂住狂乱的心脏,手足无措的紧闭上眼睛:“太快了,师妹,我……我还没做好准备!”
他僵直的杵着,直到她的玉臂从背后攀上他的脸颊,冰凉的指尖勾住他的下巴,不怀好意的玩弄起来。
萧瑟与她自幼相识,却从未想过,藏匿在心底深处的冷美人有一天会对他有如此热情。
干柴烈火,他脑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膨胀的热火,握拳鼓起勇气猛的睁开眼睛:“师妹!其实我早就想……”
他掰住她的双肩,汹涌澎湃的绵绵情话却在脱口而出的瞬间,石化住了。
跟前的这个女子,拎了一条藏在被褥里头的大红肚兜,勾着嘴角饱含深意的注视着他,幽幽道:“早就想什么?早就想穿这个了?”
[肚……兜?你给我买了肚兜居然不是说说而已?!]
自作多情的萧瑟心情顿时跌入谷底,碎成片片残渣。
抛开男女之情不谈,他再不济,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啊,她当真要如此?
萧瑟全身心抗拒,正要开口商议两句,不想她却不容置否的塞进他手里,慢条斯理的出去了。
“师兄那么聪明,穿个肚兜应该无需我帮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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