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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心里酸酸的。

上了车,撩开窗帘,但见阮洵正往这边望着。

见她看过来,还挥了挥小胖手:“快放下,小心着凉。”

阮玉就很想哭。

撂下帘子,转过头,恰对上金玦焱的目光。

仅是短暂的碰撞,又各自调开。

启程之际,车子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声响,好像是谁拿着利器使劲划着车底。

循着望去,只见一对小爪子正攀着车沿,小黑脑袋一冒一冒,努力要爬上来。

糟糕,怎么把如花忘了?

阮玉正要出手相助,一个水粉的小身影已经抱起了如花。

“一个人坐车发空,和丫头婆子们一起又不痛快。四婶,你不会介意我跟你挤吧?”

说话间,金宝娇已经上了车。

将如花放在攒金丝弹花的垫子上,金宝娇拍了拍袖子:“如花听说咱们要走,飞也似的跑出来,生怕留在府里被丞相大人给炖了汤。”

如花哼哼着,恶狠狠的盯住阮玉。

阮玉歉意的笑笑,尽量用表情向它表达她没有借刀杀狗的意思。

金宝娇又转向金玦焱:“听说四叔来时还跟立冬保证会把如花带回来呢,这回算是言而有信了。”

金玦焱一怔,显然是忘了当时的信誓旦旦。不过他本来就没当回事,不是说如果如花“陨落”了,就再给立冬要只狗吗?

阮玉唇角一勾,轻轻的笑了笑。

这笑恰好被金玦焱捕捉到,只觉她笑得有些不同寻常,就好像,就好像……

他正盯着阮玉琢磨,冷不防金宝娇看过来,眼底的神色很是耐人寻味。

难道还以为爷看上了她?

金玦焱立即调转目光,在金宝娇看来,就是掩饰般的捞过如花,然后顺利将如花翻了个个儿。

一见那白嫩嫩光秃秃的小肚皮,所有疑虑都不翼而飞。他开始上下其手,把如花弄得四爪乱蹬:“来,给爷笑一个,笑一个……”

于是阮玉又听到如花的撕心裂肺:“我要出夫!出夫——”

——————————

到了街口,车马就要往金府而去。

阮玉掀帘瞧了瞧:“既是出来了,我想到铺子看一看。四爷……”

她转了头:“你先……”

她本想说,你先回去吧,怎奈金玦焱逗如花逗得起劲,头不抬眼不睁的来了句:“行,就随你去看看。”

语毕,敲着车厢:“老王,让后面的车先回去,我跟四奶奶去她的铺子瞅瞅。”

阮玉腹诽,我也没邀请你啊?

又见他拿指尖戳如花的嘴,摸如花的几颗小乳牙:“来,笑,笑一个!”

他就会这一句么?这般主动加痛快,莫非被如花收服了?

那边如花怒吼:“我要出夫!出夫——汪汪……”

“瞧,一听要继续逛,如花都高兴了,哈哈……”

阮玉望天,真是天降奇缘啊!

这档,金玦焱斜了眸,貌似无心道:“娇姐儿,出来多日,不想早点回去看看你娘?”

金宝娇立即挽住阮玉的胳膊:“宝娇也想四处逛逛,宝娇不会耽误四叔四婶的……”

阮玉见金玦焱冲她使了个眼色,但是那眼色实在太快太弱,搞得她以为他不过是黑睫一颤,还想着,这家伙定是被侄女的调笑给弄尴尬了。也是,对于一个心有所属忠贞不二爱之而不得的痴情人物这等张冠李戴的误会是多么的令人痛心痛楚痛苦不堪啊。

于是只是冲金宝娇眨眨眼,没看到金玦焱眉心一紧,薄唇微动,欲言又止。

马车转过两个路口,停在一片繁华之地。

两侧店铺林立,游人如织,兴盛皮草铺子就在一座客栈旁。

阮玉下了车,刚要开动,一幕淡紫的东西从天而降,盖住了她的视线。

抓起薄纱仔细打量,竟是帷帽。

她怀疑的回头,却见春分正抿着嘴笑,而旁边的金玦焱则负着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有些郁闷的将帽子正了正,在春分的搀扶下迈上台阶。

一进门,一股皮草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

阮玉不禁皱了皱鼻子。

伙计上前,殷勤施礼:“不知二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阮玉对生意一无所知,今天来此也不过是想看看店铺的位置、大小、境况如何,日后再做打算,所以听闻此言,不觉有些愣怔。

然而不待她开口,一个沉稳而有磁性仿若琴弦奏鸣余韵悠长足以吸引所有未婚已婚女青年的声音低低响起:“想看看贵店上了哪些新货色?”

这个声音……

阮玉有些不可置信的睇向金玦焱,但见他长身玉立,一手在前,一手负后,面带微笑,昂首挺胸,却又不失温雅端重,哪还有半点纨绔的影子?

伙计立即眉开眼笑,把他们引至一边的柜台,着里面的人将皮草一样一样的搬出来:“客官请看,这都是近日送来的。瞧这貂皮,多厚实,再看上面的毛针……”

金玦焱淡淡一笑:“老弟欺我是外行么?这貂、狐、兔,只有冬天的皮毛才最厚实。”

伙计一怔,眼珠在来人身上转了转,立即又堆上笑:“客官不是要看新的么,若说要好的,请这边来……王顺,有客人,还不来招呼?”

恰在此时,又有人进门,这个伙计便使人去迎,自己则带着阮玉跟金玦焱进了旁边的门。

殷勤的上了两杯铁观音,目光打阮玉的帷纱上移开,对上金玦焱,笑笑:“客官稍等。”

语毕,转身进了旁边的小门。

屋子不大,摆置简单,很是安静。

阮玉眉心微蹙,隔着帷纱睇向金玦焱,却见他正四处打量,两道剑眉时松时紧。

片刻后,伙计捧着一个硕大的匣子出来了。

将匣子放在桌上,又吹了吹本不存在的灰尘,方小心翼翼,缓缓打开……

是一张完整无缺的白虎皮。

且不论白虎如何稀有,且就这兽中之王的霸悍之气,甫一掀匣,便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扑在眼前。

伙计觑着金玦焱眼角一跳,唇便不觉一弯,有些谦虚但不无骄傲道:“这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平日都是秘而不宣,若不是遇到贵客……”

其实他完全可以循序渐进,先带人去看那几张油光水滑的狐皮,再去看轻盈保暖的银鼠皮,或者感受一下熊皮的粗犷豪放,但他不喜欢有人一开口就折了他的面子,既是如此,他就还回去,杀杀对方的气焰,稍后再卖什么,也好提价。再说今天这位客官,打眼就知是财大气粗的主儿!

而这张白虎皮的价值,他绝无虚夸,每每遇到不可一世的客人,他只要一亮,人家就蔫了,所以他故技重施。再看金玦焱的目光微有闪动,更是忍不住要得意一番。

“这就是圣宗当年猎下的白虎吧?”

金玦焱的手缓缓落在虎皮上,徐徐抚过。

毛很扎手,亦不乏柔韧,黑白交错间,仿佛可以感受到猛兽血脉的跳动。

“客官好眼力!”伙计立即拱手称赞。

“圣宗聪明绝顶,文韬武略,可谓能力非凡,却偏偏不喜政事,只爱书画游猎。这只白虎,是他在景新十一年所猎。据说纵马驰骋了三天三夜,方将白虎截于南山之下。圣宗一箭贯穿虎眼,终得了这块完整的虎皮……”

指落虎头的假眼上。

那是猫眼石,固执的呈现着原主的凶悍狰狞。

其内光波凝定,却仿佛倒映着那破空的一箭,感受那凌厉的杀气与喷薄的愤怒。

指尖一抖,竟不可遏止的微微颤动起来。

“是啊,圣宗……可惜了!”伙计连连叹惋,又急忙往门口看,凑前嘘声:“客官,感慨归感慨,这个人,可是不能提的……”

俩人像在打哑谜,阮玉听得糊涂,为什么不能提?

她不能问,自是也没人给她解释,只见金玦焱笑了笑:“据说当年那块虎皮圣宗只摸了摸,就赏给了丞相阮洵……”

“可不是?也不知道为的是什么,三个日夜不眠不休的追赶,难道就是图个乐儿?”伙计也很不解。

金玦焱垂眸,摸了摸黑色的斑纹。

可不就图个乐儿?就像自己,到处收集奇珍异宝,是为了他们的价值吗?还不是图个乐儿?

“可既然赏给了阮丞相,怎么会在这个店中?”金玦焱突然发问。

伙计一怔,紧接着笑了,上下打量他:“我说这位客官,听口音也是京城人氏,难道不知,这兴盛皮草是阮相的产业?”

“既是如此,这虎皮,我要了!”

嗄?

伙计立即傻了眼,紧接着上前赔笑:“这块虎皮可谓价值连城,客官您……”

“你开个价吧!”金玦焱摆出一副土豪架势。

伙计再三打量,有些吃不准他的来头,口里却不放松:“白虎皮,且不说是天下独一份,仅从来历,这价钱就不好估量,而且还有提神醒目、怯风除湿、滋阴养血,益精添髓等功效。据说……”

他顿了顿:“还能辟邪……”

立在一旁的春分都要笑了。

“嗯,”金玦焱点了点头:“不管它还能不能降妖除魔,你开个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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