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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了眼,不过能够将所有灯谜及谜底记得滚瓜烂熟,倒也是个本事,就是张扬了些,到底年纪小啊。
于是又起了兴致,打算看看前面如何收场。
钟忆柳却不让他安生,不停的问他这条灯谜的谜底为什么是“蜜蜂”,为什么这个字要猜作“变”……
他初时还有心情答对,毕竟这几个问题有点技术含量了,可是随着前面的猜谜越来越快,他就没了耐心。
钟忆柳便开始抱怨,说什么他对她不在意了,想当初如何如何。
人群熙攘,前面的对答传到这边本就没多大动静了,到是钟忆柳,嗓门又响又亮,引得周围的人不时的转头打量,再死盯住他,那模样就像认定了他是个始乱终弃的混蛋。
金玦焱觉得今天最大的败笔就是被钟忆柳黏上,正打算走时,前方忽然乱起来,然后一个穿粉衣的小丫头气势汹汹的从人缝里挤出来。
他一瞧,乐了。
这小丫头,他认识。
不过据他所知,京兆尹的女公子虽然年纪小,眼界却高,平日少有看得上眼的人,那么这个让她拼力而搏还以灯相赠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呢?
闪开的缝隙瞬间合拢,人群呜呜泱泱的挤了上去。
他的眼睛便死盯着那个个头稍高的男子,但见其还是一个未中,他已是笑得肚子都痛了,结果一阵风吹来,吹起那人手中的绿色灯谜,那人忙转了头,抬手捞回了纸条……
五色流光,缤纷的映在她脸上……
绿色的纸条如柳枝般打脸上拂过,她不觉眯了眼,微偏了头,复又睁开,见了手里的灯谜,面露欣喜……
这一切,不过是一瞬,却无比清晰的印在金玦焱的眼中。
他一时忘了呼吸,忘了眨眼,仿佛周围嘈杂皆陷入空寂,眼前只有那张脸瞬间绽放的光华,就好像一滴清露悬在柳梢欲坠未坠,而今终于落进心湖,“叮”的一声轻响,荡起层层涟漪。
偏偏钟忆柳又在抱怨,一下子打碎了所有的幻境。
他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几乎要暴怒了。
钟忆柳自是感觉到了他的巨变,不由一惊,然而女人的敏感又促使她很快觉察了他情绪改变的因由,并在同一时刻向着前方望去……
阮玉正有些沮丧的转了头……
这个人……钟忆柳皱起眉,好像有点眼熟,然而一时记不起来。再说,她来京城才几日?平时又不出门,能认得哪个?
她立即丢开这不切实际的的感觉,然而另一个念头却涌上心头……表哥居然盯着个男人发呆,还笑得那么暧昧,莫非……
她记起姨母曾说,表哥虽娶了阮玉,但至今没有圆房,她还暗自高兴,因为只要他们两个感情不好,她就大有机会。可是璧儿伺候他多年,他对璧儿也是宠爱有加,璧儿那小模样也是招人怜的,却也没有收了房。
像他这样的年纪,哪怕是她那不成器的哥哥,都收了两个偏房,还整日里花街柳巷的逛,表哥又怎么能……
况且自己都这般挨着他了,他依旧无动于衷,还对个男人看了又看,他该不会……
这可怎么办?
身边忽然没了聒噪,金玦焱丝毫不觉,只盯着阮玉,心中的喜悦渐渐被愤怒取代。
好啊,在家装病,不肯跟我出来,弄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倒跑到这来疯了,还打扮成个男人,到底意欲何为?还有你身边那两个男的,是怎么回事?
这般一想,就打算上前把她揪出来。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混乱,回了头,但见京兆衙门的衙役怒气冲冲的赶了过来。
“府衙听报,有人在此行阴谋诡骗之事,我等特来捉拿!”
人群顿时乱了。
金玦焱心知,是那被父母宠坏了的小丫头回去告了状,京兆尹着人来替小女儿出气了。
若只是出气还好,若是把阮玉当男人抓了去……
一时心急,别人都往外散,他倒往里冲。
钟忆柳也正待逃跑,冷不防发现金玦焱“逆流而上”,顿时大急,不顾推挤,不顾被踩痛了脚,踩掉了鞋,只奋力扬手:“表哥,等等我……”
“表哥,我在这……”
她被挤得陀螺般的转,脸上淌的也不知是汗还是泪。
这叫什么事?她不仅要跟女人抢男人,如今还要跟个男人抢男人。
她真要欲哭无泪了。
人群这般混乱,衙役一时也冲不上去,便出声怒喝。
岂料他们越威胁,人群越乱,有人还趁机揍了其中一个衙役一拳,气得他嗷嗷大叫。
金玦焱趁乱挤到摊子附近。
摊主正在忙手忙脚的收拾东西,里面圈层的人一时半会无法散开,都在鬼哭狼嚎。
而乱事一起,阮玉便带着俩丫鬟钻到了摊子里面,于是任是外面拥挤,她们这边倒很安全。
你倒是找了个好地方!
金玦焱暗恨,又恶狠狠的扫向另两个“男子”。
见是春分和立冬,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转而又怒,只恨不能把这两个跟主子一样不着调的丫头痛揍一顿。
他正打算继续靠近,后面的人忽然一阵惊叫,撞了他一下,他不由自主的往前一扑,而那群衙役已经张牙舞爪的冲上来。
“还不快走?”他怒喝。
阮玉虽目前躲在摊子里,可是眼见得人东奔西跑,呼叫连连,也不免心惊,忽听得这一句,也没来得及看清人,恰好街头一组舞龙耍狮队伍敲敲打打的走来,街尾又是一队,还伴着高跷,各色人物浓妆艳抹,衣袍鲜丽,顿时吸引了无数目光。
两支队伍似要较劲,你踩高跷招摇,我便把龙舞得更猛,把狮子耍得更欢。
于是相对而来,裹挟着跟随的观众,这边混乱的人便借机掺合进去。
眼瞅着封闭的人墙开了道口子,阮玉一拉春分,三人便溜出摊子,挤进人群。
金玦焱被撞得趴到摊子上,再抬头时,只见一袭浓紫的袍子一闪……
他顿时神色一凝。
虽然街上彩光缭乱,难以辨识袍子的颜色,但这布料他是看得清楚的,而且他敢肯定,这种在光下可以变幻色彩的料子整个京城也只有一匹,做了两件袍子,分属于他与尹金。
一想到尹金,不禁有些气郁。
尹金是御史大夫尹旭的三子,生得风流倜傥,骨俊神清,亦是“京城四美”之一。
倒也巧了,他跟尹金的生辰只差了一天,但是命运却天差地别。
人家家世好,才学好。别人科举要么几十年不第,要么出了贡院就跟走了回刑场似的,可他呢?三年前,他方年满十七,就轻飘飘的拿下第四名。
据说,是他爹怕儿子高中让人弹劾他官德不修,特意寻了考官将儿子从三甲里刷下来。
所以“京城四美”虽在外貌上并驾齐驱,印致远则排在首位,全因了三皇子的身份,而人们日里常赞的,却是这个尹金,就连温香……
当时在织锦楼见到这匹缎子时,尹金也在。
他一瞅那小子的模样就是看中了这匹布料,当即就要拿下。
尹金虽然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气度,却毫不相让。
织锦楼的掌柜冒了一脑门子汗,一个是御史大夫的三子,一个是丞相大人的快婿,他一个也得罪不起啊。
好在这料子比平常衣料分量多,于是跟二人商量好,各取一半。
俩人身材差不多,正好可做两件袍子。
金玦焱自是答应了。
拿了衣料,立即交与裁云坊,要她们一定要精工细作。
他对穿着本无讲究,有时做了衣物都忘记取回,还是人家给送上门来的。可是这件袍子,他三天两头的往裁云坊跑,可谓是监督了整个工程,还不断的指指点点,终于做出件令他满意的袍子。
他一直没舍得穿,只想象着待到春日社聚会时,再跟尹金比上一比。
不论如何,他自认是比尹金要多一分帅气的,到时,看温香的目光停留在谁身上!
所以这袍子他是亲自取回,还收得很好,可怎么就到了阮玉手里?她照自己矮了一大截,她该不会是把这袍子……
待想到这一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正打算奋起追击,摊主却扯住他:“啊呀呀,我这灯笼都被你压坏了,你赔我,赔我!”
金玦焱眼瞅着他的袍子混入人群,眨眼就不见了,恨不能飞过去,可是摊主却揪住他不放,一个劲嚷着“赔钱”。
而这档口,衙役已经包围上来,钟忆柳也一瘸一拐的跑来了。
“涉嫌欺诈,带走!”
领头的衙役一挥手,摊主就被抓了起来,连呼“冤枉”。
领头的寻了一圈,皱了眉:“人呢?”
金玦焱一听便知他要找谁,只做没听见。
京兆尹的女公子此刻也换了装束一身隆重的来了,粉团团的脸上柳眉紧锁:“人呢?”
人高马大的领头衙役立即矮了一截:“回八小姐,属下刚刚到此,人已经不见了……”
“废物!”八小姐怒斥。
领头衙役也不敢申诉自己是多么艰辛的冲到了摊前,只连连点头哈腰:“八小姐说得是,八小姐说得是……”
八小姐视线一扫,睇向金玦焱:“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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