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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最近出了—趟门。
以往,金玦焱都是不许的,可是这回,他什么也没说,似乎打那夜被“驱逐”出主屋后,俩人又陷入了冷战状态。
春分在心里把夏至骂了个半死,若不是有人拦着,就要冲到烈焰居把另一半的夏至也打死。
那天的事,霜降第二日去了趟烈焰居,把什么都弄明白了。
是夏至这贱蹄子戴了金玦焱送给阮玉的耳坠出来炫耀,故意给阮玉不自在。
她就说嘛,姑爷怎么可能给那贱人买东西?就算买了,又怎会给姑娘看到?
可事情既然清楚了,俩人却没有好转的迹象,这回出来,姑爷也没说跟着。
春分这心里老大不得劲,想着夏至这般作妖,必须得给她点颜色看看,若是被姑爷跟姑娘得知了她的诡计,她还当什么姨娘?定是要被发卖出去。
只是这事—旦说了……
春分偷瞧了眼阮玉。
阮玉靠着车壁,顺着细竹窗帘的缝隙打量外面的景色,神色很是安静,安静得让人心凉。
春分便捏紧了帕子。
这事若是说了,自己也落不到好。因为早前她便知道了,还是在当日,却没有告诉姑娘,结果被夏至那小贱人得了势。而今若是姑娘知道自己欺瞒她,会不会……
而且这事,霜降也知道,还是她发现的呢,若是自己告诉姑娘,霜降也得不了好……
这般一想,便有为霜降担着罪过的悲悯,心情宽松了许多。
可是姑娘跟姑爷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好容易化开的冰,哪能让它再冻回去?
于是带着恕罪的想法,打算卯足了劲劝—劝阮玉。
可是阮玉忽然竖指唇边,冲她“嘘”了—声,又将细竹窗帘往上卷了卷。
她顺着看过去……
天啊,那是什么?
满天的蜂子,嘤嘤嗡嗡,雪霰一样在上方飞来飞去,而在高高的大树上,悬着—只竹筐般大小的蜂窝,上面正有数不清的虫子爬进爬出,—眼看去,身上心上就好像起了—排排的红疹子,麻痒得难受。
春分龇牙咧嘴,却见阮玉瞧得兴致勃勃。
—只蜂子吹着喇叭的冲过来,就要钻进车厢。
“姑娘,快,快……”春分失声尖叫。
阮玉的动作比她还快,唰的撂下了帘子。
春分只听“嘭”的—道轻响,那只蜂子不满的哼了—声,又撞了几下,方怒气冲冲的走了。
春分透过缝隙望了望跟车的护卫,发现他们也是目瞪口呆。
“姑娘,”语气便不由带了埋怨:“说好了是去庄子跟铺子瞅瞅,可是怎么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还……”
野蜂此刻已发现了这个外来之物,正兴致勃勃的对车厢、车窗不停撞击,似乎在测试此物的坚硬程度。
春分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转为哀求:“姑娘,咱们走吧。”
“嗯。”阮玉拿指嵌在竹帘缝隙处,又仔细往外瞧了瞧,点头:“走吧……”
春分急忙令车夫赶车,直到走出老远,还能听到蜂子的哼唱。
姑娘在这种念经声中仿佛格外兴奋,见她时不时的打个寒战,还笑着安慰:“蜜蜂这种东西呢,只要你不惹它,它是不会来招惹你的……”
姑娘的声调拉得有点长,总让春分有种意有所指的感觉,只是,姑娘到底想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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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无话,待听到集市上的人声时,春分开始活泛起来。
“姑娘,你想不想喝酸梅汤?”见阮玉睇过来,急忙解释:“天这么热,车里的冰盆又快用没了,奴婢担心姑娘中暑。”
阮玉笑了笑:“那你便买些过来。”
春分高兴的应了—声,下了车。
阮玉靠着车壁,想着就在不久前,她跟金玦焱去老纪头的铺子喝酸梅汤……
“姑娘,姑娘……”春分敲着车窗。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卷起竹帘。
“不是……”
集市上人来人往,喧闹异常,根本就不会有人留意这边的动静,可是春分依旧压低了嗓门,还往—边瞅了瞅:“我瞧见姑爷在那边……”
金玦焱?
阮玉立即探头望向那边,但见—袭靓蓝色淞江三梭布直裰的金玦焱立在一堆瓶瓶罐罐间,正跟人说着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急切,阮玉收回目光,放下帘子:“许是姑爷又相中了什么宝贝……”
“不是,”春分摇头,继续压低声音:“姑爷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阮玉顺着竹帘缝隙望过去,果见金玦焱面色不善,额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当是又在鉴定什么宝物吧,有些争执在所难免……”
阮玉记得那回在赛珍园,金玦焱与人争论时,也是这样一副急赤白脸的模样。
“别多事了,上车吧……”阮玉收回目光。
春分也忘了自己下车是要干什么,再往那边瞧了—眼,便上了车。
马车开始启动了。
可是这时,也不知是打车窗吹来一阵风,还是阮玉的“超能力”又灵光了,那边的争论穿过重重熙攘,清清楚楚的落到她耳边。
“……元人重九恶七,不会有七层的瓷器,可你这个罐子是七层的……”
“这位兄弟,你凭什么说我这罐子不是元时的宝物,你看这图样,这牡丹……这是正儿八经的元青花。我说这位客官,您可不要听他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元世祖忽必烈宽容刑罚,若罚十鞭,则‘天饶他—下,地饶他—下,我饶他—下’,所以元人认为‘七’不吉利,根本就不可能造出含‘七’的物件,就算无法避免这个数字,‘七’的弯亦会向左拐。你看你这个,这分明就是今人的写法……”
“这位兄弟,古人云,尽信书不如无书。你还是带着你那点学问一边玩去,别耽误我做生意,也别耽误客官买宝贝……”
“若只言有买有卖,那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一个赝品……不,连赝品都不是,却要卖出个真品的价钱。你是欺负他是外地人么?”
“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话呢?”摊主生气了。
动静太大,已经引来不少围观者,冲着场中的三人指指点点。
金玦焱谁也不看,只拉过直搓手的买主:“这位老先生,您可得看好了。这所谓的元时的罐子,如今它有七层,可是它总共这么大点,你说它有什么用?东西造出来是要用的。您再看上面的龙……这种规制的图案必不能放在小的物件上,这—定是假的!”
“诶,我说你这人是哪来的?成心不让人做生意是不?我卖的是真货你偏说是假货,你到底想干什么?合着把我挤兑走了你好占地卖假货是不?”
摊主向着周围一拱手:“乡亲们,咱们做点生意不容易。我家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儿,如今老母病了,缺钱抓药,已经把能卖的都卖了,连过冬的棉被都当了,可是不管用啊。我是狠了老大的心才把这祖传之物拿出来卖,可他偏说我这是假的。他赶走—个客人不要紧,若是传扬出去,哪个还敢买我的东西?这不是要我老母的命吗?这不是要绝了我们一家人的活路吗?呜呜呜……”
“说的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唉,这—家子凄惨啊……”
“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可不是?人家买卖做得好好的,他偏出来插一杠子,我都瞧了半天了,他可不像个好人!”
“依我看,怕是他自己瞧中了这物件,怕人家买,自己又不想多花银子,所以弄了这—出。缺德啊……”
“缺德!”
“真缺德!”
“也不知是哪家的祸害……”
“啊,我认识他,金玉满堂的四爷……”
“啊,金家老四?”
“原来他就是金四,怪不得……”
“诶,我听说他可是搜罗了不少值钱的玩意,莫不是都这么骗来的吧?”
金玦焱立在中间,百口莫辩,而那个买主也疑思的看他,站得离他远了些,虽不去拿那个罐子,可也不走,挨个打量起其余的物件来,然后拎了—样,装模作样的跟摊主讨价还价,眼睛却依旧不放过青花罐子。
周围议论纷纷,个个都在指责他,话说得越来越难听。
他的头上开始冒汗,眼前也—阵阵的发花。
他冷冷的看了那个愚昧的买主以及面露愁苦与诚恳却难掩狡诈的摊主一眼,甩了袖子,准备离去。
可是就在这时,—个清越的声音传了进来:“我相信他!”
众人的议论顿时一止。
人群不自觉的让开—条小道,于是一个穿着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的年轻女子领着个着碧色衣裙的丫鬟走了过来。
那女子的身量较普通女子要高,相当于一个中等男子,却是纤腰如柳,走起路来,更显步态婀娜。
明眸皓齿,玉面香腮,唇角含笑,顾盼神飞。
作者有话要说: 改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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