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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大。
骤雨毫不留情地抽打地面,水花飞溅,远远望去迷潆一片。
下了十多分钟,雨丝毫没有停的迹象。
陆冽和周朝朝两人百无聊赖倚靠在窗台上,维持着相似的姿势,默契盯着雨幕发呆。
早先刚回刑侦大队时,周朝朝便将阮燕红那本入住登记簿连同日记本一同送去技术组做笔迹鉴定,她看着时间差不多,估摸着技术组那边的鉴定结果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于是稍微侧身,抬眸看着陆冽线条凌厉的侧脸,缓缓说道:“陆队,我去看看笔迹鉴定结果出来没有。”
陆冽目视前方,气定神闲,缓缓说道:“不急,再等会。”
见他如此说,周朝朝便不再坚持,只点头回了个“好”字,站直身体,昂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高楼。针状顶端直插云霄,阴云雨雾笼罩其上,如梦似幻,极不真切。
身后传来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很突然,周朝朝闻声回头,看清了来人。
是赵颂歌。
他被淋成了落汤鸡,下巴发梢都在淌着水,狼狈不堪,一路走过来,地板都湿了一片。
赵颂歌边走边啐:“卧槽,这雨下得真他妈大,淋死老子了!”
见着窗边的陆冽加快脚步,走到二人面前,高声:“陆队,我有要紧事要向你汇报,查到了!”
周朝朝连忙掏出包纸巾递给赵颂歌:“怎么淋成这样?赶紧擦擦吧。”
“朝朝,谢啦!”赵颂歌也不客气,随手抽出几张来展开来随意地擦了下自己脸上和脖颈里的水渍,这才开口汇报,“陆队,我依照你的吩咐去仔细查了贺惠双和邵金枝的社交圈,查到些线索。首先是这个贺惠双吧,私生活比较混乱,为了赚钱一开始在热火那是又陪酒又陪/睡,听她之前所在商场的同事说,她是因为欠了一屁股债,那些个追债的到处找她,没办法了才去夜场陪酒还债的,但除了孙一波之外,她接触的男的太多了,所以那个所谓的神秘男友,我没查出来,主要是时间都过去一年,热火酒吧的人员变动太大了,认识贺惠双的压根就没几个,这个神秘男友只存在于和她一起工作过的另外两个陪酒妹口中,谁都没见过,只听到她神神秘秘打过几次电话。”
陆冽低头,神情严肃,“这些情况我和周朝朝之前也过了解,”他说着沉默了片刻,“所以这个人是否存在依旧存疑。”
周朝朝眉心紧锁:“这个人要是不存在,那我们之前所做的推测可能都要推翻……”
“打住……朝朝你先别急着下结论,听我把话讲完,”赵颂歌瞪大双眼,打断了她的话,话锋一转,“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存在的,因为我查到些另外的线索。”
她疑道:“什么?”
“我查到大概从去年3月开始,她就只陪酒不陪shui了,贺惠双做陪酒那种职业,又豁得出去,相较于普通人来说赚得不算少,我查她支付软件和银行流水发现她每个月少则一两万,多则三四万,可她欠的钱实在太多,什么信用卡小额贷款砍头贷她是样样没落下,每月还完欠款基本不剩下什么钱了,但她却在3月21号当天一次性还清了两张5万额度的信用卡,她的钱从何而来呢?”
周朝朝听完赵颂歌的话沉吟片刻说道:“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很有可能是存在的。”
“对!我就着这点顺藤摸瓜查了下给贺惠双汇款的账户,巧了,就是陈敏韵的。”
“怎么又是她?”周朝朝眉头一拧:“陈敏韵给贺惠双汇款10万块?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赵颂歌挠了挠头:“我也觉得很蹊跷。”
陆冽幽幽开口:“但也不能排除这笔钱是陈敏韵借给贺惠双的。”
“但大概率不是,或许陈敏韵在其中还充当了别的角色。”
陆冽低沉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嗯,可能不止是侦察兵,还是两者之间的桥梁。”
赵颂歌又继续:“还有这个邵金枝,挺苦命的。”
“怎么说?”
他说着连连叹气:“我看她资料都35岁了还做夜场,咋想的啊?就联系上了她的家人朋友深入查了一下她的过去,真的挺惨,邵金枝长得好看但书读得不多,没什么文化,年轻的时候嫁了她们镇上的一个有钱人,后来生了个女儿,她女儿是自闭症患儿,邵金枝婆家不满意,非逼着她再生个男孩,邵金枝也怀了几次都因为是女孩都流掉了,实在过不下去就和前夫离婚了,她那前夫不是什么好东西,用女儿抚养权来逼她净身出户,居然还他妈的拒付抚养费!真是做得出来,不怕遭报应!”赵颂歌说到此处时狠狠啐了一口。
周朝朝愤愤:“确实不是个东西!”
“离婚后邵金枝做了一段时间的服务员,为了多赚些钱没办法了才来晦色陪酒的,她性格孤僻,同样只和陈敏韵稍微亲近些,在晦色业绩并不好,只陪酒,别的不干,毕竟年纪也大了,夜场啥地方?多的是年轻漂亮女孩,她怎么可能竞争得过,不过我却查到在她来晦色这两个多月里,有一个男人多次点过她的钟。”
周朝朝下意识问道:“谁?”
赵颂歌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故作神秘继续说了下去:“这个男人并不好查,你想想,夜场啥地方啊,人来人往的,又不像开房来的人个个都要登记,好在邵金枝干这个都有时间包厢卡座号登记,我和小杨他们几个就根据这个时间和包厢号卡座号记录查监控,看了整整一个月的,终于锁定了这个男人,”他说着卖关子,“朝朝,你猜是谁?”
周朝朝稍微迟疑了一下,冷静分析:“你既然让我猜就说明这个人我不陌生,眼下来看,牵扯进这案子的男人就两个,一是孙一波,二是……”
她说着眸光敛起:“徐长明!”
“就是他!所有拍到他正脸的监控录像我都已经拷贝下来了,我还觉得奇怪呢,你说他是热火酒吧的老板,还老去捧晦色的生意!”
周朝朝眸眼微眯着看向陆冽,“陆队,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讯问和贺惠双共事的那两个夜场女子时,有提到过怀疑陈敏韵和徐长明关系很好,两人甚至怀疑他们俩有一腿!”
陆冽嗯声,这段话他记得很清楚。
周朝朝继续:“但就在不久前,陈敏韵却突然离开了待得很好的热火酒吧去了晦色,她们俩猜测陈敏韵和徐长明闹掰了才离开的,我刚刚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没这么简单。”
“陈敏韵最先接近贺惠双,两人是朋友,常一起上下班,还给她介绍房子,可是没多久贺惠双就被杀害了,陈敏韵在两个月前又去了晦色很快接近了邵金枝。而徐长明,他是热火酒吧的老板,热火虽然比不上晦色,但同在云英街怎么也算竞争对手,经常去竞争对手店里照顾生意,还专门只照顾邵金枝一个人的生意,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并且没多久邵金枝也遇害了,我有合理理由怀疑,徐长明就是贺惠双那个所谓的神秘恋人,但徐长明截过肢,监控上的身形和他明显也对不上,凶手另有其人。”
她眉头紧蹙,闭紧了眼又骤然睁开,直视陆冽,高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之前的猜测就都错了。”
陆冽否决了她的说法,开口:“你不是错了,是将两者特征混为一谈了。”
“是!”她语速很快,“我混为一谈了,接近贺惠双和邵金枝的是徐长明,热火酒吧老板,有一定的经济实力,社会地位也不低,外形俊朗,确实很容易吸引女人……”她说着又摇头,“只吸引到了贺惠双,他也多次尝试去接近邵金枝,但很显然邵金枝不吃这套,他失败了,随后凶手才会铤而走险选择进入邵金枝的出租屋将其杀害。”
“那么凶手也很明显了,身高167厘米到172厘米之间,目的性强,工作和工地有关,从监控里展现出来的体态和姿势上看,不年轻了,40岁以上的中年人,身材偏壮,胆子大,迷信,对情人谷熟悉。”
徐长明,凶手,陈敏韵,阮燕红,这四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思绪未停,对面的赵颂歌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身体也有些发抖,陆冽皱了下眉,声音低沉:“颂歌,你先去换身干衣服。”
赵颂歌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寒气绕身,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笑嘻嘻:“一身的水,难受死我了,那我先去换衣服了。”
赵颂歌离开没几分钟,负责笔迹鉴定的技侦人员便匆匆送来了鉴定报告。
结果不出意外,入住登记簿和日记本上的笔迹是同一人的。
直接证据也有了,时间差不多了,陆冽挺直背脊,下意识伸手揉了揉她柔顺的短发,说:“是时候去审阮燕红和陈敏韵了。”
说完径直往审讯室的放向走去。
周朝朝触电一般站直身体,连忙转身,跟在陆冽身侧,昂起头眼巴巴问道:“陆队,先审哪一个?”
陆冽看着前方:“自然是阮燕红。”
他说完继续往前走,到审讯室外的单向玻璃前站定,周朝朝也停下脚步,站在了他身边。
透过单向玻璃,两人能清楚看见阮燕红的一举一动,但里面的阮燕红却什么也看不见。
陆冽敛眉,头往周朝朝的方向侧了些,指了指审讯椅上的阮燕红,然后随意地环抱双臂,开口:“考考你,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进步!表现不好有惩罚。”
她白皙精致的脸庞上露出惊诧:“表现不好的话还有惩罚?”
“对!”
“那是不是表现得好有奖励?”
陆冽不屑嗤道:“就这你还想要奖励?”
周朝朝直言不讳:“非常想要陆队的奖励。”
陆冽思忖了几秒,低头露笑:“放心,奖励不会少的。”
“我能先问问是什么吗?”
陆冽神秘兮兮聊下两个字:“保密,”又接着问,“说这么多,是不是不敢啊?”
周朝朝眸中燃起极强的胜负欲,抿了抿唇,语气很自信:“为什么不敢?怎么考?陆队放马过来就是了。”
陆冽漫不经心:“不是什么难题,给你五分钟观察时间,猜一猜阮燕红此刻在想些什么?”
周朝朝迈开脚步朝前走了一步,站得离单向玻璃更近了些,她目光凌厉,视线聚焦于审讯椅上坐着的那个女人身上。
圆脸,黄发,皮肤有点黑,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脚上趿拉着一双凉拖鞋,棕黄色头发松松垮垮绾在脑后,开腿坐着,很不拘小节,标准的市井中年女人。
阮燕红低着头,双手垂在两腿之间,时而紧握时而松开,脸上表情凝重,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一分钟后,她又昂起了头,先是看着天花板叹气,叹了好几声,然后双目紧闭面目有些扭曲,狠狠锤了几下大腿,然后再次低下头。
似乎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纷繁芜杂。
不到五分钟,周朝朝便冷静开口:“忐忑、不耐烦以及悔恨。阮燕红进这个审讯室已经两个多小时了,期间没人进来过,压抑的环境让她情绪上很不耐烦,在这里面,她很忐忑也很不安,她刚刚在思考,我猜她在思考自己到底哪里露了马脚让我们怀疑到了她,同时叹气和锤腿的动作显示出她内心的悔恨。”
朝朝说完,陆冽并未接话,依旧抱着双臂面无表情注视里面的阮燕红。
她见陆冽不说话,伸出食指小心翼翼戳了下陆冽的腰窝,问:“陆队,我说得对吗?”
陆冽感受到了腰间传来的痒意,稍微愣神,低头,眸色渐深,他开口:“我不知道。”
周朝朝疑惑地“啊”了一声:“陆队不是出题人吗,出题人不知道答案怎么行?”
陆冽语气轻快,还带了股懒洋洋的颓废之感:“我是出题人没错,但正确答案在……”他话声骤停,指了指里面的人,“她身上,你审讯时问问她就知道了。”
他说着潇洒抬腿,走到审讯室门口直接推门而入。
阮燕红见有人进来连忙抬头,看清了是陆冽和周朝朝二人后,脸上露出惯有的讨好般的笑容,旁唯唯诺诺着询问:“警官,我问一路了你们也没说,我到底犯啥事了啊?
周朝朝瞥了一眼阮燕红脸上神情,无辜又茫然。
陆冽坐下,打开录像,而周朝朝扬手关门,转身过来直视阮燕红,轻声问:“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她依旧笑,笑得很不自然,继续否认:“我清楚什么?这你们可就真的冤枉我了,我就开了一家小旅馆,只是生意不好将房子租了出去,谁知道租我房子那姑娘就出事了,我可啥也没做啊,老实本分着呢……”
“老实本分?”周朝朝嗤笑一声,我想问你三个问题。
阮燕红面露疑惑之色,嗫嚅着:“什……什么?”
周朝朝面露狡黠,给了陆冽一个眼神,开口问道:“第一个问题,你一个人里面呆了这么久,是不是挺不耐烦的?”
阮燕红听着她的话,有些不明所以,扬手胡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回答:“能耐烦吗?我都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周朝朝微笑着,继续:“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所以心里特别忐忑!我说得对吗?”
她木讷地点了点头。
周朝朝还想说些什么时,却被陆冽打断,他没好气:“我让你问,没让你拐弯抹角引导!”
周朝朝理直气壮:“陆队既不知道正确答案又没规定问法,为什么不可以?”
陆冽被她一席话堵住,语塞许久,低头无可奈何笑了笑,说道:“算了,”又指了指她手里的鉴定书,转移了话题,“开始审讯吧!”
周朝朝微微一笑,不依不饶:“陆队,我这算过了吧!奖励呢?”
陆冽无奈低头:“放心,少不了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陆队想套路朝朝,没想到套路反被套路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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