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沉塘的娘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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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泽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场面有些尴尬。

文栋将目光转向宋泽身后，看旁边低着头的宋姝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涛有些忐忑的看着一脸冷漠的宋泽，咳嗽一声，接过话来，“我儿子确实是诚心想跟宋姝结为连理的。他还写了保证书，划了押，承诺一生要对宋姝爱重，不离不弃。阿栋，拿出来。”

文栋闻言，赶忙从口袋中掏出叠成四方块的纸，展开递给宋姝。

宋泽一把拦住他，从他手中将纸抽了过去，扫一片，目光在纸页下方红色的指印上滞了滞，抬头看向文栋，问道：“你知道村里的那些碎语了吗？”

文栋点头，一脸的恼怒，道：“一群人云亦云的长舌妇！我当时就在场，什么情况我一清二楚。姝姝清清白白，我信她。”

宋泽挑眉，“三人成虎。你不介意？”

文栋郑重摇头，“不介意。我是真心爱重宋姝妹子，一切风雨我都能替她担了。”

宋泽看他一脸真诚的样子，虽然理智上知道文栋是妹妹如今最好的选择，而且他为人正派，跟自己交好，还不畏人言，主动站出来替妹妹抵挡诋毁，可心里不知为何总觉得不舒服。

他想了想，回头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宋姝，“姝姝，你觉得呢？不要勉强自己，同意不同意，哥哥都能保护你，也能养得起你，一辈子都行。”

宋姝低下的头终于抬起来，清冷的目光扫过文涛局促不安的脸，文栋紧张地吞咽了一口，攥紧拳头，期盼地望着她。

宋姝笑了笑，张嘴要说话，突然心口激烈一跳，剧烈疼痛从胸口涌出来，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了口。

宋姝捂着心口微微喘了口气，灵光一闪，试了试，果然，连摇头都做不到。

宋泽见她突然脸色苍白，慌忙扶住她的胳膊，焦急担忧的问怎么了。

宋姝若有所思，冲宋泽安抚地笑了笑，然后点头道：“——我同意。”

文栋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狂喜在几秒后才涌出来，他咧开嘴笑起来，后知后觉的脸红了。

文涛也觉得很意外，他在来之前并不太抱多大希望，宋姝是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表面温和柔软，但是只要她认定的，基本是没有人能改变得了她的主意，文涛觉得要是宋姝要是屈从几句流言蜚语，对她简直就是耻辱。

可宋姝亲口承认点头了，文涛讶异之余，只能想到宋姝可能真的看上了儿子。

这比什么消息都来得更加令人惊喜了。

屋子里除了宋家兄妹，其他三人都笑得真心实意，村长热热闹闹的恭喜这个恭喜那个，又热情地张罗着定日子过彩礼。

宋泽心里五味杂陈，眉眼虽然松快了些，可心里却像坠了块石头一般凉浸浸沉甸甸的。

他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奇怪，于是抿了抿嘴，强行转移注意力，投入到三人的对话里。

宋姝静静地坐在一旁沉思，她仔细回忆着故事线，并没有黑娃这一出，也没有村里的流言蜚语，更没有原村长跟李宽落网一事。

宋姝看着这些改变，以为可以不顺着故事线走下去，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促成了这次上门提亲，而她根本不能拒绝。

不过事情还是有些不同，宋泽的生活改变了，先是宋母平反替他圆了心底的执念，接着上学让他对未来有了更多的选择。

其实这就够了，宋姝满意地想，最在乎的只有宋泽，只要他的命运改变了，其他的并不太重要。

*

很快婚礼的日子就定了下来，新婚当日，文栋意气风发，穿着崭新的浆洗衬衣，身后跟着交好的几位知青朝宋家走去。

他扬着嘴角，眼底全是志得意满的笑意，前一段时间他从回帝都探亲的同事口中听说了帝都开始平反的消息，很多地方开始安排知青返乡，据说梁子沟这一片只有四个名额，而他们一共五个人。

如今李贵——文栋的笑意有些凉——已经出局，回乡变成了十拿九稳的事情，如今还娶了心仪的宋姝，文栋觉得人生很完满。

外边的喜宴热闹极了，村里多数人都来凑热闹帮忙，宋姝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坐在新房的炕上，腰背挺直，端庄雅致。

旁边的媳妇婆子一边帮忙拿茶端果子一边得空偷看几眼，心底总觉得她像个玉人儿，远得遥不可及，美得不敢直视，连带着说话声都低沉了好几度。

宋泽喝得满脸通红，进门来就看到房间里温声细语其乐融融，只有自己的妹妹一个人孤伶伶坐在一边，仿若与世隔绝，被抛弃在喧嚣的喜乐之外，心里突的疼得厉害，眼眶不自禁有些发烫。

他喊了一声，姝姝。

宋姝困惑地抬头，察觉宋泽的声音有些颤抖，情绪似乎不对劲，心里一紧，赶忙就要从炕上下来，却被旁边的年轻媳妇一把拉住，“可别可别，出门不沾脚，不然可不吉利！”

说罢又笑意盈盈地嗔怪宋泽，“你这当哥哥的虎着一张脸，大喜的日子咋个笑脸都没有！这多让妹子难受！”

旁边的婆子也笑呵呵道：“可不是，你把屎把尿把妹子拉扯大，苦了这些年，如今姝丫儿能嫁个好人家，你该高高兴兴的。以后的日子啊，肯定是越过越好的。”

旁边人也乐乐呵呵地附和。

宋泽愣了愣就回过神来，紧绷的脸色柔和起来，跟人客气一番，坐在宋姝身边，仔仔细细打量着妹妹。

宋姝冲哥哥笑了笑，“你怎么了？”

宋泽没说话，停了一会儿，伸出手将妹妹的手握在手心里，“你确定你是真心实意要嫁给文栋？”

宋姝闻言垂眸不语，睫羽轻颤。

透过窗户，阳光正好，挂在房檐的玉米棒子金灿灿的，蜂子绕着辣椒串嗡嗡不止，周围全是热闹的喧嚣和笑脸，后院的猪似乎哼了起来，李石头大着舌头拉着人高声絮叨着喝，你不喝就不是真心娶我家妹子，旁人起哄喝彩的声音紧跟着此起彼伏。

宋姝于是笑了，点点头说：“哥，我得嫁给文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