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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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徐家回土石屋的路上,李美凤和自己的母亲大吵了一架。

李美凤不想恼羞成怒的母亲回到老屋子那边去和姥姥发泄怒气，直接在村中的岔路口就赶她走。

连着被赶两次的美凤妈怒急气笑道：“好，真好,别人家的女孩赶我走，我自己的女儿也赶我走,养活闺女有什么用呀,一个两个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李美凤闻言哼了一声回道：“是呀，养活闺女是什么用，尤其是向你这样的,有和没有一个样。”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美凤妈闻言在一旁跳脚。

“怎么胡说了？我姥姥养活我这么大,是在替你养孩子吧,你给过一分钱的抚养费吗？姥姥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靠种地打口粮，你给过养老钱吗？姥姥在医院住院，你们几个人不给医药费也就算了，还从柜子把姥姥的存折翻出来想要把里面的钱取出来，要不是存折上面是我的名字,你们只有姥姥的身份证又不知道密码,上面的钱早就没有了吧？”

“这一桩桩一件件,你说的真是一点没错，养活你们这样的一群闺女的确是啥用都没有,一个个良心都叫狗吃了！”

想着自己在外国的时候，她姥姥因为欠费躺在医院中无法治疗,而她妈还有脸打越洋电话问她存折的密码，李美凤就恨的咬牙切齿。

“我那是为了把钱取出来给你姥姥看病。”美凤妈气急败坏。

“姥姥从住院开始就神志清醒，你们要真的是取钱付医药费，为什么从老太太那边要不出来密码？即便是老太太疑心重,你们就不能先凑钱把医药费垫上吗？钱就在存折里，你们把钱垫上，老太太就知道你们的心意，肯定会把钱取出来还给你们的。可是结果呐，还是村长先给垫的住院费，我回来之后才还上，老太太住院就和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可不是养活你们没用嘛。”

“再胡说信不信我抽你！”叫女儿说的挂不住脸的美凤妈举起了手。

“你抽呀，抽完赶紧走。另外你们几个也是养儿养女的，你们怎么做我们当儿女的可是都在看着，你小心我们有样学样。”

美凤妈被气的说不出来话，只是用手指点着女儿道：“你你你，你个不孝的东西。”

“我孝不孝顺村里人都知道，你孝不孝顺大家也知道。老太太现在身体这个样子，我不和你吵，你也别回去闹，不然我姥姥要是因为你有个什么事情，你不想声张，我都和你没完。”

李美凤说完这句扭身就走，美凤妈在原地气到快要爆炸，有心追上去，又怕真的牵扯到自己老娘，她虽然贪但还没傻，气死老娘这个名头背不起。

暑伏天，美凤姐家的老房子内火炕却始终都是温热的，美凤姥姥躲着窗户坐在炕头，身上穿着长袖，腿上还搭着一条薄毯子。

刚才她看着外孙女急急忙忙的走出来，回来的时候脸色又特别不好，知道外孙女和她妈都是啥样性格的老太太直接就问：“又和你妈吵架了？”

“没有。”李美凤不想自己姥姥担心。

“没有才怪，你这孩子心里就藏不住事儿，每次和你妈吵架都是这个样子的，我一看就知道。说吧，你妈又干啥丢人现眼的事儿了？”

老太太既然已经猜出来了，李美凤干脆就说道：“她一大早就跑到徐诗梦家里，说要给诗梦介绍个对象，我进屋的时候，我妈正在那里大言不惭的给人家说她介绍的人条件有多好，我三姥爷和三奶奶听的脸都快青了。”

“啥玩意？给诗梦介绍对象？那孩子不是还在省城上高中吗？”

“就是呀，咱们乡里县上别说是亲戚之间相互前线搭桥，就算是专门吃媒人这碗饭的人也不会给还在上高中的孩子介绍对象，那叫缺德！我妈准是得人家什么好东西了，不然就她那种性格才不会管这种闲事儿，真是丢死人了。”

美凤姥姥看着外孙女气呼呼的坐在炕梢，想着自己现在的身体，等到她老了之后这孩子还是得有个家，有家人照顾才不会受欺负，于是叹了口气道：“孩子，你妈这爱占便宜凡事向钱看的毛病其实也怨我和你姥爷。”

“当年我和你姥爷没有儿子，就和你妈还有你几个姨都说好，谁最后出嫁谁就留在家里面招养老女婿，她们也都同意了。”

“后来你大姨、你三姨还有你老姨都嫁出去了，就只你妈挑挑拣拣，高不成低不就，我和你姥爷一看姑娘里面还剩在家里的就只有她了，就想着托人找个知根知底的老实孩子上门给我们养老。谁知道你妈知道后不愿意呀，因为那年月肯上门当养老女婿的人家条件都不会很好，你妈瞧不上。”

“后来她自己找的你爸，你爷爷当时在大队上面当会计，家里面条件还算不错，你爸因为是老儿子，就被养的有点娇，整天啥事都不干游手好闲。我和你姥爷当时都不同意，可你妈愿意呀，还说什么婚姻自由反对包办，给我们俩气的干脆就狮子大开口，要了好大一笔彩礼，想着就算对方不知难而退，也能留下一笔养老钱。”

“因为那笔彩礼钱，我们和你爷爷奶奶闹的很不愉快，但你爸应该是真喜欢你妈，硬是磨着你爷你奶给了。后来你妈过门先是生了你姐，又生了你，你爷你奶的脸就不好看了，本来因为彩礼的事你妈在婆家就抬不起头，过门连生俩丫头，日子就更难过了。”

“你爸那人你也知道，挺不着调的，你妈想要在婆家立住脚，将来不过我和你姥爷那样的日子就得有个儿子，所以就把你送到我们这边来了，后面的事情你也就都知道了。你也别怨你妈，你妈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你爷爷走后一分家你们家也没分到什么东西，你爸不顶用，这些年磕磕绊绊都是你妈顶着扛下来的，她是穷日子过怕了，才会看钱特别亲。”

李美凤闻言翻了个白眼道：“姥姥你不用劝我，我知道她是啥性子。日子难过的人家多了，谁家向她一样？自己过的不好就算计别人，这么办事怎么都说不过去。”

“姥姥，咱们远的不说，就算三姥爷和三姥姥家，以前那日子过的也苦，有时候三提五统的钱交不上都得管别人借，诗梦为了一张借书卡的押金，十块钱忙了两个多月，最后手上扎的全是刺，也没去打别人家的主意呀。”

“没钱就出去挣，日子不好过就想办法自己努力过好，所有人的好日子都是这么过起来的，咋就她不行？还不是因为每天就盯着别人看，就瞧见人家有什么却看不见人家是为什么有的，总想着啥事都要靠别人，这样怎么可能把日子过起来，做梦都比她快。”

美凤姥姥看外孙女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她们母女俩怕是积怨颇深，不是自己几句话就能轻易化解的。

而李美凤看着自己姥姥忧心的样子，心里特别不好受，觉得自己刚才应该控制一下情绪，至少别当着她姥姥的面说的那么难听。

但现在话都已经说了，在怎么找补也没用，只好转移话题道：“我刚才在坡道上看见诗梦挎着筐往前山那边走了，应该是去那边捡蘑菇，我去找找她，我妈那么没头没脑的做事，总得过去给人家道个歉。”

······

前山的山坡上，徐诗梦坐在一颗粗壮油松的树荫下，用手撑着下巴发呆。

被她挎上山的箩筐里空空如也，显然她山上根本就不是为了捡蘑菇，只是想散散心。

听见有人走进，徐诗梦扭头去看，就见美凤姐面带歉意的走过来向她说道：“诗梦，今天的事真是对不起了，我妈那人没脑子，你别生她的气，不值当。”

“气是生了，但是我更想不明白，这都什么年月了，咋还会有人是你妈那种想法？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男方，听你妈的话他们应该是知道我正在上学的，咋还能同意让你妈上门来说合？”

“没知识呗，还是过去的那种老想法，觉得女孩读不读书不重要，将来还是得嫁人，所以最重要的是趁着还人还年轻的时候给自己找个好婆家。”

“是呀，多可怕，想想如果咱们没有遇见马老师，没有在他那边接受过正确的教育，现在咱们俩的日子恐怕就是村里大多数女孩正在过的那种。从娘家到婆家，从田间地头到灶台火炕，永远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时什么样子的。”

“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大家问我将来想干嘛，我说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我想当一名老师，成为像马老师那样的人，将来就算有一个学生因此而走上更好的道路，那都是我的成功。”徐诗梦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面都是闪烁着光芒的星星。

“像马老师那样呀，那我将来是不是得叫你徐校长？想想这个称呼还真的挺适合你的。”

李美凤的话让徐诗梦哈哈大笑，小姐妹俩丝毫没有因为今天的事情生出什么芥蒂，聊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又聊了一会，然后想着反正都已经上山了，干脆就弄些山货回去吧。

于是还是那座山，还是那条路，箩筐里装的也还是那些东西，走在山上的依旧还是那两个人，不同的是当年的两个孩子现在都已经长大了。

十年过去，当初的小丫头现在都长成了大姑娘，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将来想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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