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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
李云深正准备拉秦云柔一道用膳,却是听得外头传来脚步声。
“世子爷可是回府了?”周嬷嬷的声音隔着纸糊的雕花门,从外头传来。
李云深暗自皱眉,朝旁边的檀云递过去一个眼色。
檀云会意地点了下头,这便走出了膳厅。
檀云见到门外立着的周嬷嬷,便同她弯腰做福道:“周嬷嬷安,世子爷确实今日回府了,是有何事吗?”
原是刚才周嬷嬷在厨房听司琴说了李云深抱着秦云柔从正门入府的事情,便在用晚膳之前,同安容说了此事,安容让她去东院那头喊李云深过来,所以,她这会儿才会出现在东院膳厅的门口。
“殿下听闻世子爷回府,让老奴过来知会一声,说是想世子爷陪着殿下进膳。”周嬷嬷说道。
檀云微转了下眼珠子,这才回禀:“周嬷嬷稍等,奴婢这便进去同世子爷说一声。”
檀云重新回到膳厅里,李云深已经起身同她走来。
“世子爷,刚才……”
李云深打断:“我已经听到了。”说罢,扭头去看旁边的秦云柔:“我去母亲那里陪膳,你自己好好吃饭,切不可挑食少食,若是让我知道,夜里……
他俯下身来,同秦云柔耳畔低语:“一定好好罚你!”
秦云柔吓得忙说不敢。
李云深这收回戏谑的眸色,跨步出了膳厅。
周嬷嬷等在门外,见李云深出来,便赶紧同他俯身做礼:“世子爷。”
“走罢。”李云深用下巴示意了前方。
周嬷嬷尾随在后,同李云深一道离开。
……
养心院。
膳食已经规规整整的摆放在八仙桌上,毕竟是冬日,虽然暖阁里烧着地龙,燃着炭火,但是为了防止菜肴转冷,还是每道菜上都罩上了雕刻精美的碧玺小罩。
安容上身穿织金窄袖短衣,外罩一件对襟的长袖小褙子,领口和前襟都是蜀绣的梅花暗纹,下身一条及地长裙,内衬是紫檀色的,外面朦朦胧胧罩着层半透绢纱,脚下一双狐毛卷边的夹棉鞋,露在纱裙外头的鞋头上镶嵌玉石玛瑙,雍容富贵。
见到李云深进来,安容也没同往日般起身相迎,而是慵懒地瞅了他一眼,这才唤道:“我儿过来。”
李云深从安容的细微表情,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不过,他面上不显,而是走到近处,同安容道:“母亲。”
安容喊身边立着的司琴端了把太师椅过来,让李云深挨着她坐。
“深儿今日怎回府了?”安容看着他问。
李云深看一眼桌上罩着碧玺小罩的膳食,同安容回道:“冬日天冷,这晚膳即便罩着罩子,怕是时间久了也会冷,不如先开膳,等会边吃儿子边同母亲说明。”
“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安容握住李云深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一下:“我儿还是先说,再开膳,也不迟的。”
李云深见安容执意,便同她说明:“舅舅把一宗民间凶案交给我调查,今日调查结束后,正好途径国公府,便想着干脆回府住下。”
“但本宫听闻,你这七八日的光景,好似都宿在国公府里。”安容看着李云深的眼睛说道。
李云深心中咯噔一下,他这几日为了督促秦云柔晨练,确实每晚都会回国公府,只是都走得后门,且是深夜归来,母亲之前不询问,为何偏偏挑今日询问。
李云深想到,他刚才回府的时候,走的恰好是正门,又是抱着秦云柔从正门入的国公府,是不是太招摇了些,被告状了?
看来,在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前,还是须得谨慎些。
“是了。”李云深回道:“大理寺旁的别苑最近正在整修,便不好住人,于是我便宿在国公府里,想着等别苑修葺完整后,再住过去。”
安容听李云深这番解释,才终于释然,她慈爱地看着李云深,用稳重仁爱的嗓音道:“你原先在大理寺旁购置别苑,说是以后公务繁忙之时,便要宿在别苑处,后来……也渐渐发展成每月只有休沐的日子才会回府。本宫甚是不舍。如今碰上别苑修葺,你回府居住,便干脆就在府中住下,莫要再回别苑去了。”
李云深却道:“回府住的事,以后再说罢。”
安容于是说:“你尚且没有成家,因公务宿在外面,本宫也能理解,但是日后一旦成家了,且不可这般长时间宿在外面,若是冷落了新妇,却是不好的。”
“深儿知道了。”李云深说完,看向桌上膳食,同安容恳求道:“母亲,深儿当真有些饿了。”
安容纵容地瞥他一眼,便对身边立着的大丫鬟司琴道:“开膳。”
司琴赶紧命三个二等丫鬟把桌面上的碧玺罩子全部揭开。
两道开胃前菜,分别是福字瓜烧鸡丝,蘑菇拌小菜;两道小酱菜,分别是酱黑菜和糖蒜;三道御菜,凤尾鱼翅,红梅珠香,芫爆仔鸽;最后配着一道膳汤和一道膳粥,分别是龙井竹荪汤和红豆山药膳粥。
司琴站在一旁给主子布菜。
安容晚上喜用炖的绵软的膳粥,李云深见司琴拿来翡翠小碗,准备给安容盛粥,便有心讨好安容,抬手对司琴道:“给我来罢。”
司琴听着李云深低沉悦耳的嗓音,心跳骤然加快,赶忙把翡翠小碗递了过去。
李云深接过,低头给安容舀粥。
安容抬眸轻笑:“深儿今日怎这般殷勤?”
李云深知道安容晚膳不喜吃的过多,至多七八分饱,便只给她盛了半碗,递到安容跟前的台面上,然后坐下身来,说道:“再过半月,便是母亲的生辰了罢?”
“嗯。”安容舀一勺粥慢慢的喝着,随口道:“你父亲书信给我,说是今年回不来同我庆生了。既然你父亲不回,我便想着不需要大操大办,简单在家中摆几桌,请些相熟的命妇聚一聚,便可。”
“好。”李云深道:“一切听凭母亲安排。”
安容闻言微微瞪他一眼:“好个一切听凭母亲安排,你若是真的这般乖,也不会拖到及冠之年,还未订亲!”
“你这婚事……”
李云深听安容提起这茬,赶紧给她夹菜:“母亲吃菜。食不言寝不语,你刚才说过的。”
安容知他想搪塞,便叹息着闭上了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的摇摇头,正所谓儿大不由娘,李云深虽然孝顺,但在婚事上却不妥协,他向来独立自主惯了,眼下安容也拿他没有办法。
母子俩安静的进着膳,大丫鬟司琴站在一旁,她偷偷去看李云深吃饭的背影,挺拔修长,是高不可攀的矜贵之姿。
她又想起刚才李云深从她手中接过安容的翡翠碗,似乎,指尖碰到了她的小手。
司琴默默捏住被李云深指尖不小心碰过的小手,感觉被触碰上的那块皮肤,似乎有些发烫,连着此刻脸也开始发烫。
她回忆着刚才同李云深接触,甚至对话的每一个细节,心跳的越来越快,连着整个身子都感觉到了燥热。
连秦云柔那般罪臣之女,都可以被纳为通房。
她一个身世干干净净,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如何就不能了呢?
李云深陪着安容进过晚膳后,便起身告辞。
李云深起身请示道:““母亲,深儿这便回东院去了。”
安容瞥他一眼,虽然刚才进膳的时候忍着一直没说,可如今儿子都要走了,她若再不提点两句,总归是不舒服的。
“你方才进府的时候,可是抱着那柔儿进来的?”安容问。
李云深来的时候,便猜到了这么一出,神情从容自得地颔首应下:“是。”
“你一个世子爷,抱一个通房丫鬟,还是从正门进府,这要是被其他世家知道了,还不得在背后嚼舌根,说我们镇国公府没得个规矩体统!”
李云深无所谓的耸耸肩:“人生在世,不就是说说别人,又被别人说说而已。此等小事,如何值得母亲忧思?”
“可是……”安容皱眉。
李云深却道:“我倒是想知道,是谁在母亲面前打我的小报告?”
说着,李云深森冷的目光扫视一圈周围的众人:“嗯?”
周嬷嬷被他看得腿脚发软,毕竟是她告的状,也是心虚了,这便吓得跪下身去:“是老奴说的,老奴只是……只是担心……”
“本世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担心!若是这般闲来无事,喜欢长舌惹事,便去郊外的庄子上罢!”李云深目光寒凉地逼视着周嬷嬷,厉声道。
吓得周嬷嬷连连磕头。
站在一旁的司琴此刻也白了脸色,她上一秒还在云雾里遐想,这一秒便被现实打入人间,甚至是地狱。
安容去拉李云深的袖口:“我儿做什么发脾气?周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她看不惯年轻人的作为,随口在我面前提点两句,也是好意来着。”
林嬷嬷比周嬷嬷还年长五岁,是看着李云深长大的,这会人也走上前来劝说:“世子爷,莫要同她一个老婆子置气了!如今正值冬日,庄子又在郊野,不说凉冷,就说这般偏远,周嬷嬷去那里,哪里挨得过冬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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