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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婉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醒来时已全然记不清,却由中生出一种疲惫之感。
才睁开眼睛,眼前闪过一片玫红色,然后就听见丫鬟哑着声音催促着,“姑娘醒了,你们快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绯珠。”她听出了声音,去唤身边的人。
绯珠一双眼睛已是通红,她强忍着泪水,跪到床边的脚踏木上,轻声回应,“姑娘,奴婢在这里。”
“现在是几时?”
“申时,您已经昏过去一天了,要是再醒不过来……”她的话没说完,便捂着嘴巴哭了出来,“是奴婢不好,奴婢说错话,您打我骂我都好,不要这样吓奴婢。”
“好好哭什么,这原本和你没什么干系。”江婉容脑子里面还是昏昏沉沉,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也多亏你提醒的我,我才想明白一些事儿。”
绯珠没说话,依旧跪在床边守着她。
大夫来得很快,替她把脉之后,才确定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剩余的只要开个药方,吃几贴药慢慢养着。绯珠千恩万谢地将大夫送出去,又将安排丫鬟将消息同其他院子说一说。
江婉容躺在床上,仔细将娘亲生前生后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这才发现有许多疑点。当年娘亲生了弟弟之后,虽说身体虚弱,但是一直精心养着也没生过什么大病,怎么好好就感染风寒,最后咳血过多身亡。还有当年照顾娘亲的仆人,后来一个个消失在府中,就连当年治病的大夫,都被辞退,重新请了一个坐府大夫。
种种事情告诉她,当年娘亲的身故绝对不是个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加害,这个人是谁?得了好处最多的李氏?扮猪吃老虎的容姨娘?又或者是其他人?
可不管是谁,她一定要将真凶找出来,替娘亲报仇。不过她也没着急去找容姨娘但清楚情况,若是真凶是容姨娘,莽撞过去问不过是打草惊蛇。若真凶不是其他人,容姨娘一个依靠承恩侯府生活的女子,又怎么会同她说当年的情况。
她安静在院子里养了七八日,很快就到了元宵节那天,正是她同陆谨言先前好的日子。她从连日来的颓废中走出来,挽发敷面,着一身湖色云雁纹锦裙,端得静女芳华。
因大病一场,她气色有些不好,看着铜镜中的女人凤眼上挑,她拿了桌上放着的口脂,用无名指抹了一些,弯下腰一点一点在唇上擦拭,看着镜子里的女子一点点鲜活起来,然后问一旁的晴安,“这样好看吗?”
“好看,不过这颜色出挑了些,老夫人见到了未必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有人喜欢便是。”
江婉容长指划过领子,将领子微微再分开些,露出两指宽的一道缝儿,纤细的锁骨就从缝里冒出了头。
她稍稍满意一些,才说:“走吧。”
她们先去了澄心院,向老夫人请安。李氏母女自然也在,江婉媛不知是不是几次同她作对都没有讨饭好处,难得乖觉地坐在一旁,并没有往日的嚣张跋扈。
江婉清见到她来倒是高兴得很,“姐姐,今日怎么打扮得这么好看,叫我见了都不敢上前认呢。”
老夫人原本同李氏在说府里的一些安排,听了她的话才注意到江婉容得打扮,她眉心微皱,只是委婉地说:“姑娘家素净些才好。”
“可这样不是更好看吗?”江婉容任由众人打量,大大方方站着转了一个圈,才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挽着她的胳膊说:“再者说,难得和忙人见一次面,我也想让他瞧见我好看的样子。”
“你是说……”老夫人眯着眼睛。
她直接接过话,在李氏母女诧异的目光中缓声说,“我先前同谨言约好了,说一起去看看花灯。我正好要来禀报您一声,还请您准许呢。”
老夫人自然对这门亲事看重得很,听到两人私底下有来往,也是高兴,痛快放行,“去吧,这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不过可是不许晚回。”
“这是自然。”
李氏看见祖孙俩说得热闹,心里难免郁闷。同样是承恩侯府的嫡女,怎么什么好事都让江婉容给轮上了,而自己的女儿怎么就无人问津。
她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些门第相同的人的提亲,一心想为自己的两个女儿找一个比平北侯府家势更好门第。可那些高门大户也有自己的计较,怎么看得上承恩侯府半个嫡出的女儿。
因此江婉媛和江婉清的亲事都卡在那里,李氏嫉妒之余,心里难免酸溜溜的,说着酸话,“现在民风可比我们那时候松多了,年轻人还能有机会见见面说说话,我们那时候都是不能的。”
这话听着都刺耳,江婉容本就不是什么能忍的,又加上疑心李氏同自己娘亲的死因有些关系,便直接丝毫不给面子,笑着回了一句,“想是因为我们定了亲的缘故,三媒六聘做足了礼数,不然在现在,也是不行的。”
她说的是实话,可却狠狠地打了李氏的脸。因为李氏一抬花轿从侧门娶进来,不过就是妾室。也是这么多年当正妻当习惯,没人在她面前揭短,她都快忘记自己是谁。
李氏变了脸色,连坐都坐不住,窘迫之后都是恼火,刚准备训斥她目无尊长。
她就看见女子抬手,用食指抵着唇边,面上露出歉疚,上挑的凤眼却挑衅地看着她,“还真是抱歉,我一时失言了。”
李氏喉间一甜,半天才扯出一个笑容,“容姐儿可真是会说话,这都是家里人说什么也没有关系,可若是在外面,可得注意一些。”
老夫人听出了二人话中的□□味,不过她倒没有一味的偏袒江婉容,站在李氏一边说:“有些话是该过过脑子。”
认错不过是一句话,于江婉容而言也没什么损失,她从善如流表情认真地同李氏又道了声歉。
李氏更是猝郁。
她没有在老夫人那里呆多久,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丫鬟直接出去了。
陆谨言同她约定好时间,却偏偏没说在什么地方,江婉容想来想去,还是直接去了永安铺。
恕九常年坐在柜台后面,见到她过来倒是热情得很,连忙迎出来,“姑娘,可是有约了。”
“他在什么地方?”
“小人领您过去。”
恕九在前方带路,穿过厅堂直接来到后院,最后在一到门前停下。他伸手扣了扣门,立于门前说:“东家,江姑娘来了。”
“进来。”
恕九直接将门推开,江婉容站在外面,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情况。男子坐在桌子前面,捻着香料放进面前摆着的铜三足盛盘香薰炉里,见到她来,直接将炉子拖到一旁,身形未动半分,“江姑娘。”
房间里并无其他人,江婉容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将三个丫鬟都留在外面,自己走了进去。才进去,她就听见后面关门的声音,也不觉得讶异,主动在男子对面坐下来,“陆公子好雅兴。”
她看上去没有一般女子该有紧张窘迫,沉稳镇定,仿佛千军万马于前仍不改面色。
陆谨言往后靠了靠,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划过那张明艳的脸,往下是纤细白净的脖颈,交领露出一道细缝,包裹得严密的春光便从那道细缝中泄露出一点,不轻浮,无端却多了一点引诱的味道。
这倒是还有些意思。
他错开眼,将视线挪到别的地方,“姑娘可是想好了?”
“我肯过来,不就已经是答案了么。”
“原因呢?”
江婉容想,这世间万种那有那么多原因,若不是她还要借着他的势,只怕这会儿要翻脸,反问一句,“你又为何娶我?”
凤眼慵懒地看过去,她漫不经心地笑着,“我说我心悦你已久,公子可信?”
“自然是不信。”
“你就对自己这样没信心?这样可不好。”江婉容站起身,慢悠悠走到他的后方,俯身咬着字,像是哄诱,“就当是我心悦你好了,我身为一个女子,都敢将下半身的幸福都加诸在你身上,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他能够若有若无地闻到那种香气,香气浅淡,像是茶香却比茶香要甜一些。喉结上下滚动着,他端起桌上已经放凉的茶喝了一口,偏头看向她,像是承诺,“定不负卿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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