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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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径通幽。

竹林深深,修士们跟随楚慎行相继踏入，不忘铺开神识，观察四周。

但诸人快遇到阻碍。

四侧的竹林，看上去是苍翠绿色。神识探入其中,却似涌入深雾。

他们能分辨的,不过是脚下十丈。远的地，便难以触及。

楚慎行又一次感受到来自诸人的目光。

这里没有阵修,也无怪所有人都将期望压在他身上。

楚慎行沉吟,左右看过,知晓这里定然也迷阵密布。但他解阵，历来是要看出阵法对应的天地规则,后借这份规则抽丝剥茧。

如今他们进入竹林，竹林却没有更多反应，这反倒阻碍了楚慎行解阵。

但不难解决。

楚慎行吩咐诸人，要他们各自取一张符纸。

修士们虽茫然,但都配合照做。

后，楚慎行要所有人各自叠一个纸雀。

澜川修士面面相觑。

并非不信任,只是……

孔铎搔搔头,说：“我不会啊！”

虽然这些年来,看楚、秦师徒叠过不少次，但毕竟没有亲身上阵,难免足无措。

秦子游听到,原先想说“那我教你”。

但他话未出口,就感觉到了楚慎行的心思。

纸雀与否不是重点,楚慎行说：“蛐蛐儿、蚂蚱——都以，随意来。”

他这么一说，孔铎放松多,露出一个笑脸，“这就好。”

孔铎埋头苦叠，其他修士各自交流。不消片刻，人人上都有或精致漂亮、或粗糙丑陋的花鸟鱼虫。

楚慎行又吩咐：“滴一滴你们的血在上面。”

修士们不解，是依然照做。

这只花了须臾工夫，快，三十余个符纸折出的小玩意儿浮在空中，一一朝楚慎行师徒飞去。

楚慎行以藤枝幻化出毛笔，交给弟子一支，两人一起，迅速给所有小东点上灵犀。

后，这些小雀、兔子……一一从楚慎行师徒中挣脱，往竹林中去。

竹林幽幽，将所有点了灵犀的符纸吞没。

看到这里，修士们心头多少恍然。

如今迷雾寂静，不好判断。楚真人这一招，就是要让整个竹林阵法“动”起来。

往纸雀、纸兔里滴入他们所有人的血也是为此。寻常点了灵犀的小雀是有用，毕竟只是单薄纸页，不一定能触发所有陷阱。

果然，随着一只只灵犀符纸的进入，原先平静的竹林像是一锅被泼了水的油，瞬间沸腾。

竹枝晃动，宛若大风吹过。修士们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在竹林深处攒动。

邪恶庞大，觊觎着每一个进入此地人。偏生因为他们并未走入其中，于是无法露面屠戮。

楚慎行的暗道一声“来了”。

他神识又一次铺展，似水似海。潮水般的神识所过处，以捕捉住每一丝细节。

灵分布的变化，这一空间内骤然不同的氛围。

楚慎行一一分辨。

这说来繁复，真正去做，也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几乎只是竹林刚开始响，楚慎行就道：“这边。”

他身子一偏，直接往茂密竹林中去。

修士们状，不少人发出轻轻的“咦”声。但随着楚慎行靠近，原先挤挤挨挨的竹子竟然真的分开。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剑斩了下去，将竹海从中斩断。

原先的诧异转瞬消散于无形，所有人心中激动。

他们知道，这是楚真人找到了正确道路！

敬佩视线沉沉压来，楚慎行无心理会。

他在考虑：那修说的不错。正院中虽一样有灵阵禁制，却不过寻常。到这里，才像是一个知自己要走火入魔的修士会来的地。

楚慎行不知道魔族大世界的“城主”有多少权柄，但他知道，光是“城主”的名声，都一定会引来诸多觊觎。从阮蔻话里来看，城主每逢十年就要出事事，也并非隐秘。这样情况下，城主自然要为自己多备后路。

他们踩在城主的“后路”上，自然要多留心。

楚慎行脚下踩着步法，一步便是数里距离。

但竹林依旧，到处都是一样风景。

修士们紧跟着他，不敢停歇。

竹叶依然在“沙沙”作响，澜川修士逐渐察觉，滴了自己一滴血的灵犀符纸在一个接一个的断掉联系。

他们相互看看，望着楚慎行的背影，心头升起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这里远比此前所想要危险！

一旦掉队，等待他们的，恐怕是灭顶灾。

修士们想到这里，暗暗提心。

楚慎行找寻向，同时不忘放慢速度。

无言的默契弥漫在众人中，时间推移，竹林的喧闹又一次沉寂。

风声，“沙沙”声，在某一个倏忽消失。连修士们前行时发出的细微动静，也被一同吞噬。

太安静了。

楚慎行暗忖。

他察觉有异。在身后数丈处，不少修士的脚步逐渐停下。竹子立刻涌来，要将这些不知何时被迷惑的修士吞没其中。

楚慎行“嗤”地笑了声，却是召出寒鸦剑。

寒鸦浮于空中，楚慎行一眼扫过，看到玄色剑身在日光下映出一片粼粼亮色。

两股藤枝从他袖口涌出，化作两枚小小的槌。小槌敲在剑身，发出一声清越鸣动。

不少修士原先已意识沉下，又被这响动唤醒。

楚慎行脚下速度略减，好让被暂时蛊惑了的修士一样能追随剑鸣跟上。

两只小槌交替，落在寒鸦剑上。

他身侧半步就是秦子游。秦子游听着小槌敲击的节奏，跟着轻轻哼：“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剑鸣激昂奋进。

秦子游哼到“与子同仇”，大多修士已重新加快步伐。

其中有人后怕地回身看去，背后的竹林青翠依旧。乍一眼看甚是无害，只有这修士自己知道，才自己历了什么。

是楚真人的剑鸣声，划破混沌，在他识海中出现的那片竹林中指出一条清晰路线，引他往外。

剑鸣不息，秦子游继续低唱：“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在他身后，逐渐响起了其他人的声音。

这虽是来自碧元大陆的战歌，多年共同杀敌，澜川修士也早已记得曲调字句。

其他修士的声音原先一样低，只是一种暗自警醒。但随着愈来愈多人加入，终于汇聚成了潮水一般的响动。

蛊惑着修士们的竹海退去，他们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声音。

“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随着后一句词铿锵落下，敲着剑身的小槌重重击落，后从中折断。

后一声灵剑鸣音与修士们的嗓音混合在一处，前所未有的空旷地界出现在他们面前。

澜川修士抵达竹林中心。

青云掌门先失声惊呼：“凌玉！谢戟！”

他看到了倒在其间，不省人事的两个归元峰主。

青云掌门身体前倾，想要往前查看。但行动前，又被宋杓拉住。

宋杓说了句“僭越”，转提醒：“老祖，还是看楚真人如何说。”

青云掌门面颊抽搐一下，知道宋杓这话不错，是该如此。

他缓缓重新站直，正要询问，却察觉不对。

身后传来一阵动静，是修士们已熟悉的竹叶晃动声响。

竹林在所有人身后合拢，像是一个牢笼，终于等来了猎物。

修士们因这个联想胆颤。

他们身百战，哪怕是前面遇到的八门金锁阵，也不过是清晰摆在面前的麻烦。不似如今，四下空旷，城主依然不踪迹。归元宗的两个峰主自是此行收获，然大的危机尚未解除，不能掉以轻心。

正思索间，一阵狂风无边起，卷向澜川修士。

风声惨戾，狂啸不止。

队伍中的乐修当即反应过来，弹琴吹笛，暂且挡下这第一波攻击。

青云掌门留心凌玉、谢戟人所在向，庆幸他们依然昏迷，未受波及。

楚慎行澜川修士们尚能抵御，于是并未插。

按照宋杓等人此前所说，魔修一共带走了三个碧元修士。凌玉与谢戟在此，天权却不露踪迹。楚慎行自然考虑，或许魔城主如今正与天权在一处。

那不是简单吗？

他甚至微微笑了下，问：“掌门、宋道友，你们有道友的信符？”

青云掌门与宋杓瞳孔微缩，当即反应过来。

两人各自拿出信符，楚慎行扫过一眼，说了句“不必这样多”，便拿起其中三枚信符，往外间去。

他离开了乐修搭建出的禁制范围，外间戾风来，却被楚慎行的护体灵尽数挡住。

他察觉秦子游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师徒人在这一刻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在秦子游不曾历的五百年，在楚慎行因宋安遭遇磋磨的五百年。日日罡风，日日砭骨。血肉成泥成沙，连后一丝骨头都磨灭。

楚慎行遭遇过这些。哪怕如今的戾风威力胜过归元思过崖下罡风万千，他也依然能平静承受。

楚慎行拿出第一枚信符。

他讲话，是说：“真人，原来你并非皎的生身父，这倒是怪哉。”

楚慎行语调慢悠悠的，好像他并非身在魔城中，是在某个自在所。

信符化作流光，从楚慎行中飞走。

他看着流光飞去的向，转向一片竹林。

竹海又一次在楚慎行面前打开，他的身影消失在其中。

秦子游：“师尊……”

他在识海中念过。

楚慎行：“无事。”

一样在识海中安抚。

流光消失了，楚慎行走了些时候，拿出第枚信符。

他与天权始终称不上熟稔。在归元宗时便是如此，遑论如今。

天权甚至没楚慎行说过几句话，于是楚慎行也迟疑，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只好讲：“我看皎与云清师妹感情甚好，不若问过他们意愿，看他们是否要合籍双修。”一顿，楚慎行笑了下，“这总是好事一桩。”

信符度飞走。

楚慎行调整向。

他听到了更多声音。这片林子吞没过多人，里面大约也用上玄阴阵。这些已死人在楚慎行耳边窃窃私语，看这剑修分辨向，在竹海中穿行。

到第三枚信符时，楚慎行纯粹信口胡诌，说：“我听人说起，归元宗的真人也曾酿过九丹金液。只是想来，你我酿成的九丹金液大有不同，倒是以……”

楚慎行微微停顿一下。

他松开，虽未讲完话，信符依然飞走。

这一回，楚慎行紧跟其后。

按说以信符飞去的速度，修士无论如何都不能赶上。偏偏这一次，在信符没入另一个人识海前，楚慎行拨开竹叶，到天权。

以及覆在天权身上的、将天权胸膛撕咬得鲜血淋漓的陌生面孔。

那人像是陷入癫狂中，完全没有理会忽出现的楚慎行。楚慎行只他埋首于天权胸膛，他甚至看到其中“怦怦”跳动的那块软肉。

天权的面色已然惨，俨然不能耽搁。

楚慎行握寒鸦剑柄，往前行去。

竹林要吞没他，但青藤涌出，两股翠色纠缠到一处，硬生生将前来阻拦的竹海分开。

这不是长久计，但楚慎行端详那癫狂人，心里浮出阮蔻的话。

高则大乘，低则元婴。

如今，他面前这个，修为不高不低，恰好化神。

化神修士一心吞咽着身前血肉，直到寒鸦立于他颈上，此人都不曾察觉。

楚慎行的眉尖轻轻拢起一些，到底不做犹豫，将寒鸦刺下。

灵剑卷着合体修士的一击力，将天权身前的修士刺穿。

此人身体晃动一下，缓缓抬头，半张面孔上都淌着鲜血碎肉，看向楚慎行。

楚慎行一样看他。

竹林寂静一刻，后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击，藤枝似应对千军万马。

楚慎行立不动，将灵剑往下压去。

他看到陌生修士口中也冒出血来。

他的血天权的血混在一处，也分不清楚。

少顷，竹林重新平息。

澜川修士面前的戾风消失无踪，连笼罩在竹海中的神识浓雾都散去。

他们心中有所猜测，这份猜测，在看到楚慎行扛着另一个修士出来的时候，成为现实。

青云掌门宋杓应上，扶住天权。楚慎行将人交给他们，同时说：“才道友状况不妙，我给他喂了一颗回春丹。”

算是简单交代。

青云掌门宋杓自是一番谢，后又回身，去看凌玉与谢戟的状况。

只是这人不知是何状况，总不醒来。

宋杓安慰青云掌门：“等到其他修士会，就让吕道友帮忙看一看。”

青云掌门叹一声：“也只得如此。”

他们人讲话，另一边，澜川修士将楚慎行团团围住，口中说着恭喜。

孔铎问：“楚真人是将那魔修处置了？这么说来，我们算是……”

打赢了？

他不算确定地想。

楚慎行听着，缓缓说：“我才的确杀了一个在啖道友血肉的修士。”

孔铎一怔，秦子游察觉不对，说：“师尊莫非怀疑——”

楚慎行说：“他死后，竹林平息，禁制消失。”

孔铎快言快语，说：“正该如此！掌握灵阵的人死了，灵阵也失去作用。”

楚慎行沉吟片刻，到底说：“既然失去作用，也便做事。”

澜川修士看他，听楚慎行吩咐：“我此前说过，过些时候，府中魔仆，便任由诸位处置。”

现在，澜川修士们以上“处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28号）请假哦=o=

后天见啦~

会在29号24点前更新的（立flag）

以及这章出现的是《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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