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番外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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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游尚且不太肯定：“那些壳子——”

张兴昌：“嗯？”

程云清：“它是不是在把那些壳子碎片往外排？”

几个少年悬于天空,往下看去。

时间愈久。

小鹿脚下一样多了一块藤蔓编织出的平台。

为此，秦子游略有担忧。

程云清接过话头，他便不再讲话,而是看向正将下巴搭在自己肩上的楚慎行。

秦子游低声：“感觉怎么样？”

楚慎行思索片刻，承认：“是有点累。”

秦子游顿时紧张，说：“你还是只顾白皎那边吧,我还能撑。”

话音落下,就听到楚慎行笑了声。

秦子游皱眉，说：“你不要这么不放在心上——”

他是在严肃考量。

当下情况显而易见：下方，无盔兽的身体已经不再蔓延,但一时之间，也没有收拢的迹象。

不知道他们还要在天上待多久。

这种情形中，每一点节约下来的力量,都是往后存活的保障。

楚慎行说：“嘘,让我休息一下。”

秦子游一怔。

小鹿身下的藤枝缠了上来，顺着小鹿的腿,一直到肚皮、到脖颈，再到角。

在这同时,也一样是顺着秦子游的腿，悄悄没入他的衣服，贴着他的皮肤,亲昵地与他交缠。

秦子游眼皮颤动,想：休息？

这就是楚慎行说的“休息”吗？

他想要反驳,想要让楚慎行郑重面对眼下危难。但秦子游又觉得，楚慎行不会在危机时刻和自己开一些无谓玩笑。

他心情复杂。

也许这么亲密地抱着自己，从身体，到精神体,全部交织在一起——对楚慎行而言，这的确是一种“休息”。

秦子游想到这些，心头像是冒起一个个小气泡。

像是饮料。不健康，高糖分，让人尝上一口，就不想放下。

在小鹿旁边，白狼身上。

“没错！”白皎的嗓音抬高，“那些洞的位置在往下挪动——岩兽外壳能对无盔兽造成危害吗？”

“不对，”秦子游心静下来，插口：“十点钟方向，有两块岩兽外壳一直停在无盔兽体内。”

白皎一怔，陷入深深困惑。

“有一部分岩兽外壳能对无盔兽造成伤害？”他猜测，“对，那两块外壳周围也没有形成空洞。”

张兴昌跟着他们的讨论，茫然说：“是因为位置不一样吗？”

程云清：“那两块外壳很厚，的确和其他空洞里的外壳不太一样。”

楚慎行说：“那就不是因为岩兽。”

其他人看他。

楚慎行道：“是因为外壳上的东西。”

秦子游福至心灵：“八脚兽的毒液！”

其他人听到这里，恍然。

张兴昌：“那咱们？”

楚慎行遗憾叹道：“可能还是需要再回一次c级异兽领地。”

……

……

一刻之前。

单文星：“441队又不动了。”

李君昊：“分数呢？”

单文星：“没有上升。”

柳莹皱眉，“奇怪。”

单文星深呼吸，“我会再观察一下。”

虽然关注榜首队伍的状况，但734队也并非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上面。

441小队与无盔兽对峙期间，734队遇上了新的异兽。

等到与异兽的作战结束，734小队暂时休整。这会儿，才又有工夫询问。

而此次，单文星给出的答案，出乎诸人意料。

单文星神色凝重，说：“441队折返了。”

近乎是同时，排在后面的几个队伍全部留意到这件事。

993队出现分歧。方君璧、孟瑶依然认为，己方不能因为441小队的行动就判定a级异兽真的无法战胜。他们至少应该接近a级异兽领地，看过异兽资料，再做决定。

孟知竹、陆处安则抱有另一种观点：441小队这几天的行为举止已经足够给他们拉响警戒。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把握当下，趁着来到b级异兽领地的队伍还少，加快收割。

孟知兰被夹在当中，十分头痛。

类似的争执，陆续发生在排名前一百的所有队伍之中。

唯有始终通过探查机器人镜头观察441小队的周禄存、周教官，知晓楚慎行五人此次撤退并非因为不敌。相反，他们已经找到对抗无盔兽的方法。

这天下午六点，飞船再度接通了与卡俄斯星地表的通话。

“还是没有收获？”周禄存问。

凌玉长长吐出一口气。

几个教官大致说了说地表上的状况，凌玉等人不免问起441小队的行动。

周禄存说：“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

凌玉听过，一笑，感叹：“我在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期末考试到一半儿，好像整个队伍只拿了五千分。”

青春啊。

她说到这里，陆璇等人也开始短暂怀念。

只是怀念过后，仍要面对当下困境。

他们此刻的状况，与探查机器人录像中的情形十分相似。

但凡凌玉等人的注意力放在异兽尸体上——无论是在旁边埋伏，还是身处更远的地方，用仪器探查，总归，都是一无所获。

可要是凌玉等人不信邪，短暂地撤去一切监控。这时候，异兽尸体就会消失无踪。

想到这里，凌玉略觉头皮发麻。

卡俄斯星上一定有什么东西！

但是，从目前状况来说，的确也达不到暂停期末考试的标准。

想到这里，凌玉更是头疼。

他们在这里做“无用功”，另一边，441小队在诸多关注之下，一路撤退。

他们撤回b级异兽领地时，旁人尚且不觉有异。

但在两天之后，楚慎行等人回到c级异兽领地，734、993……所有对441小队有所留意的队伍都意识到，有古怪。

可其中缘由太难想明。他们讨论许久，总得不到一个答案。

主要猜想有两个方向：简单一些的，认为楚慎行等人照旧只是想要取得对抗b级异兽的砝码。心思多一些的，则开始考虑，也许441小队已经对a级异兽的状况有了思路，而其中正有用得到c级异兽的地方。

期末考试开始的第十五天，楚慎行等人从c级异兽领地折返，途径补给点。

与他们此前来时不同。当下，补给点中已经有数队学生。三个宿舍被占满，441小队对此已有心理准备，在拿了新的物资包后，就准备在外厅过夜。

一道道目光落在441小队的五个人身上。

楚慎行等人安之若素。

考场之内，终端仅仅保留了与队友通讯的功能。但如今，一个个心怀困惑的学生就在441小队身边。

到底有人上前打招呼、问起：“我之前在地图上看到，你们已经到了a级异兽领地——”

起了话头之后，原本还有人讲话的外厅忽而静下。

楚慎行笑一笑，说：“对。”

打招呼的人眼前一亮，问：“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

期末考试中，并没有“不能和其他人透露情报”的规定。

话虽如此，来问话的学生其实并未报什么期望。

人家辛辛苦苦得来的信息，凭什么要告诉你？

可问一问，总不会有什么损失。

落在441小队身上的目光愈多。

楚慎行说：“很难对付。”

旁边响起一叠声感叹。

“楚慎行他们都说难对付的话，咱们是不是就没有希望了？”

“是吧，咱们连b区都不一定进得去。”

一段时间下来，“岩兽外壳可以抵御八脚兽毒液”已经不再是秘密。

但是，不是所有队伍都有能力带着岩兽外壳在八脚兽领地之内穿行。

说到这里，部分队伍已经开始心有戚戚。

不过既然明知自己能力有限，听楚慎行说起a级异兽的状况，倒是能摆上放松心态。

楚慎行又说：“不过也有技巧。”

询问的学生眼前一亮，“技巧？”

“对，”楚慎行看一眼旁边的队友，见几个队友都露出不太在意的神色，才说：“我们折返回来，就是因为找到了对付a级异兽的技巧。提示一下，考场的划分不是偶然，学院在这方面的确很有心。”

他这么说，其他学生若有所思，视线从楚慎行小队身后那两个崭新的岩兽外壳上转过。

答案好像已经呼之欲出。

楚慎行点到为止，说：“我们要休息了。”

询问的学生先是一怔，随后点点头，郑重地道谢，而后回到自己队友身边。

楚慎行转向正在咬营养棒的几个队友，秦子游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开始觉得，现在的异兽分布里有没有学院干预的结果。”

楚慎行听着，不置可否。

张兴昌咂舌：“要是真的……”

临时基地内，看着补给点监控的李鸿长出了一口气，“要是真能干预就好了。”

不像是现在这样。

凌玉等人几乎在自我怀疑，觉得是否是此前的想法出错。

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一点切实的证据都找不到？

异兽身躯沉重，如果是被拖走，必然会留下痕迹。

在教官们的踟蹰之中，无数队伍的关注之下，441小队第三次穿越了八脚兽领地。

只是这次，他们比此前多停留了一些时候。

一直到岩兽外壳又一次支撑不住，441小队才带着二十余个完整的毒囊离开，进入无盔兽所在。

这一次，他们确认无盔兽能够被精神力提前探查到，于是不似前一次那样小心翼翼。

只是运气不佳。进入无盔兽领地的第一天，441小队毫无收获。

几人倒是不气馁。既然没有收获，就先去最近的补给点。

在新的补给点中，秦子游略带几分期待，拿出了物资包里的营养棒。

他眼前一亮，“牛奶味！”

楚慎行笑一笑，未多说。

五人各自洗过澡，钻在一个宿舍里，角落堆放着八脚兽的毒囊。

毒囊先是被三个哨兵的精神力包裹住，又有楚慎行的藤蔓支撑。远看时，就像是一片藤枝上长出数十个青黑色的果子。

秦子游咬着牛奶味营养棒，唇齿之间都是奶香味。

他以一种比往日还要放松的姿势，靠在楚慎行身上。

楚慎行单手抱着他。

对面三人已经见怪不怪。

他们这会儿在讨论，一个无盔兽，需要用多少个毒囊应对。

终端投影出数个公式，另外要将前面作战时对八脚兽、无盔兽的反应考虑进去。

程云清肯定地说：“如果直接将毒囊投入无盔兽身体，毒囊可能和那些岩兽外壳碎片一样，被无盔兽排出来。”

楚慎行道：“需要让毒囊直接在无盔兽身体里裂开。”

这话出来，秦子游说：“我来吧。”

程云清深呼吸：“之前咱们试过，毒囊中的腐蚀性液体会对精神力屏障造成损伤。”

秦子游说：“但咱们也知道，只要控制好角度、找好撤出精神力的时机，就不会有事。”

其他人看他，白皎说：“轮流来。”

程云清点头，“对。你可以第一个，但接下来，咱们轮流来。”

秦子游听着，笑一笑，点头。

他们商议之后，又针对“无盔兽会不会事先发现毒囊存在”、“要如何对毒囊进行伪装”进行一番讨论，列出数个计划。

等到一切完备，五人各自道了晚安，关上灯，准备入睡。

白日操劳很多，白皎近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

张兴昌作为向导，到底不似哨兵那么疲惫。

但他听着旁边的呼吸声，到底把在终端上打出的“明天呢”三个字删掉，轻轻打了个呵欠，一样准备入睡。

眼睛都要阖上时，忽而察觉异样。

张兴昌飞快地瞄一眼地面。

藤枝铺来，叶片颤动，往他旁边那张床上缠去。

张兴昌用自己困倦中的最后一点心思想：他们两个，明天肯定……

……

……

楚、秦二人并未留意旁人的心思。

纵观历次期末考试，虽然偶尔也有异兽袭击补给点的时候，但毕竟只是零星几次。

在野外时，三个哨兵需要时时刻刻分出注意力，好防备从黑雾中出现的怪物。哪怕是有岩兽外壳掩护的时候，都不能完全放松。

但此刻不同。

补给点中的床铺不算柔软，可到底是一张床。

他们洗了澡，头发上还带着一点淡淡的香气。

楚慎行能听到怀里少年的呼吸声，感觉到秦子游胸膛的起伏。

鲜活的、在他怀里，哪里都不会去。

藤蔓从四面八方缠了上来。如果此刻开灯，441小队的其他三个人恐怕会惊讶地发觉，床铺近乎成了一个绿色的茧子。

这个茧子中，藤枝钻入秦子游的衣领，用比白日里更加亲密的姿态，摩挲着少年的皮肤。

那些在秦子游清醒时会被绕过去的地方，这会儿，也全部被关注到。

睡梦里，哨兵的眉尖一点点拢起来，嘴唇轻轻张开。

只是不等他发出什么声音，就有藤枝凑来，靠近他，堵住他的所有声音。

这样无声地、寂静地摩挲还在继续。

楚慎行闭眼侧躺，一只手放在少年腰上。

他能感觉到，子游的身体在一点点变热。

即便是这样，依然在靠近他。

这个夜晚的最后，楚慎行还是吻了吻秦子游的额头。

他安稳入睡。

第二天，441小队离开补给点。

秦子游偶尔觉得身上怪异。胸口微微发麻，腿也带着一点酸软。但细细想来，考试期间，每日都在赶路、与异兽战斗，消耗过大，肌肉出现些许劳损，也很寻常。

他们离开的时候，相互打气，说：“今天一定能找到一只无盔兽！”

或许昨日已经把坏运气用完。这句话后，不到两个小时，秦子游果然有所发现。

441小队所有成员对视一眼，三颗毒囊从藤枝上浮起，来到秦子游面前，再往前去。

很快消失在黑雾之中，不能为两个向导所见。

441小队的所有人提起心。

前车之鉴下，这一次，他们提前跨上小鹿、白狼，跃至百米高空，再俯瞰下方一切。

秦子游全神贯注，便由程云清和白皎给两个向导播报最新状况。

程云清：“子游离无盔兽越来越近了——”

白皎：“一百米。”

程云清凝重：“五十米。”

白皎就抽了口气。

张兴昌急切：“现在呢？”

程云清低声说：“进去了。”

被秦子游精神力包裹着的三个毒囊，进入了无盔兽的身体。

精神力的阻挡起了作用，无盔兽暂且只将自己吞下的东西当做普通食物。

但这并非结束。

接下来，秦子游还要让三个毒囊被放到无盔兽身体的身体中心。

他的额头上出了一点薄汗。

楚慎行有所察觉。

藤叶慢慢涌了上来，温柔地摩挲着少年的额头。

秦子游沉浸在对毒囊的操控中，一时之间，并未留意外间动静。

他的汗水被藤蔓擦去。

一刻钟后，三个毒囊落在441小队此前计算好的位置。

秦子游呼出一口气。

但这仍然不是结束。

他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重，近乎到了嘈杂的地步。

秦子游有隐隐心烦。

这时候，他却觉得，自己的手被另一个人握住。

那个人不仅握住他的手，还抱住他，再亲一下他的额头，温言说：“子游，你能做到。”

秦子游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想：楚慎行。

楚慎行楚慎行楚慎行——

当他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原先的紧张踟蹰像是被忘掉。

他抿一抿干涩的唇，三个毒囊缓缓裂开一个口子。

无盔兽像是察觉到什么，庞大的身躯开始震动。

藤枝缠绕着秦子游的身体，清晰无比地告诉他，楚慎行就在他身边。

他要保护楚慎行，他要拿到这次期末考试的第一。

秦子游蓦地睁开眼睛。

441小队下方，无盔兽的身体开始融化！

秦子游近乎能听到异兽发出的哀嚎。

他看着下方弥漫的黑色雾气，看着异兽身上愈来愈大的缺口。

秦子游露出一个轻松的、畅快的笑容。

441小队的分数再度更新！

这一次，分数直接增加了500分，向所有人宣告，441队已经将一个a级异兽斩杀！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往后数日，441小队的分数还在不断上升，很快破万。

其中增速，让后面的队伍半是心怀警惕，半是多了一份期待。

他们逐渐察觉：也许斩杀a级异兽的方法并不艰难。

联想到441小队此前退回c级异兽领地的情况，有排名前百的队伍果断后退，想要依照441小队的踪迹，重新走一遍。

这无疑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这么做的小队，遇到了当初441队在补给点遇到的其他队伍。

也从对方口中，听到了楚慎行此前所言。

考场的布置规划不是偶然。

有技巧。

只要找到这个技巧，他们一样能斩杀a级异兽！

前百名队伍的竞争进入了新的阶段。

考场上，一片热火朝天。

转眼到了考试后半程。在441小队的总分突破一万五后，993小队同样突破万分大关。

734小队与谢湘湘所在队伍的分数咬得很近，争夺着第三名宝座。

又一个夜晚，441小队将要用完从b级异兽领地带来的毒囊。

他们开始了本次考试中的最后一次作战会议。

议题是：是否要改变接下来的行动路线。

比如，去s级异兽领地边界转一转？

这无疑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在最初进入考场时，441小队的五人已经达成共识：拿到第一名固然重要，但是也要慎重行事。

回顾历年期末考试，绝大多数学生都止步于b级异兽领地。

只有少数精英学生，才会对a级异兽发起冲锋。

到现在，他们先后遇到近十只无盔兽，甚至逐渐摸索出了无盔兽要害所在，大大节省了毒囊。

这已经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成绩。

那么，还要再往前吗？

在会议开始之前，张兴昌已经有了薄薄预感。

他未开口，而是听秦子游等人看着地图，对行动路线分析一番。

441小队目前所在的位置，距离s级异兽领地并不近。

如果做出“前去一试”的决定的话，接下来，他们几乎要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赶路上面。

即便如此，对待s级异兽，他们有很多大可能性束手无策。

此前，小队五人从c级异兽那里拿到坚固的外壳，用以抵抗八脚兽的毒液。

又从b级异兽那里得到无所不化的毒液，用以融化a级异兽。

但是，他们并未从无盔兽身上得到什么。

触碰到八脚兽的毒液之后，无盔兽像是化作一滩水。身体完全融化之后，唯一的残余，就是地上一点湿痕。

441小队倒是搜集了一点这些潮湿的泥土。但他们也已经确认，这些潮湿的泥土并不会对他们的身体、精神海造成伤害。

其他队伍已经陆续开始在a级异兽领地活动，兴许就要追上他们的分数。

他们抱着“成为第一名”的目的开始期末考试。最安全的做法是，他们重新走一遍从c区到a区的路线，守住分数上的领先。

可对自己这帮队友，张兴昌不抱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里，更新迟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吧（流泪猫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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