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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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样的规定？”姚软枝放软了声音，她记得温家老三的大名是温厚山,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跟当初给他起名字的人对他的期许,可不怎么样搭界。

一点儿也不厚重如山,反倒是跳脱利落得像阵风。

不知道是不是温俊海故意的,他家几个弟弟全都剃着跟他一样的短寸,和村里流行的那种长发分头迥然不同。

在姚软枝的审美观里，这样的发型确实比现在的分头好看，但是跟几个弟弟不够熟悉，她还是需要仔细分辨一下，才能把老三跟老四区分开来。毕竟老二年龄最大,老五年龄最小,跟他们分别比较大。

温俊海和温好好回来的时候,姚软枝已经把中午留下来的菜热好了，馒头也热了一大筐：“我也不知道够不够吃，要是不够吃，等会儿再摊几个饼？”这一群半大小子的饭量,姚软枝还真是把不准。

温好好有些紧张，搓着自己的衣角去看温俊海。

“你别忙了,让他们干。”温俊海把姚软枝拉到一边，几个弟弟立刻嗖嗖地蹿了出去。

姚软枝看了他一眼，这是把弟弟当自己手下的兵带呢？

温俊海拉着姚软枝进屋：“去换个衣服吧。”穿了一整天的喜服，好看是好看，但是太绷着了。换身家常的穿着,舒服，反正也没有外人了。

姚软枝走进新房最深处，温俊海举着油灯给她照亮。

她找了一身细棉布做的短袖七分裤家居服，这是前段时间刚刚做的，因为做起来相对简单一些，姚软枝还给温家每人都做了一套。

姚软枝自己的是蓝色的，温俊海的是黑色的，温好好的是粉色的，其余几个弟弟的都是灰色的。

温俊海站在一边看着她摆弄衣服，眼睛都不挪一下。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看见的画面吗？

回到家里，看见心爱的女人，就在他们的卧室里，收拾着他们的衣服。他们两个的衣服都放在一个柜子里，挨挨挤挤，不分你我……

“我换衣服，你还不走开？”姚软枝娇嗔地瞪他，温俊海只好把油灯放在一边，带着不舍走了出去。

他也不走远，就在床对面，飞快地把自己那套同样的家居服拿出来，当着姚软枝的面就开始换。

姚软枝一不留心就看见了那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呸”了一声，把床边的帘子一拉，一下子把两个人分成了两个世界。

不过等她出来的时候，就发现油灯正好能把自己换衣服的影子投到床帘上……再看看温俊海有几分落荒而逃的背影，姚软枝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走了出去。

……

瘦瘦高高的温家老二温春明把桌子从堂屋搬了出来，老四温智原跟在后面一趟趟搬凳子，把桌子一圈都放满了，老五温乐田只有七岁，不过拿着碗筷也十分稳当，还知道先洗手再分碗筷。

温好好跑进厨房里，把菜和馒头都端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然后四个男孩齐刷刷地站成一排，挺直腰背，温春明脸上有点可疑的红晕：“大哥，大嫂，吃饭了！”

姚软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是想到笑出来之后十三四岁的少年会如何窘迫难耐，她还是拼命忍住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很好！”温俊海却没有感觉，他已经看过了，院子里里外外都扫干净了，家里的各项事务都做好了，可见就算是今天，大家也没有松懈忘记自己的任务，这样就很好。

责任心，是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东西，能够在今天仍旧记得自己该做什么，这是他最满意的地方。

温俊海一转头，就换上了一脸柔和，拉着姚软枝的手：“媳妇，你坐这儿。”

对于大哥见了大嫂就瞬间变脸的功能，温家四位弟弟表示，他们早就过了震惊期，现在已经习惯了。

吃了晚饭，一帮小家伙又井井有条、分工合作地开始收碗、收桌子板凳、洗碗、喂鸡……

姚软枝看着温俊海站在院子中央，一副监工的架势，就悄悄拧了他腰上一把：“你这么个大男人，就这样站着看他们这帮小孩子干活？”

“不啊。”温俊海有些诧异，“等会儿我还要监督他们写作业——不过这个工作你比我合适，软软，你看看回头要不交给你？”

“好呀，我才进门，你就给我安排好了？你是地主老财，好不容易抓住一个长工怎么着？”姚软枝给了他一下，不过语气明显是在开玩笑。

给温家几个弟弟妹妹补课，让他们尽量掌握更多的知识，改变上辈子的命运，这本来就是姚软枝计划中的事情。

只是她从来没想到，温俊海在家里竟然会是这么一种形象。姚软枝还以为，他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会像对她一样，温柔细心，体贴备至呢。

“弟弟妹妹怎么能跟媳妇一样？”温俊海理直气壮，“我媳妇是我自己挑选自己追求来的，当然要好好宠着。这些小崽子是要成家娶媳妇照顾媳妇宠媳妇的人，要是什么都不会，谁家能看得上他们？”

行吧，你是老大你说得对。

“都去做你们的作业，不许打扰我跟你嫂子。”温俊海拿了两个枕头，卷上一张草席，拉着姚软枝往旁边走，“走，咱们去房顶看星星。”

姚软枝回头一看，温好好和几个弟弟挤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样子别提有多可怜。

“温大哥，你看……”

温俊海头都没回：“你别上当，他们就是不想做作业。”说着，温俊海大吼一声，“做不完作业，今天都给我扎马步两个小时！”

chuachuachua！

院子里瞬间空荡无人，堂屋的油灯很快就亮了起来。

姚软枝失笑：“你就天天跟他们斗智斗勇？”温家跟她想象的太不一样了。

“所以你别对他们心软，好好就算了，她年纪大但是最单纯，就只知道干活，可是那几个小崽子，就没一个真老实的。”温俊海拉着媳妇软绵绵、嫩滑滑的小手，顺着堂屋西边的楼梯上了房顶。

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是人字形的屋脊，有的房顶铺着茅草，家境好的就搭着青瓦。不过温俊海这次盖房子，堂屋五间却是平顶的，涂着厚厚的水泥，房角还有一些柏油沥青的痕迹。

房顶上晒了一小片麦子，温俊海把草席放在一边，过去把麦子铲到一起，用一小块塑料布盖住，在塑料布一圈压上几块石头。

“这都是好好和他们几个在地里捡的麦穗打出来的。”温俊海的语气柔和了几分，“他们皮是皮了点，不过都是好孩子。”

“所以才要管得严格一点，以后才会有出息。”

温俊海拽平了草席，示意姚软枝坐上去。

姚软枝脱了鞋，坐在薄薄的草席上，还能感觉到房顶不曾消散的热度。

温俊海也脱了鞋，紧紧挨着姚软枝坐了下来。

姚软枝白了他一眼：“这么大个草席，非要挨着我，挤不挤？”

温俊海嘿嘿笑着，往后仰倒躺在了枕头上。

“软软，我早就想着等你回来了，跟你一起躺在房顶上看星星了。”温俊海拍了拍另一个枕头，“来。”

姚软枝犹豫了一下，拽了拽枕头，慢慢地躺了下去。

温俊海的胳膊伸过去，正好放在她的脖子下面。

姚软枝感觉到那结实火烫的肌肉，身体不禁一下子绷紧了。

夜幕像是一个巨大的暗蓝色灯罩，从天顶扣下来，把整个世界都覆盖在内。灯罩上闪动着点点光辉，明灭起伏。

温家就在村子最偏僻的角落里，这会儿静谧得听不见一点儿人声，仿佛除了身边的人之外，世界里再也没有其他存在。

夏夜的风柔柔吹过，温俊海放在姚软枝脖子下的手往回收拢，搂住了她的肩膀：“软软，你冷不冷？”

似乎是被周围静谧的气氛感染，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耳语一般。

姚软枝的心脏咚咚乱跳：“不冷。”

“真的？”温俊海含含糊糊地说，用力把人拉到了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了。

以前要顾忌着她的名声，他只能忍了又忍。可是现在，她是自己的媳妇了，从乡里领了证，又光明正大办了婚礼的媳妇，温俊海正当血气方刚，哪里还忍得住？

姚软枝被他禁锢在怀里，好半天才喘过气来，感觉到自己的嘴唇火辣辣的，怕不是被这个突然变身野兽的假温俊海给咬破了。

“你是狗吗？”姚软枝差点被他给憋死，气得拧着他的肉，“就不能慢点？”

慢点就慢点，媳妇说的话怎么能不当回事？

姚软枝这才发现，自己对于温俊海的了解远远不够。

他现在的样子，和姚软枝印象中那个默默守候在背后、隐忍抑制自己的温大哥，简直是判若两人。

“你这个骗子。”姚软枝嘟哝了一句，就又被温俊海抓住了。

虽然她也慢慢感受到了亲吻的乐趣，可是像温俊海这样乐此不疲的，是不是也太过了？

姚软枝用力想推开温俊海的胸膛，却发现这男人就像是一堵墙一样，纹丝不动。她生气地去踢温俊海的腿，温俊海“啊呀”叫了一声，把姚软枝吓了一跳。

她光顾着生气了，竟然忘了温俊海的腿上有伤……

“没事吧？你腿疼吗？”今天她这个新娘有家人操持，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可是温俊海这边根本没个长辈，怕是从天不亮就起来忙活，又是迎亲又是敬酒又是送客的，一天也没休息，他那条伤腿怎么受得了？

温俊海“唔”了一声：“没事，不是太疼。我习惯了。”

姚软枝哪里还躺得住？她急忙坐起身来，把手放在温俊海的左腿膝盖边上轻轻按了按：“疼不疼？”

“有一点。”

姚软枝上辈子跟温俊海最亲近的时候，就是阴雨寒冷的天气里，温俊海腿伤发作时，姚软枝给他揉腿。

那些按摩手法是温俊海亲自教给她的，也深深地烙在了她的灵魂里。

她双手捂着温俊海的伤处，动作熟练地揉捏起来。

“下次不舒服了就说，别一个人忍着。”

没有得到回应，姚软枝不由抬头去看，就看见温俊海双手枕在头下，一双眼睛灼灼如燃，紧紧盯着她不放。

“干嘛这么看我？”

“谁让我媳妇好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就刚才。”温俊海慢慢地说，看着姚软枝的眼神还带着某些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的暧昧，姚软枝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个男人真的是越来越嚣张了，和沉稳内敛的温大哥越来越不像了！

她嗷呜一声，扑到温俊海的胸前，抓着他的肩膀：“你不是我的温大哥了！你变坏了！”

温俊海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把她按在怀里：“对啊，我现在是你男人了！”

两个人在房顶上闹了一会儿，终究是想起来下面还有几个可怜的娃子需要监督检查，才一起从房顶上下来，去堂屋检查作业。

好在几个弟弟都很有眼色，知道谁如果在今天这个特殊的夜晚拖后腿，耽误大哥的正事，肯定会承受大哥加倍的怒火，所以一个个乖巧得像是刚刚出生的小鸡仔。

温俊海大手一挥：“很好，今天大家的作业都完成得很好。所有人都得到一颗星星！”

弟弟妹妹们小小地惊呼了一声，一个个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现在，排队洗漱睡觉去！”

老二带头，温好好殿后，一队高高低低的童子军奔赴院内，执行命令去了。

“星星是什么？”姚软枝好奇地问。

“星星能提升军衔，兑换奖励。”温俊海给她解释，“比如说，一颗星星能兑换十块钱，五颗星星可以成为班长，管理其他比自己低的士兵；十颗星星能够成为排长……”

呃，好吧，你们大家高兴就好。

温家院子里挖了一口水井，用水倒是很方便。

弟弟妹妹乖乖洗白白，然后过来一个个跟大哥大嫂报告：“大哥大嫂，我去睡觉了。”

姚软枝有一种冲动把他们一个个都抱进怀里捏脸，她怎么不知道温家这几个老男人小的时候这么乖这么可爱！

这个想法只有在温好好过来的时候，姚软枝才有了机会付诸实施。只是她刚抱住温好好，就被温俊海撕了下来，一把按在了自己怀里。

趴在温俊海肩膀上，想想上辈子这几个弟弟妹妹最后的样子，姚软枝发誓，一定不能让他们变得像上辈子一样！

温俊海给姚软枝装了一桶温水——这浴桶也是大哥姚学文亲手打的，还散发着木头的香味呢。

姚软枝洗澡的时候，他就关严了门，在整个院子里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安全问题才回来。

温俊海洗澡就比姚软枝豪放多了，他直接站在井边，举着水桶哗哗哗地给自己冲了一遍，拿着毛巾搓着头发就进来了。

走到房间里，一眼看见眼前的景象，温俊海的眼睛就眯了起来，像是一头发现了猎物的鹰。

床边的帘子上，映出了一条婀娜的曲线。他的新婚妻子，就在床帘后，静静地等着他到来。

温俊海握紧了手里的毛巾，把门反锁好，一步步向着床帘背后走去。

油灯的火苗摇了摇，被气流卷得熄灭了。

野马山在静谧的夜色下，展露出无限的美景。山风掠过，夜莺婉转歌唱，溪水叮咚作响，这是一个美丽的夏夜。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就是这样。

大哥大嫂吃饭了……我脑子里为啥总是盘旋着“大哥大嫂过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