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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阿克顿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的时候,男人才开了尊口:“西恩呢?”
上来就是要找神座西恩,这让在隐藏主上行踪的阿克顿抖了一下。
好在他应对的事情多,心理素质强大,抖得幅度比较小。
可这该怎么回答呢?
要是别人问,他随随便便也就应付过去了。但在这位面前,能鼓起勇气撒谎的人,连一只手都占不满。
谁敢在他面前撒谎啊,不要命了吗?
阿克顿抬起头,镇定地回答道:“主上似乎是有急事,走得很匆忙,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他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淡淡地瞥了阿克顿一眼,只这一眼,就把神官长阿克顿吓得浑身哆嗦。
“在荷罗亚引起魔力失衡的是他吧?”
阿克顿闭紧了嘴巴,这种情况下只能装死。他甚至开始大不敬地猜测主人是不是活腻味了,带着人隐瞒行迹跑去荷罗亚就罢了,还敢在荷罗亚搞动静?
坐在椅子上的这位命令道:“让他回来,放着责任不管四处乱跑像什么样子?”
阿克顿只能领了命出去了。
他实在不愿意在茶室里继续待下去,总感觉神官长久的寿命,能在这里折掉至少三分之二。他好不容易才爬到神官长的位置,要是就这么被吓死了,未免也太憋屈。
……其实被吓死也不丢人的。
毕竟在茶室里那位的面前,就连神座西恩都只能乖乖地当个小鹌鹑。
-
幽黑的密道向地下延伸,伊莉莎拿着一瓶发光的粉末,一边走一边往地上撒,标记来时的道路。
西恩没有走在前面,而是选择跟在她背后,替她守住退路。当然,站在后面也有他不希望伊莉莎离开视野的原因。
遗迹里很安静,伊莉莎的视野几乎完全陷于黑暗,在失去视力的情况下,耳朵就变得尤为灵敏。
她听见自己和西恩的呼吸声,脚步声,甚至心跳声……
还有远处“哒哒”的轻微响动,而这声响越来越近,伊莉莎大约听得出来,是什么东西在快速地踏着石板。
她有些害怕,向后退了半步:“西恩……”
“没事。”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微微弯身,牵住伊莉莎的手。“只是遗迹里的灰老鼠而已,别害怕。”
伊莉莎点了点头,却对这个在人的认知中神秘又黑暗的遗迹恐惧犹在。
“走吧。”他握着伊莉莎的手,向前迈了一步到她身边。
西恩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正紧紧捏着一个三角形的白色蛇头,细长的蛇身挣扎着盘上他的手臂,是绞杀猎物的姿势。可惜,它的个头实在有些小了,再者,它选错了猎物。
他随手折叠了空间,将白蛇丢了出去。
这阴冷的遗迹中倒是养出来了不少东西,比成年人的脚还大的灰老鼠在黑暗中四处奔跑,巴掌大小的蜘蛛攀在高处,织着跟软铜丝一样结实的网。
西恩一边安抚着伊莉莎的情绪,一边将这些东西悄无声息地往别的地方丢。
他握着伊莉莎的手,跟着伊莉莎的节奏缩小了步伐,在遗迹中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
“西恩,我怎么觉得,走的有点久?”伊莉莎总觉得这道楼梯长的太过分了,她想起来看过的各种遗迹探索记录上,那些莫名其妙的迷宫魔法阵……该不会是中招了吧?
她回过头去,发光的粉末还是一条笔直的线。
“才九百多阶,再往下走一走。”西恩记得很清楚,西南遗迹的地下密道,一共有三千多层石阶。
伊莉莎举起瓶子给他看:“粉末不够用了。”
她带下来了两瓶发光的粉末,一瓶已经用空了,第二瓶也只剩了一个瓶底。
西恩语气平静:“你打算回去吗?”
伊莉莎拨浪鼓似的摇头,又想起黑暗里看不清东西,才开口答了句“不”。
“那就继续走。”西恩捏了捏她的手,“别担心,带你出去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又往下走了一段路后,密道内的空气变得稍微有些稀薄,温度也不怎么宜人。伊莉莎越是往下走,就越感觉到直透骨髓的阴冷。
西恩的白袍已经披到了伊莉莎的肩膀上,他提醒着伊莉莎哪一块石阶有点窄,要走得小心些。
他问道:“害怕吗?”
“有点。”伊莉莎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还好,没有想象中的机关暗箭。”
西恩把一枚碎石塞进墙缝里,强行卡停了刚要运转的机关。
“大部分遗迹都只是个噱头。”他风轻云淡地说道,“魔女离世这么多年了,就算有再多禁咒,也早就失效了。”
闻言,伊莉莎倒是有些纠结了:“是吗?”
作为一个研究魔法的人,她听碧翠丝的故事听了很多年。比如雾海森林、魔女之崖、西南遗迹……在故事之中,这些都是有进无出的恐怖地方。
西恩干脆就拿了她已经知道的事情来举例。
“雾海森林有去无回是因为会迷路,不是因为禁咒。”
“的确……”伊莉莎扯了扯嘴角,总觉得死在雾海森林的人很憋屈。“那魔女之崖?”
西恩如实回答:“崖上长了苔藓,地形变化很突然,一脚踩过去肯定要坠崖。”
伊莉莎:“……”
西恩轻轻笑了一下,而这个清浅笑容,并没有落进伊莉莎眼中。
他心情很好地问道:“有没有一种幻灭的感觉?”
“有的……”伊莉莎很是崩溃,但她还有更加疑惑的问题,“所以魔女为什么要住这么奇怪的地方?”
西恩愣了愣。
“谁知道呢?”他话语中带上了一丝茫然,“也许是不合群?”
-
神国。
阿克顿出去完成那位交代的事情——把神座西恩找回来。当然,对神座的行踪一清二楚的神官长,只能出去找一圈,再回来告诉那位,实在找不到主上的踪迹。
茶厅里就只剩下了副神官长特斯黛,还有坐在椅子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也别靠近的恐怖气息的男人。
特斯黛在职时间比阿克顿要短,她来神殿的时候,神座西恩已经将神国的事情完全接手了。因此,她和面前这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只有短短的几次照面,甚至连话都没说上过一句。
她对这位的印象来自于前辈们的讲解,以及主上提起这位时满脸的无奈。
上次见到这位时应该是三百年前,神殿里气氛紧张无比,在这位来了又离开之后,神官们纷纷松了一口气,甚至在神座西恩的默许下开始庆祝劫后余生。
那一晚阿克顿捞着酒瓶,坐在神殿门口的石阶上,醉醺醺地吹着夜风。
“你知道吗,特斯黛……”神官长也没顾忌西恩就半坐半倚在一边的石柱上放风,直接八卦起了顶头上司。“咱们主上继位前,其实有个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的。”
特斯黛十分疑惑,她甚至怀疑这是酒后吹牛的环节。“我怎么没听说过?”
神官长哭笑不得地回答道:“你当然没听说过啦,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竞争,主上的对手就一败涂地了……嗝。”
“……”特斯黛扭头看了看半闭着眼睛的主上,总觉得这好像会是个惊天大秘密。她非常好奇,但不知道在当事人在场的情况下该不该问,又怕阿克顿清醒之后就不会说了。
神座西恩头都没抬一下,算是对于属下八卦他的默许。
“主上的对手,在讨伐魔女的庆功宴上喝高了,摸了一把先神的头发。”阿克顿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然后就被……”
西恩抬起眼睛,接上了话:“就被先神卸掉了一条胳膊。”
特斯黛:“……”
“那家伙刚好是个右撇子,执笔握剑都靠右手。”神座西恩的声音中满带着无奈,“我所有的布置和计划都没开始,就直接躺赢了。”
特斯黛忽然十分同情主上的竞争对手:“………………”
就从他人口中听来的故事而言,特斯黛面前坐着的这位,看似高冷沉着稳重,实际上就是个易燃的火/药桶——指不定突然就爆了,因为一点小事把周围的一切都压成齑粉。
听阿克顿说,主上不管是继位前还是继位后,对先神的态度都没有变过——一直都是谨慎小心,任凭打骂的。
先神将一份文件抽出来放在桌上,吩咐道:“重新做。”
特斯黛拿起文件,是神国庆典的准备事宜,基本上是年年如此,只有细微末节的改变,文件从头到尾审下来也没有问题。
可是先神不满意,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是。”
“这一份也是。”先神又抽出一份,“还有这份,改。”
特斯黛拿起这些没毛病的文件,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愁着到底该怎么改。主上现在人在荷罗亚,无法回来修改文件,这些事当然要落在她和阿克顿头上。
这样挑着捡着,先神手里就只剩下了一份文件。
特斯黛讪讪地问道,“这份也……”
“这份不用……”他低头看着文件,在目光掠至最下面时,忽然改了口。“不,这份也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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