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口不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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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恩废了些力气,才把自己从蜜瓜堆里扒出来。

他踉踉跄跄地跌出去几步,才看见拜亚已经往伊莉莎睡下的房间走了。

西恩捞起两个蜜瓜塞进空间里,轻手轻脚地跟上去,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他从敞着没关上的房门望进去。

银发男人坐在床边,他拿起杯盖,将床头上点着的熏香蜡烛熄灭了。空气中余留的香薰味道，也被他随手驱散掉。

拜亚一向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总觉得香薰对人身体不是太友好。

直男思维维持了太多年,已经很难改掉了。

他松开手，让蜡烛杯子飞回该在的位置。

拜亚这才耐下心来，认真地打量睡着的小姑娘。他灰蓝色的冷清双眼中,似乎有什么融化开来，眼神渐渐变得柔软了许多。

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上少女的银发。

尚在门外的西恩在看到先神伸手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在确认了只是摸头发之后,西恩猛然松了一口气，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下来了。

父神的态度，至此为止才算是明确了。

他不会再把这个灵魂送回棺材里,现在没有动手,以后就再也不会出手了。

“伊莉莎……吗？”拜亚尚未问过她的名字,这还是从她的同伴们口中听来的。

听见自己的名字后，银发少女有所反应，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她翻了个身，把自己脸朝下埋进了枕头里。感觉到呼吸困难之后,她又翻了半圈，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

她睡相一直很差，也就是今天喝了一小杯酒，又被西恩砸了好几个昏睡咒，才变得老实了许多。

要是换做平时，这时候她已经半个身子吊在床沿上了。

拜亚收回手，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父神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站起身来，从房间里走出去。

西恩蹲在离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怀里抱着半个蜜瓜，正在拿着勺子挖。

直到先神走过来了，西恩才抬起头看着对方，眼神清澈无辜，硬是装出了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而拜亚就停在了他面前，低头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被父神这么盯着是压力很大的事情，西恩挖瓜的手都不利落了。

得做点什么缓解气氛才行。

西恩看了看身边盛满蜜瓜球的玻璃碗，颇有些心痛地拿起来递给拜亚，非常勉强地露出了一个微笑：“父神，您请用？”

这一碗其实是挖给伊莉莎的。

但拿来讨好一下父神，当然也是值得的。

“嗯。”拜亚接过玻璃碗，又把一件东西放进了西恩手里。

“……”西恩懵逼地看着手中握着的水晶钉子，是碧翠丝的棺椁里的那根，橙红色芯还在散发着微弱的亮光。

“随便找个地方丢了，或者打碎也行。”拜亚端着玻璃碗走了，没有多做任何解释。“一个小时之后到花庭开会。”

西恩看着手上的钉子，抬起手擦了擦干涩的眼角。

-

一个小时后，西恩见到了同样在花庭等待的妖精和红龙。

桌上的玻璃酒壶还没收，但是塞上了木头塞子，花瓣形的玻璃小盏摞在一边。看起来拜亚应该是不打算再把酒藏起来了，而是允许了他们倒出来随便喝。

西恩扯了扯嘴角。

父神明明就不心疼这壶酒，之前分明是找理由用蜜瓜砸他。

红龙克苏尔狐疑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两天不见而已，您怎么又添了新伤？”

正在饮酒的西恩一口果酿呛在了喉咙里，埋藏多年的醇厚酒液一入喉，立刻就上了脸。也不知道他这脸红到底是因为体质，还是有些伤面子的事不好意思说出口。

艾兰斯替他回答了：“被父神打了好几顿。”

“……不是吧。”处于状况外的克苏尔惊讶道，“父神一直挺偏心主上的吧？”

“偏心是偏心，但触碰到底线就不行了。”艾兰斯轻飘飘地答道，“长话短说，父神见到小公主了。”

克苏尔两天没跟他们混在一起，才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不少大事。

“欸！？”他担忧道，“小公主没事吧？父神现在心情怎么样？”

“怎么说呢，找回了女儿之后特别开心？”艾兰斯干咳了一声，说道，“但好像也挺生气的，一直在给主上挑刺找茬。”

西恩拖长了语调：“艾兰斯——”

艾兰斯立刻举起手来认输：“好好好我闭嘴。”

话说到这份上，克苏尔也差不多理解这其中的道道了。

红龙心领神会地扯开话题，举起酒杯道：“还是喝酒吧。”

一小时后，姗姗来迟的拜亚就见到了两个呆滞的守护者，和趴在桌子上的神座西恩。拜亚还从没遇见过自己约人谈话，对方却直接睡倒了的情况。

拜亚问道：“他怎么回事？”

艾兰斯拿起玻璃酒壶，里面的酒液只还剩下一个壶底。

“喝高了吧……”

拜亚睨了西恩金色的后脑勺一眼，冷笑一声，轻蔑地吐出两个字：“没用。”

克苏尔：“……”

百闻不如一见，先神对主上的态度变化真的挺大的。至少在以前，这种评语都是心情极度差劲的时候才会说的，而且还是背地里说。

拜亚把手里的文件摊开在桌上，把羽毛笔往桌子中间一推。

“签了。”他命令道，“签完之后再开始谈正事。”

艾兰斯拿起文件瞥了一眼，顿时就感到了无语——保密协议。协议条件极为苛刻，数条禁咒罗列在特殊的纸张上，签下名字之后魔力相柝，禁咒就会生效，可以说是霸王条款。

而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也就是保密的内容，则是伊莉莎的身份。

艾兰斯拿起笔，看也不看那些禁咒的具体内容，在文件末尾签下了名字。

他对先神这个脾气早有了解，但每次真正经历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去吐槽。

父神对伊莉莎表现得那么嫌弃，又冷漠又疏离，一句话也不肯搭理人家。结果背地里就开始抓着他们这仅有的几个知情人签霸王条款，把小公主护得密不透风。

“父神，正事是？”

拜亚将图纸放在桌上，克苏尔接过图纸，展开之后发现是一张地图。

地图上标记得密密麻麻，这些都是阿德莱德家的魔法工坊。克苏尔才刚从同伴口中得知阿德莱德家族的事迹，此时看着这张地图，不由得又为人傀家族的行为感慨一番。

拜亚说道：“把工坊全部处理掉，阿德莱德家的所有罪证整理之后，归入神国只有神座才有权翻阅的资料库里。”

大约是因为听到有人提了自己，西恩这才悠悠地转醒。

他茫然地看着桌子上的地图。这些工坊的位置不是他审问出来的，他也尚未开始着手对阿德莱德家的调查。

事实证明，父神他让位就是不想管神国的事情而已。只要他想管，就算没有可调派的人手，效率也比西恩快上起码十倍。

拜亚拿出一个信封：“再替我调查一件事情。”

-

次日。

桌上的餐点对伊莉莎来说，实在有些过于丰盛。

少女拿着银质的勺子，挑开盖在粥上的红色蟹壳。白色的米粥散发着鲜香的味道，白色的蟹肉全部剔出来摆在粥上，改刀的小鲍鱼沉在碗底，软糯米粒间还有虾仁，每一个都又大又嫩。

盘子里摆着烤过的面包片，奶香味浓郁的酱厚厚地抹了一层。

桌子中央还摆着沙拉、鱼子酱和煎好的牛肉饼，还有一些处理过的蔬菜和切片的水果，供她随意取用。

守护者们被派遣出去完成工作了，父神也另外有事，没有和她们一起用餐。

这顿饭终于不用再吃得心惊胆战的了，可以好好地享受美食。

阿娜蕾雅满足地喝着粥，心想，父神的厨艺可真好啊。

而伊莉莎却无心品尝美食，她正在为别的事情烦恼着：“我早上遇见父神了，和他打了个招呼，他完全没有搭理我。”

“……他其实挺宠你的吧。”已然觑破了父神口不应心的本质的阿娜蕾雅劝道，“反正肯定不是讨厌你，要不然早就把你丢出去了。”

更不会准备这么一桌子食物来招待她们。

伊莉莎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顶。

“话说，我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摸我头，但我就是醒不过来。”伊莉莎话语里带着疑惑，“是做梦吗？”

两名作/案/人之一的西恩扯了扯嘴角。

“碧翠丝以前养的宠物越狱了，可能跑进房间了吧。”西恩掩饰道，“是一只小兔子，特别黏人，也可能是把你头发当草啃了。”

“欸？”伊莉莎惊恐地摸着自己的银发，她只想找找镜子，看自己是不是秃了一块。

被勒令不许上桌的西恩站在一旁说道：“等会儿吃完饭回去找一下吧。”

至于有没有兔子，并不是西恩需要操心的事情。

他知道，为了圆这个谎，父神很快就会找一只兔子放进那个房间里。

伊莉莎点了点头，低下头去吃饭。

“嘶——”西恩小声抽着气，将扎在自己头上的板栗球摘下来。

他剥开栗子尖锐的外壳，里面没有板栗，而是塞了一张纸条。

字条上是一句神语：“你骂谁是兔子？”

西恩吸了口气，觉得自己非常委屈——先神又不肯承认是自己偷偷摸伊莉莎的脑袋，他帮先神掩饰，竟然还要因此被打。

字条上的神语消失掉，墨迹再次浮现，换了一句话。

“呵，你个小猫咪。”

西恩默不作声地把纸条团了团，塞回板栗球里。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西恩泡的妹子是谁之前——

拜亚：想要南瓜？找人过来搬。

拜亚：偷酒喝，算了偷就偷吧。

拜亚：闯我闺女墓地，算了，人都死了，看在破坏墓地的人不是你的份上，勉强原谅你了。

发现西恩在泡小公主之后。

拜亚：呵呵，偷我的南瓜，讨好我女儿？打。

拜亚：我的密瓜少了一个，酒被人挖出来了，我不管，就是你的错。

拜亚：变成小猫咪吃我闺女豆腐？打！

拜亚：吃饭不许上桌，不然就打飞你。

-

西恩：我只知道，我再也不是父神最喜欢的孩子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