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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纲里只是短短几个字的描述,真做起来却是累人得很。
孙真人虽然修为废过一次重修,但也不是现在的唐释能招架得住的。他没有要伤唐释的意思,光拿刀鞘就把唐释敲得满头包——
两人才交手没几招,唐释就被孙真人在手臂上、小腿上打了好几道。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是本着要杀了对方的觉悟去战斗的,可孙真人更像是拿着竹条打孩子的恼怒家长,一边打一边骂“叫你说胡话!还敢不敢了!”
孙真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比唐释想象中强出太多。虽然唐释一直都知道孙真人阵法上很厉害,但真要算起来,他确是从未见过孙真人使出什么像样的术法的——在这方面,他似乎连黑岩都不如。
然而孙真人并不像唐释认为的一般轻松——他金丹被废过,重修以后灵气储量低不说,运转也有问题。如今他打唐释只是用普通的力,灵气则是运用到身法上去了,这才能每次都追上唐释的步子。
反倒是唐释,被打了好几下都一声不吭,身法步子稳健不说,呼吸也平顺。他的实力比从前在天星崖内的时候强出太多,更像是一夜之间突然暴涨了一般。
孙真人对巫族人的了解仅仅来自于书本,饶是他下了苦工,也不能把巫族人的底摸透。
所以他不知道唐释的变化,与那滴从鱼肚子里带出来的血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只是确切地在两人的对战中感受到了压力——他非得拿出十二分的小心,才能应付得了唐释攻过来的一招一式。
有几下,他甚至被唐释反逼的后退了好些步。
孙真人心下暗恼,道是待把唐释教训一顿捉回去后,定要罚他三日禁闭,还要抄十遍门规。
又被孙真人在胳膊上打了一道后,唐释反手就是一刀劈了过去,对方侧身躲开。
唐释这时候也使出刚才孙真人追打他的时候,反复用了几次的变招——镰刀一转,朝着孙真人横劈了过去。
孙真人忙后退让开,镰刀刃擦过他的衣襟,留下了一道平整的划痕——他这时倒也看出来了,唐释是真的要杀他,这让他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你倒是学的快?”孙真人看了一眼那被刀气割破的衣襟,手中刀鞘再次变招,从一个诡秘的角度攻向了唐释的侧腰。
唐释果然没来得及防备,被打中后闷哼一声,忙拉开两人的距离,躲过孙真人接下来的一招:“有样学样罢了。”
因为唐释一直学不会术法,孙真人还没有更进一步、系统地教过他身法,更多的只是让他在阵法上下苦功。
唐释自身拳脚功夫无比精妙,这一点已经让孙真人十分意外了。而更让孙真人感到惊讶的是,两人不过是过了几招,他就学会了自己的招数——这时候,要说唐释是武学上的奇才,倒也不过分。
孙真人正要再借机攻上去,却感受到身体里的灵气运转突然一滞,丹田处传来针扎一样的疼痛。他面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心里却是一凛——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犯了!
对面的唐释虽然不知道孙真人怎么了,但是他迅速地抓住了对方这一瞬的停顿,镰刀一转便欺身上去。
孙真人一连被逼退两步,他空出一手掐了个诀,然后将一样东西朝着唐释的面门弹了过去——唐释正想乘胜追击,便见孙真人弹过来一个米粒大小的东西,他不知那是什么,只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然后他便看见那样东西一下炸开成一片绿色,无数纤细嫩绿的枝条瞬间暴长而出——那竟是一颗种子!
亏得唐释反应快躲开了,否则刚那一下还不得被这些枝条捆成粽子!
孙真人是使用木系术法的修士?唐释道现在才发觉自己原来对这个便宜师傅的事一无所知。
不过他也不想知道就是了。
他们现在是在森林中,孙真人既然使用的是木系术法,那这里便相当于他的主场,他为什么不早些使出术法呢?而且连使出的术法都如此地粗糙,竟能被轻易地避开?
除非……他根本无法操控术法?
孙真人见一击不中,果然没有第二次使出术法,而是又转成了普通的攻击手法。
唐释却不敢掉以轻心,他和孙真人又过了几招,被逼退一步,身后细微的破空声让他警觉地矮身往旁边一滚,一片绿色立刻擦着他的身子过去了。
同时,脚边的泥土里蹭蹭地长出一串藤条,唐释慌忙后退,那藤条只是追了他几步便枯萎了——孙真人果然后继无力!
孙真人施术不成,丹田里又是一阵刺痛,他喘了口气,压□□内乱窜的灵气,继续掐诀做法——
唐释那头刚枯萎掉的藤条又瞬间长出,从四面八方将唐释围困起来,唐释想往上跳,一根细细的枝条却从地面飞窜出来,捉住了他的脚踝。
趁着这一瞬,四周的藤条一拥而上,将唐释团团绑了起来。然后几根藤条并做一起变成了一颗碗口粗的树,被捆成粽子的唐释则倒挂在上面,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捉住了!孙真人心下终于松了口气,丹田的刺痛又再一次传来,这次他甚至疼的直不起腰,在原地虚晃了两步,又喘得一会,才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走进了唐释。
“可知道厉害了?”孙真人挂着满头的冷汗说这话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真人还是放我走吧……”唐释被绑起来了也未见一点慌乱,只平静地看着他,心中逐渐冰凉。
“跟我回宗门……”
孙真人的话还未说完,树上挂着的绿色粽子就炸开了——是唐释用长镰将藤条斩开了。
被斩断的藤条切口处都凝着一层暗红色的光,以那切口为起点迅速枯萎掉。
唐释落地后,未作停留便攻向了前头刚被他逼退的孙真人——看起来,孙真人是不能打持久战的,只是不知道他还留有多少余力?
大纲里怎么说来着?弑师。而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唐释给过他机会,可是他不要,那也没办法不是?
孙真人自然也感觉到唐释身上徒然暴增的杀气,他忙避开,忍着丹田的刺痛再次掐诀,一片绿色的荆棘在身前铺开,将他整个人团团围住——唐释是真的动了杀心,而他必须得防这一下。
唐释一镰刀斩在了荆棘上,被反弹开,他退出一步,眼角开始流出红色的血泪,一滴滴血泪离开身体后便浮在空中,迅速凝结成了红色的刀刺状,然后暴飞出去,攻向了藏在荆棘墙后头的人。
——这是族血暴走。
巫族人若是心性不坚、无法控制体血,能量过于强大的族血便会暴走。
这种情况,在阿允身上出现过,在陆吾身上也有过。阿允确实是因为神志不清、无法控制,可是陆吾却是用这个法子在战场上救急的——
这个法子最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使用过一次后要恢复太难,用得太多甚至于性命也有碍,一般来说是不会轻易动用的招式。
可是它便胜在随时随地皆可施用——不需要刻意修行功法、不需要长期练习招式,即便是自身精疲力竭的时候,只要心念一动、便可以使用。
唐释从陆吾的记忆里学来的太多东西,无论功法、招式,都是需要时间去积累的,唯独这一招,他现在也能使。
尖利的血刺将荆棘墙打穿了几个洞,唐释却知道他并没有打中孙真人——荆棘编织成的墙一下散开,蛇一般地在地面游走,刹那就逼近了唐释的脚边。
唐释后跳,手中镰刀一挥将荆棘打偏。
未等他落地,背上却被狠狠打了一道——是孙真人拿刀鞘打的。
孙真人身上被刚刚的血刺擦破了不少,伤口处正被唐释的血侵蚀,看上去颇狼狈。
他对着唐释又是一刀挥过来,唐释转身招架,嘴里讥讽道:“还不拔刀?”
刚打在背上的那一下,若是孙真人拔刀了,唐释现在早死了。
可是他没有。
“再不拔刀,可是会死的哦……”唐释周身凝结出许多血刺,脸上带着冰冷的笑,如地狱里的恶鬼罗刹一般,攻向了孙真人。
孙真人自然接招——
只听“噗”一声,孙真人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身上扎满了血刺,腹部被镰刀穿过,保持着举刀向着唐释的样子。
而唐释站在他面前,那把刀正架在唐释的脖子上,距离他的动脉只有一指远,刀气之强,甚至已经将他脖子那一块擦破了皮。
只是刀仍未出鞘。
唐释手一动拔出了镰刀,孙真人立刻应声倒地——他趴伏在一地血泊之中,目光与唐释的对上:“莫再……置气……”
孙真人的眼睛渐渐暗淡下去。
那最后的一个眼神里有疼惜、有痛心,唯独没有责备和怨恨。
唐释愣住了。
“别那样看我……”唐释有一瞬的恍惚,这个眼神与从前的另一个故事里、另一个人的眼神重合了,只是如今,死的人不再是唐释。
他看着孙真人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心里慌乱成一片,甚至想不起来接下来要做什么。
有种酸楚的情绪填满了他的胸腔,让他觉得喘不过气。
他不喜欢这样。
沉默了许久,唐释抖着手,将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扯掉,玉佩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上头的金绳却蒙上了一层灰色。
“师父,徒儿……就此别过……”唐释嘴里喃喃,手掌微微一倾,玉佩便落到了地上。
纷乱嘈杂的各种情绪和声音瞬间便将唐释淹没,那种酸楚窒息的感觉在这种情绪的洪流中显得微不足道,只一下便被冲散,再无声息。
天星崖,大殿内正被铺天盖地的灯火照耀得敞亮。
虽然已是深夜,可忙着处置公务的掌门仍未休息,他理了理手上的东西,又朝几个弟子吩咐了事情。
突然,掌门似乎心有所感,他回头,看到一盏命灯正静静浮在身后。
这是一盏华美精致的宫灯,上面布满了深深的裂痕。
宫灯内的命火扑闪了几下,然后整个灯突然自燃了起来,仅短短几息便成了一堆燃尽的残骸,落到了地上。
掌门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鹭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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