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走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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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虽然满是不乐意，但想归想，唐释还是分了沐无咎一份吃食。

当那一份吃食被唐释没好气地往沐无咎那里一递，一直沉默打坐的沐无咎终于睁开了眼睛，却并没有接过那份东西，犹豫片刻后，他疑惑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唐释不是他的伙伴，但是却在恶徒手中救下他的命，还给他找了避身之处、给了他丹药疗伤，当下还给了他吃的。可是为什么呢？他知道唐释并不喜欢自己，且也不像是会大发慈悲救苦救难的好人。

“你当我乐意？”唐释脸上浮现的是一种怪异的笑容，像是鄙夷不屑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过这笑只是一瞬，唐释立刻又拉下嘴角恢复了那一脸厌恶的神情，把手上的东西又往前一送，“爱吃不吃。”

最终还是接过了东西，看着唐释立刻转过身去到了一个离自己最远的角落里吃东西，沐无咎心情复杂。拿了一点烤肉送入口中，鲜美的味道立刻在唇齿间溢开，但满腹心事的沐无咎却觉得食不知味。

客栈见面时一副厌恶的模样毫不掩饰、山中杀人时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给自己看伤把脉时那份娴熟的模样、熟练的野外生存技能……

这个人明明是不喜自己的，厌恶得都已经到了懒得掩饰的地步，可是他又帮了自己甚多。

沐无咎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唐释，大概是，自己的修行还未够，所以才会看不懂唐释的行事把？沐无咎机械性地重复咀嚼的动作，脑海里的思绪渐渐飘远……

洞穴外，风渐渐变大，呼呼的山风让山中漆黑的夜晚显得更加渗人。

“前半夜我来守，后半夜你来。”唐释头也不抬地交代了一句，他才不管沐无咎伤不伤，到了后半夜他要睡觉。

沐无咎看他一眼：“嗯。”

心思各异的两个少年并没有再说话，而是缄默着吃完晚餐就各自休息。沐无咎躺下身子，枕着他那小小的包裹闭上了眼睛，而唐释坐到洞口的火堆旁，捡了根木棍挑了挑火堆，看着外面的一片漆黑发起了呆。

而女几山的另一边，白天曾发生战斗过的山涧附近，一个人影循着血腥味摇摇晃晃地靠近了，人影站定，地上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贾楠知道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数日前，他与几个同伴一同找到了一位前人留下的洞府，可惜里面的东西实在不多，除了几本一碰就烂的书和几件衣物，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块灵石罢了。

贾楠实在看不上那些灵石，他在大家分头探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密室，将里面的一支钗子和一个铜盒皆收入囊中，便迅速退出。完事后与同伴彼此告别，贾楠自去了女几城找了住处，他拿出钗子查探一番，没看出什么名堂，便又换了铜盒。

用神识探查一番，并看不透盒子里面的东西，掂在手上也是轻飘飘的，先前因为钗子的事已然有些心急的贾楠便打开了这没有上锁的盒子。

一道黑芒猝不及防地射向了贾楠，随后他便失去了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自己仍在房中，灯火照耀下贾楠疑惑地慢慢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一阵子，记不起来原本自己在干什么。

他记得房里似乎有什么危险，便着急想要离开，设法出了房间后，他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然后他看到了那两个走到自己房门前的少年，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身体里有个声音在断断续续地告诉他他要血和肉，贾楠便想上前，可是另一股无形的力却阻碍着不让他过去。

再后来，他看到了一只鸟，便追了出去。

他抓到了鸟，却还是不满足。

他还要更多的血和肉。

此时眼前那两具尸体，就是现成的血肉。

站定的贾楠没有动，而是呆愣的注视着那两具尸体，随后，身上的小蛇不断从贾楠的耳朵、口鼻等处爬出，晃晃悠悠地爬向那尸体，又从尸体的口鼻中钻入。那两具尸体皮肤下的肌肉不断翻腾，似是小蛇们在那皮肤下游走，将近一个时辰以后，那些小蛇们又纷纷从尸体中爬出，回到了贾楠的身上，而地上的两具尸体，却像是被倒空了存货的麻袋一般干瘪下去。

还要更多的……

贾楠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了不远处的草丛，草丛里一阵骚动，似是有什么动物逃去。

不，不要这个，要更好的……

空气中似有若无的留下了些许气味，贾楠似是看到了两个人影离开时的场景，一个倒在地上，另一个背起对方……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贾楠的修为，凭一点点空气中残留的气味原本是不能追探到什么人的，但是现在他却能做到了。

不过似是已然忘记了欣喜和怀疑的情绪，贾楠只僵硬麻木地，一步步跟着那气味找过去。

篝火烧了大半天，早就燃的不是很旺了，火堆里只有被烧成炭的树枝在继续燃烧，黑暗中发出一点点红红的光，却没有明显的火焰。唐释舒展开因打坐盘起的双腿，又伸伸懒腰，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这时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似有东西在靠近，那东西体型不大，但是动作很响，一步一动摩擦着树枝和地面的声音十分明显，不像是什么大型的动物，也不像人。

手指不由自主地扣住了放在身侧的长剑，唐释努力地用已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着洞外的东西。

这时在一边休息的沐无咎也忽然坐了起来，原本他睡得很沉，但是一种满溢的危机感忽然一下子让他清醒了过来，他一坐起就有些恍然，压低声音问了唐释一句“怎么了”，唐释没有回答，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沐无咎便拿起了自己的佩剑，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唐释的身边。

外面是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看上去像个人。

沐无咎看到那影子的时候心里的警钟就开始疯狂作响，他轻轻地扯了下唐释的衣角，唐释回头向他做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随即将洞口的火堆快速掩埋，并没有弄出什么声响。

两人紧张的看着那人影渐渐靠近，皆安静的蹲在原地不动，未作出什么反应，只将呼吸放得更加轻慢。

那人影在附近徘徊一阵，并没有发现唐释他们，而是晃晃悠悠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唐释总觉得那人身上似乎没有一点生气，像个活死人一般，而且他离去的方向是自己今天去找食物时走的方向。

唐释对沐无咎小声地说了一句：“这人不对劲，这里不能呆了。”再待下去恐怕这人还会找回来。

沐无咎点点头，手脚轻快地回去拎起自己的东西，便跟着唐释小心的出去了。

他们选的是与那怪人所走的相反的方向，一路上沐无咎的伤还时不时刺痛一阵，他也知道再好的丹药效果也是有限的，自己伤的比较重，现下还没有完全养好，不过他还是努力跟上唐释的步子，心底不由得想到亏得唐释先前给了他些吃食，否则现下可能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走了许久，前面似乎又回到了今天唐释杀人的地方，沐无咎微微皱眉，心底有种异样的感觉。

前面的唐释忽然停住脚步，就着月光打量起了前面的地上。沐无咎也觉得有些奇怪，他不觉得唐释会被尸体吓到，而眼前的地面上，似乎并没有尸体？

当沐无咎在唐释身边站定、看到眼前的场景，他也被震惊了——地面上的两具尸体已然变成了两张人皮，眼耳口鼻等处除了血污还有一片片黑色的痕迹，在皎白的月光下，这一幕显得尤其渗人。

压下胃里不断翻腾的感觉，沐无咎艰涩地对唐释道：“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处吧。”

唐释点点头，抬脚便走，心里久违的升起了毛骨悚然的感觉，不断衡量着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有手段做出此等事情来。

高手他见得多了，残忍暴虐的人也见得不少，但是能把人弄成这模样的，他确确实实是头一回见。不管如何，当下无论是自己还是沐无咎都不会是这人的对手。

这一边两个少年朝着一个方向快速地离开，另一边，贾楠摇摇晃晃向前走了一段，心底的声音忽然变得急躁又震怒，不断地用尖利的声音咆哮着——不在这边！不在这边！

贾楠也随之变得愤怒起来，他眼里泛出幽幽的绿光，喉咙里不断传出“赫……赫……”的声音。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愤怒，但是心底嗜血的冲动让他无法忍耐。他转身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跑了回去。

当贾楠进入那个隐蔽的洞口，洞中已没有任何人了，空空荡荡的洞内没有留下有人来过的任何证据。贾楠在洞口站立了一段时间，然后朝着被唐释掩埋的火堆走了过去，贾楠伸手在地上刨了几下，只挖出来一小段还未熄灭的木头。

拿着这节木头，很快他的手便发出一股被烧焦的味道，但是贾楠毫无所觉一般呆呆盯着这黑暗中的一小点火光看了许久，才松手将木炭丢下。

心里的声音还在不断催促着想要更好的血和肉，他得快点找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