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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慕卿是管书墨喜欢了许久的人,她因此对景慕卿的一些习惯了如指掌。
那些罪证,连同那只黑木盒子和一封绝笔信,就因此被置于景慕卿常光顾的一处寻常酒馆中,又在被景慕卿发现后,带来了临安。
这些,景慕卿只言片语地给容境讲罢,然后抬起首,浅浅一笑,“容城主,在下此番,是又要被荣国公记上一笔了。”
他先前已经因为帮着临安补齐天青色青花瓷,而受了烟雨楼和青城城主府的许多压迫,想来若非御史白契在朝中一直牵制荣国公,管书墨又对他留了些情面,景家再如何立世已久,也不一定能在如此境遇中存活下来。
不过,此后的景家何去何从,已不再是他需要费心的了。
想至此,景慕卿不由微怔了片刻。
容境抬眸看了看他,“我确实需要你说的那些东西,你有什么条件,也尽管提。”
景慕卿回过神,“我也确实……有件想向容城主讨教的事情。但眼下,还是请容城主先过目在下带来的这份罪证。”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沓不薄不厚的纸,纸张上雪白的底色间,沾着几丝血红。
容境示意容衡接过来,容衡翻开细看一番,对容境点点头,道:“这上面的消息,可用。”
她说着躬身递给容境,容境略看一眼,将一沓子纸放到了桌案上,凝眉道:“可用,却还不足以用。”
想当年,倒卖军粮那么大的款项那么重的罪责,荣国公府都能一息尚存,然后蛰伏到如今东山再起,仅凭管书墨知道的这点贪腐罪证,根本不能撼动荣国公分毫。
景慕卿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眉间划过几分隐忧,“那依容城主之见,该如何才能对付荣国公?”
容境指尖无意识地点了两下,“得要能一击中的,让高位上的女帝不能容忍的,就比如……”
她话音未落,景慕卿容色间微微一亮,“比如叛国,比如……意图谋逆?”
对于此,容境没给他正面回应,只将视线重放回面前的书案上,道:“劳景公子亲至临安一趟,这东西我留着,景公子方才说有什么想从我这里得知的,请问罢。”
景慕卿转了一下手中的碧色玉骨扇,看出她自有打算不欲多言,也没再纠缠,笑了笑道:“在下是想向容城主讨教三招剑法。”
景家的扇子和容氏的剑法,几百年来一北一南,还鲜少有交汇互通的时候。
之前容境到青城送血玉琉璃,曾用虚虚一剑刺伤那位张扬跋扈的刘姐,那时她剑式稳且准,配以出色的内功相辅相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他在那时就生了想亲自讨教一番的心。
只是可惜,她当时走的急。
却也好在,还是让他找到了理由来见她。
“好。”
容境从桌案后起身,提着玄月剑当先出了理政厅,淡道:“请景公子随我来。”
偌大的城府衙门内除却相间交错的政务处理之处,也有位于后院的空荡小校场,内置箭矢靶子,长缨短枪,各类武器也算应有尽有。
容境就在这里与景慕卿相对而立,她手中玄月出鞘,景慕卿的折扇也现出了一贯隐于扇骨中的锋利尖刃。
容境拱手算作一礼,道:“景公子请。”
景慕卿没客气,他手腕轻翻,玉骨扇随之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广袖生风间,典雅不失劲力,有不输于刀剑的铮鸣之声。
这是容境第一次与一个男子交手,亦是容境第一次看到景慕卿运扇。
她在接到景慕卿第一招的时候,确实有几分难得的惊叹。
她虽从没对男子有过任何的轻视,却也还是头一次觉出男子动起武来柔中带刚的美感。
景慕卿没对她留丝毫情面,他将玉骨扇短小轻巧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后发而先至,以阴柔的力道化解刚硬之物,四两能拨得动千斤。
容境在接到第一招的时候没敢走半分神,用了七成的力道还击回去。
这倒不是她不肯使出全力,而是她隐隐看得出,景慕卿内里的状态或许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么好。
果然,在两人对第三招的时候,景慕卿勉强接下,随即有些狼狈地退后两步,红唇边淌下了血。
容境收剑回鞘,眸间无半分波澜地看向景慕卿,“你身上有伤,为何还要强行与我过招?”
景慕卿咳了两下,正待开口,一个小小的身影跑过来,有些焦急地扶住了他的身子。
是景慕言。
景慕言踮着脚尖用自己的衣袖拂去他唇边的血,眼见他唇色愈淡,景慕言担心得几要哭出声来,“大哥哥,你还好吗?”
景慕卿冲他笑了笑,抬手轻摆两下,想要安慰他。
景慕言却不肯听,到底哭了出来,“这一年,就为了帮她那一次,你费了多少力气,得罪了多少人,受了多少委屈,又为多少人所不容?到如今,都被赶出景家了,还要一路护着我抵御追杀,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折了那么多的人马,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为什么又都不告诉她?”
他也是急得不行,一时顾不上景慕卿曾交代他的只字不能提。
容境在旁听着,末了开口问向景慕言:“你们,为什么会被赶出景家?”
景慕言瞪大眼睛看着她,“我和大哥哥的母亲父君去世了,那些坏人威胁族中长老,如果还由大哥哥当家,就派人来血洗景氏满门,所以,大哥哥就被赶出来了。”
至于他自己,是本就只剩景慕卿这一个亲人,景慕卿去哪里,他就跟着到哪里。
景慕卿抬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轻笑道:“容城主别听言儿乱说,离开景家,也是我自己做下的决定。”
不是扛不过所谓的血洗满门,只是景家这些年才又有起色,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连累那么多族人无辜受难。
容境在这时注意到他腕间系着的玉玦,又问:“景公子欲往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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