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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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了非常热闹的一天之后,第二天天还没亮,江初月就被外面的吕鹏吵吵醒了。

“滚蛋，别特么叫了，母鸡似的！！！”江初月顶着黑眼圈开了大门，打着哈欠问候了这混球一圈。

“母鸡不会叫。”吕鹏推着江初月进门,抬脚把门勾上,“大哥,你快去洗脸吧。”

一膝盖把江初月顶进浴室后,吕鹏转身又摸进厨房熟门熟路地拿出来个西瓜，切成两半，抄起筷篓里的勺子，挖了一勺往嘴里送。他脚还没停，不知道从哪里又勾出来个小板凳,一路“咯噔,咯噔”地拖到院子里,弯腰坐下,安定了！

刚静下来没几分钟，吐出一口西瓜籽，又转头冲浴室嚷嚷着,“江圆圆,你最好洗干净点。我们这是庆祝你考上森附,特地去庙里还愿的。不搓白净点儿你就对不起佛祖他老人家。知道不？！”

话音刚落没两秒,江初月带着一身水汽从里面出来了,“志愿还没填呢,也还没录取呢，也不一定能上森附！”

“闭嘴你！”吕鹏瞪了他一眼，“整天嘴上没个把门的么？改明儿叫谢七给你装一个。”

“你那分数，森附稳妥儿的。就等着录取通知书吧你！”

吕鹏嫌用勺子太慢，索性用手将西瓜掰了开来，低下头，两三口“呼啦”地全部吞了进去，吃完一抹嘴，又开始叨叨了。

脚还贱兮兮地推着江初月，老太太似地嘴停不下来，一步一踉跄地吼道，“他妈能不能快点儿？！”

江初月衣领都快被扯松了，才从屋里拽上背包，塞进几瓶水和一些零食，跟在骂骂咧咧地“吕老太”后面推着自行车走了。

出门的时候，天刚亮。

“今个儿怎么没有看见七神？”吕鹏坐在自行车后座，腿脚不老实地晃荡着，立志给江初月找茬，一条直线硬是走出了盘山公路的感觉。

江初月白了吕鹏一眼，捏刹车，停了下来，一脚将他踹到了前面，“换你！”随后自己在后座坐了下来，“他去学校了。”

“也是，高三没有暑假。不！连周末都没有！”

两人一路换骑，顺带着还在路上解决了早饭。一个小时之后，到山底下时，两人已经一身的汗。

江初月抹了把脸上的汗，对着吕鹏说道：“你这什么破馊主意？！早说就坐车来了。”

吕鹏热的跳脚，依然嘴硬，“都说见佛祖，取真经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瞧人老猪都过来了，你怎么还一点儿思想觉悟都没有？！连二师兄都不如，革命精神都跑哪儿去了…………”

一张嘴，开合之间就是个小宇宙。这种情形，江初月一般都是懒得理他，晾一会儿就自己好了。

两人锁了车，就往山脚的商店狂窜，一直到吃着了冰淇淋，那张嘴才停下。两人就那样坐在门槛上，蹭够了空调才走。

山是郊区的一个小山，跟别的山没什么不同，除了半山腰上的一座小庙。

不管来了多少次，庙叫什么名儿，江初月始终不记得。

“小西青山庙！小西青山庙！说了多少遍了，猪都记得怎么就你记不住？！”吕鹏操着淡心，“来，再说一遍叫什么？”

爬山一路太无聊，江初月捡了个树枝东打一下，西戳一会儿，头也没转地说道：“小青西山庙！”

“放屁！”

“小青山西庙。”

“滚你大爷的，二师兄都比你厉害。”

江初月把他往上踹了个台阶，“我有人二师兄吃的多么？二师兄有我长得帅么？！你丫就是早上吃撑了没事儿干！”

吕鹏拍了拍屁股，“江圆圆同志，我不得不怀疑，你这智商，是怎么考上森附？”

“滚蛋！”江初月白了他一眼，为了防止他一路叨叨不停，江初月挥了挥手，“再来一次，我记住了。”

“行。”吕鹏闻言点头，问道：“这庙叫什么庙？三秒之内答不出来你就是二师兄！”

“小青西天庙！”

…………

一锤定二师兄，绝了！

吕鹏抱拳，“二师兄！”

“噗嗤！”一声，身后有人笑了出来。

虽然笑声很轻，但江初月还是听见了。他转过头去，只见身后距他两步台阶上站着一高个子，上身白t恤，下面穿着迷彩服，露出一截白脚踝跟他自己脸和脖子的颜色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一看就是经历过太阳毒打的人。

黑高个儿见江初月回头看他，索性露出两排白牙笑了开来。他往前走了几步，在经过江初月身边的时候，仗着身高优势拍小孩子似的拍了一下江初月的头，轻笑道：“挺有趣的，小二师兄。”

说完之后还抛了个东西过来。

江初月下意识地接住了，开手一看……

“哈哈哈哈哈…………”吕鹏无耻地笑了出来，“二师兄……哈哈哈……”

还真是个猪八戒的挂件，那耳朵，肚子，活灵活现，极其二师兄。

江初月抬头再看的时候，黑高个儿已经没了影儿。他朝手上的“二师兄”咧嘴哼了一鼻子，随手朝包里儿一扔，然后，抬腿对着蹲下的吕鹏的屁股就是一脚，“笑屁啊，给爷往上爬！”

到底是少年，体力跟得上，连续爬了一小时之后，两人就已经到了半山腰。

有好些人是坐的缆车，所以他们上来的时候，庙外那大香案里已经插满了香，烟灰火气扑的上前得人满身都是。

只能等出来的时候在看了，所以江初月和吕鹏直接略了它往里面走。

两人先去还愿，往功德箱里捐了钱之后，再开始一间一间的拜，主要是吕鹏，用他的话说就是，全都拜了，哪个都不得罪。以后救急的时候，人家一个，他一群神仙做法，美死了。江初月跟在他后面混的一热闹。

他拜完了一圈之后，见吕鹏还跪在刚开始的那个菩萨跟前，佝着背，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许了多少个愿望，反正他爹吕神棍那假模假样的仙风道骨貌他是一点也没遗传到。

江初月决定不打断吕鹏那虔诚中透露出丝丝猥琐的许愿姿势，于是转身先出去了。他刚踏出房门走进院子就听见右边有人朝他吹了一口哨。

他侧目看过去，目光所及一片黑色。

江初月挑眉，“啧！又是你？！”他从包里掏出那挂件扔了过去，“还你！”

黑高个儿倚在门柱上，抬手一伸就接住了“二师兄”，然后颇为自来熟地露出一口白牙说：“挺适合你的，你不喜欢么？”

“喜欢你二大……”想着大庭广众的，又是在菩萨跟前，江初月硬生生止住了骂人的话。他觉得这人有病，怎么他遇见的都是有病的人，王珂那完犊子是，这黑煤球也是。

连放看见那小孩转过身不理他气呼呼地往前走有些可逗，就像某个人生气的时候一样。他怔了一下，抛弃了那个念头，正身跨步向前走过去，长臂一伸，拦着那小孩儿脖子截住了他的去路。

现在的小孩儿可真白，脖子跟他的手臂一对比，就像是一截白藕戳在了黑泥里。

小孩儿在他臂弯里扑腾着，最后发现是在挣不开，偏过头来，乜斜着眼睛看着他，“有病么？”

连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手臂。

啧，太像了。

他习惯性地往口袋里摸烟，最后才觉察自己已经戒烟个把月了，只是这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

江初月警惕性地看这人在口袋里掏了半天，结果貌似什么也没掏到，又尴尬地放了个空手出来。

病的不浅，江初月在心里断定道。

连放装逼不成，还失了面子。他咳了一声儿，摸了摸鼻尖儿，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颗糖来，食指指尖儿挑着伸出去，抬了一下，朝江初月问道：“吃么？”

江初月没理他，转身就走，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嘣”的一声，有什么砸中了自己的后脑勺，掉下去滑到了衣领子里。

江初月反手摸了出来，是一颗糖，市面上都已经快要消失的一毛钱硬糖。他还眼尖的瞧见了挂在后面背包带子上“失而复得”正晃荡的“二师兄”，估计是刚才那人锢着自己脖子时候，挂上去的。

他往后看时，人已经走远了，连背影都撤的干干净净。要不是这是寺庙里，有那么多菩萨，江初月大概会觉得那煤球可能是个鬼，有病的鬼。

最后糖进了吕鹏嘴里，“二师兄”被江初月随手扔进了某个旮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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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数出来，志愿一填，录取通知书也到了，又下了几场暴雨，差不多就在森市能看海的时候，森附开学了。

报道那天，吕鹏上学去了，江初月没让谢七送，说在学校里等着就行。反正也是走读，他一个人斜跨着背包，在老黄的电话啰嗦中，进了森附的大门。

“江初月，森附有好多我老同学，你要是不好好学，我都知道，小心我抽你！”老黄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进来，江初月叹了口拿着手机离耳朵远了些。

“知道了，知道了，我已经到了，先挂了啊。”说完就抢先挂了电话，要是不这样，指不定老黄能说到什么时候去，他还以为是在上课，能拖堂呢！

江初月一进校门，就看见学校主干道不远处“森附欢迎您”的横幅边站着一个人，黄色的t恤，黑色休闲裤，身姿挺拔，正低头划着手机。

“什么时候到，怎么还没看见你？”江初月看着手机上的短信，笑弯了眼，他回道：“你往前看。”

谢七抬头，红色横幅在他身后明艳如火，欢迎着他的少年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