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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是农忙的时候,村里人大多趁着早上凉快去田里干活,时不时的就会与谢如琢打个照面,谢如琢挨个打招呼,无论她认不认识。

有人会顺嘴问一句“丫头吃饭了没”,也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她都当没看见。令她最哭笑不得的,是有个光着脚丫、扎着鼠尾辫儿的小萝卜头,唆着指头问她:

“我娘说,姐姐你是经过神仙点化的,那你能不能给我算算,我娘今天会不会让我吃糖呀?”

谢如琢坐的地方,位置比较高,而下面刚好又有条河,不然她不会那么一踹就把个彪形大汉踹到河里去,借力打力很重要。

她把小萝卜头拉到身边来坐着,薅了一把他的鼠尾辫儿,也学着他的腔调,奶声奶气道:“姐姐不知道呀,但是姐姐这里有吃的,你吃不吃呀。”

小萝卜头眨巴着眼睛,拍着手掌连声叫叫道:“吃吃吃。”

谢如琢把身上的零嘴儿拿出来给他吃,又问他家在哪里,小家伙吃的照收不误,问却问不出来什么消息,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小家伙。

很快,从远处走来了个女子,近了,才发现这女子盘着妇人发髻,她看见坐在树下的孩子里,原本着急的脸色蓦然一松。

谢如琢想着这应该就是小萝卜头的娘了。果不其然,那女子直奔过来一把抱起孩子,紧紧的搂了好一会儿,惨白的嘴唇才有了血色。

小萝卜头还一个劲的拿零嘴儿给他娘看。

只听得女子道:“都怪我疏忽,一个没看好,这孩子就跑出来玩了,幸好有谢姑娘在,若是他有个万一,真是要了我的命。”

这女子面容姣好,细声细气,又极温柔,谢如琢本身彪悍,就爱这种如水一样柔和的女人,便道:“小事儿。”

女子也有攀谈之意:“恕我直言,姑娘还是心软了些,日后遇到那人,还请不要手下留情。”

谢如琢:?

她在脑子里把两人联系在一起,狐疑道:“你认识他?”

女子点头,指了指怀里的啃手指的小家伙:“他是我儿子的爹。”

谢如琢闻言险些没站稳,刚刚在她怀里吃零嘴吃得开心得不得了的小萝卜头儿,是昨日欺负她的络腮胡子的儿子?这是什么神奇的展开。

最最不可思议的是,孩子他娘竟然亲自上门来告诉自己要把孩子爹往死里打。

小屋村第一瓜砸得谢如琢扶着老榕树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姑娘你这眼光着实差了点,所嫁非人呀。”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女子平静的又砸出了一个瓜:“我没嫁过人,这孩子是个意外,只是我却从不后悔后悔生了他。”

为避免自己太过震惊而做出什么破格的事情,谢如琢此时已坐了下来。

未婚先孕,手撕渣男,这等在后世看来也并不寻常的事情,千年前竟然已经有人做得毫不拖泥带水,而且这个时代,男女地位的差异,可不能简简单单用一句“重男轻女”能形容得明白的。

由此可见,这女子心性脾气也是个异于常人的,爽文女主竟然有幸被她见到,莫非这小屋村看似平淡,实则人才济济、卧虎藏龙?

谢如琢神游间,对方又道:“今日幸得姑娘照顾我儿,就想提醒一下姑娘,此人绝非良人,还请姑娘万万保护好自己。”

女子是过来人,络腮胡子打得什么主意,她最是清楚不过了。

谢如琢现在见她,已然是小弟看大佬的心态了,忙道:“那是自然,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女子让谢如琢给她算了一卦,付了卦金,方才离开。

谢如琢的生意,在这一家人的轮番照顾下,奇奇怪怪的开张了。

谢如琢不是个娴静性子,今天吃了这么一口大瓜,她得找个出口发泄一下,不然她今晚会睡不着。

可放眼望去,小屋村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从头数来,竟然没一个人能分享她的心事儿,田婶倒是可以,但是吧,一种可能田婶儿早知道了。二种可能,如果田婶儿不知道,她这么一讲,就成了背后说人的碎嘴。

想来想去,这股子劲也只能闷在心里,晚饭都吃得长吁短叹,好似天要塌了一般。夹菜间隙,看到对面的谢宜修埋头苦吃,忽然感叹道:“这世道,好白菜都被猪给拱了。”

谢宜修直觉她说得不是什么好话,联想到最近村子里的风言风证,他也没有追问,心里同情归同情,手上却丝毫不见手软,眼疾手快的把桌子上的菜迅速而果断的全部夹到了自己的碗里,留给谢如琢几只比脸都干净的盘子。

谢如琢怒而掀桌:“姓宋的,你过分了啊!”

为了纪念今日开张,她回来的时候特意买了只鸡的,就因为这只鸡,她把从田婶儿那里借来的钱全都花完了,结果自己连根鸡毛都没吃上,他怎么这么欠呢。

谢宜修剔着鸡骨头,剔完之后优雅的把最后一块肉放进嘴里,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擦手,才写道:“明天还做这只□□,味道不错。”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谢如琢把盘子扣在那张脸上:“明天喝西北风去吧,我!没!钱!了!”

两人打了一架,地上一片狼藉,谢如琢毫发无损,谢宜修脸上挂了点彩。谢如琢发泄过后,心情美丽多了,挥挥衣衫冲着狼狈的谢宜修指挥道:“收了收了,不收完不准睡觉。”

夜里,谢如琢熟睡的时候,谢家房顶上跃上来一个人,稍站片刻,便又施展轻功往黑夜里飞去,不一会儿,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小屋村五里外的池水村,络腮胡子刚从一户人家里出来。

这户人家的男人早年从军死在了战场上,屋里除了老娘,还有一个媳妇儿。络腮胡子觊觎这家媳妇很久了,奈何这老娘是个母老虎,把个儿媳妇儿看得死紧死紧,他又一次无功而返。

他边家去边吹着哨儿,冷不丁,有人突然从他身后窜了出来,照着他的脸就是一顿打。

他仗着自己身强体重,试图反抗,可来人显然是个练家子,顿顿打到实处,招招不留情面,不一会儿,他只有出的气儿了,连连求饶:“好汉饶命!”

来人闻言,手脚果然慢了下来。、

络腮胡子趁机道:“敢问好汉大名,我以后甭管去哪儿,都避开您,保证不惹您眼烦。”

好汉没理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丢到络腮胡子面前,转身几个腾跃,消失在夜空中。

络腮胡子哎哟了好一会儿,见人确实走了,才骂骂咧咧的把纸条捡了起来,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串字:“再敢来小屋村,休怪我取你性命。”

络腮胡子呸了一口,暗道自己最近倒了血霉,事事不顺,就那个破村子,不去就不去嘛,打人算怎么个回事儿!

翌日,谢宜修照旧早起,拿了他惯常用的棍子耍了半个时辰,又扎了半个时辰马步,再把院子里的水缸挑满水,谢如琢的房间终于有了踢踢拉拉的动静。

谢宜修回屋换了身衣服,洗脸的时候,水不小心溅到了脸架旁边的纸上,纸上墨迹渐渐晕开,最终只能看清“性命”两个字。

他看了一眼,随手撕毁。

厅里谢如琢打着呵欠往厨房走,谢宜修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听这熟悉的声音,一边想:她日后嫁到婆家再这样懒散,肯定会被立规矩,到时候就有得她受了。

这种想法还未深入,便又觉得谢如琢这样鲜活的女子,若真入了内宅,被繁琐的规矩所束缚,就太可惜了。

正在惋惜着,便听谢如琢扯着嗓门喊他:“谢宜修,你过来!”

一嗓子把谢宜修所有的担心忧虑通通打散:算了吧,谢如琢这个女人,这辈子若是能嫁出去,已经是上天格外开恩了。

谢如琢把摊着手对谢宜修道:“没米了下锅了。”

她刚洗完脸,少女的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腻,闪闪发光。

谢宜修别开脸,走到米缸面前一看,里面空空如也,真的连一颗米也没有了。

早饭是注定吃不成了,两人决定上趟山。

小屋村背山临水,风水学上来讲,是个绝佳的好位置,除了发洪水的那一次,谢如琢上过山之外,其他时间,都在小屋村里生活,没有爬过别的山头。

谢宜修在前面带路,把她引到了不知是哪座山上来了。她走得云里雾里,但谢宜修却好似经常来一样,分叉路没见他停过,她戳戳谢宜修的背,狐疑道:“你准备去哪里弄吃的啊?”

谢宜修看了她一眼,又接着往上走。

谢如琢埋头跟上了。边走边纳闷一个事情,她现在竟然一下子就能知道谢宜修的眼神表达的什么意思,若是日后有绑匪绑了他们当中的一个,那不就能凭着这个,干翻绑匪?

她想着,把自己给逗乐了,赶紧把这个事情分享给另外一个当事人:“你说到时候绑匪绑得是你还是我?”

谢宜修时常觉得谢如琢的思绪跳脱,总有一些奇怪的想法,有的甚至很无聊。他有功夫在身,一般的绑匪怎么可能近得了他的身。

谢如琢说完之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那啥,看在我给了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吃的,你到时候得救我啊,不救我你就是忘恩负义!”

此时,谁也没有预料到,一场无聊的对话,日后竟然真的成了事实,只是眼下的他们无法看见未来发生的事情,目之所及最远的地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屋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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