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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愿眼眶一红,双唇一扁,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可他愣是忍住了没有哭。
“为什么不行?”
洛闻笙微微叹气,按着宁远的小肩膀语重心长道:
“我也很想把宁海山送进监狱,现在、立刻、马上。
可是我不能这么做。
因为我不清楚他背后的力量,我不确定动了他会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我不确定现在的我有能力抵抗任何风险,能在任何的情况下护你周全。
所以,我只能小心行事。
所以,在面对很多委屈和不甘的时候,我也只能忍着。”
宁远一时理解不了,“你不动宁海山我懂,可他们不是宁海山啊!这两件事不一样啊!”
“那你想让我干什么?打他们一顿?那你自己也可以,又何必来找我?”洛闻笙耐心道。
宁远一愣。
没错,他来找洛闻笙,自然不是想打回去那么简单。
他想要那三个混蛋付出代价。付出他们承受不起的代价。
他自己做不到,才来找洛闻笙的。
他想让洛闻笙——
替他不见血地杀人。
意识到这一点,宁远瞬间一身冷汗。
他在一时头脑发热地想些什么?!
他把洛闻笙当成什么?杀人工具么?
洛闻笙并不知道宁远的关注点完全跑到别的地方去了,继续循循善诱道:“小远,这个世界很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存在单线的因果关系。要学会全局考虑,以大局为重。
不要轻易树敌,能做朋友,就不要做敌人。
白瑜洲此前的处理方式就很好。他虽然什么都知道,但他却并不表现出来,一直与那三人维持良好的表面关系。至于学校的风纪惩罚,看起来完全是因为事情闹大,他身为学生会会长,‘不得以’而为之。那三个学生不会记恨他,只会将矛头对准始作俑者的你。
可以说,你没能利用到白瑜洲,反倒被白瑜洲利用了。”
宁远:“……”
……那个混蛋。
“如果不得以成为敌人,那么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你要率先考虑的,不是怎么去攻击敌人,而是自己有哪些弱点。
因为我们极少能做到将对方一击毙命,所以我们需要步步为营。
这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如何防止被对方攻击我们的弱点。
也就是,如何保护好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人,或事。”
宁远:“!!!”
“很显然,在这整件事的过程中,你从来没有考虑过童辛的存在,对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存在,对你而言,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如果你考虑到了,就不会犯下这么初级的错误,对不对?”
宁远垂下眼,耷拉着脑袋沉默半晌,闷声问洛闻笙,“那我现在能做什么?”
他抬起头来,露出红着的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洛闻笙,“闻笙,你告诉我,我现在能做什么?”
洛闻笙轻轻笑笑,站起来揉揉宁远的头毛,“你现在能做什么,你自己一定知道。”
宁远一脸无措地看着洛闻笙,正准备说他不知道,洛闻笙竖起手指制止宁远,柔声道:“你只是现在有些慌乱,没办法好好思考而已。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嗯?”
“我……!”宁远心急地再次准备开口,洛闻笙的指尖直接落在他的嘴唇上。
宁远:“……”
洛闻笙微笑着轻轻摇头,“给你一个小时。想不到再来问我。”
宁远知道,虽然很多时候是洛闻笙宠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有些时候,是洛闻笙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孩儿紧绷的肩膀一搭,像泄了气的皮球。
洛闻笙笑笑,“怎么样?反正你现在肯定也睡不着,要不要跟我一起跑步?”
宁远看看洛闻笙,兴致缺缺地站上跑步机。
洛闻笙跑了一会,侧头看看旁边一脸苦大仇深、冥思苦想的小孩儿,略有几分无奈地一笑,“怎么?你在想,给那三个学生套上麻袋,堵在胡同里痛扁一顿?”
宁远转头,自暴自弃地问:“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洛闻笙正色道,“想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就要让自己永远站在正义的一方。不然落人口实,想要翻身,难于登天。”
宁远焦躁抓头发,从跑步机上跳下来,“啊啊啊——!我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才能替童辛报仇!”
洛闻笙叹气,跟着宁远走下来,捋顺被他自己抓乱的头毛,温柔道:“小远,我叫你想,不是叫你想你能把那三个同学怎么样。你没办法把他们怎么样。难道你真的要因为他们在背后嚼人舌根,就把他们三个满门抄斩?我们身边,这样的人少吗?你今天遇到三个要管,那你明天又遇到三个,你管不管?每次都要这样兴师动众?”
宁远撇脸赌气道:“杀鸡儆猴啊!狠狠惩治他们三个,看谁以后还敢!”
洛闻笙摇头,“小远,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
“那你叫我想什么嘛。”宁远急的跳脚。
“眼下,比起怎么教训那三个同学,不是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洛闻笙微拢眉头道。
宁远瞬间如醍醐灌顶。
洛闻笙化忧为笑,宠溺地摸摸宁远的头,“看来小远是明白了呢。我就说,小远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
宁远点点头,“我明白了!我知道现在该做的、最重要的事是什么!谢谢你!闻笙!那……我去睡觉啦?你也早点睡!不许总熬夜!”
“好,都听小远的。晚安。”洛闻笙笑眯眯地摆摆手。
“嗯!闻笙!晚安!”宁远跑走。
可是跑了没两步,又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洛闻笙,一步步蹭回来。
洛闻笙被小孩儿软萌的模样萌得不行,声线忍不住又放软许多,“嗯?怎么?还有其他事?”
“我……突然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宁远背着手,垂着脑袋,晃着身子,用脚尖蹭地面,小声哼哼。
洛闻笙看看他,“嗯,你问。”
洛闻笙说,如何防止被对方攻击我们的弱点,就是如何保护好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人,或事。
所以,弱点,等于……最重要的人?
而贝叔曾经告诉宁远,“宁少,您现在是我们三爷最为致命的弱点。”
所以,自己,是洛闻笙,最最最重要的人……吗?
“那个……”话到嘴边,宁远突然羞耻得张不开口。
“嗯?怎么?想问什么?”洛闻笙催促。
宁远刹住来回蹭地面的脚,稳住身形,咬了咬嘴唇,心一横,鼓起勇气,抬起脸问道:“闻笙,你……有弱点吗?”
洛闻笙怔了一下,笑了笑,“嗯,有的。”
宁远莫名开心,开始下意识地满地转圈,“可是……嗯,有弱点,不是很麻烦?啊!对了!你看白瑜洲!之前,我只是觉得他那个人虚伪,完美的不真实,看着跟班里的谁都挺好,可实际上,跟班里的谁都不好。今天才彻底明白,他就是不想让自己有弱点吧。你呢?你为什么会让自己有弱点?”
洛闻笙一笑,微叹,“因为我贪恋人间的温度吧。”
宁远停下脚步,愣愣地看洛闻笙。
“那……能告诉我,你的弱点……是什么吗?”
脱口问完了,宁远突然忐忑起来。
万一,洛闻笙说是他,他该给个什么样的反应?
万一,洛闻笙说的不是他,他又该怎么办?
“抱歉,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洛闻笙说。
宁远抬眼看他,晶亮亮的眼睛眨了眨,“为什么?”
洛闻笙笑,“因为是秘密。”
宁远被洛闻笙的笑晃了眼,突然心跳得有点快。
心跳得一快,整个人就有点不太好。
于是宁远脱口问出:“你的弱点,是我吗?”
问过后,宁远似乎意识到什么,急忙补充道:“我是说,之一……弱点之一……”
洛闻笙愣了愣,看着明显有些慌乱的小孩儿,突然笑起来,揉揉他的小脑袋,“小傻瓜,你怎么会是我的弱点呢?”
“……啊?”宁远意外抬头。
“你不光不是我的弱点,还是我的铠甲。”洛闻笙笑。
“……铠甲?”宁远疑惑,“是说……我能保护你?”
“嗯!只要有你在,我就可以万敌不侵。”
宁远有点云里雾里。
不是弱点……
那就不是呗!是铠甲不是更好!
宁远开开心心去睡觉,贝叔过来送毛巾给洛闻笙擦汗,顺带自动交代:“三爷,之前我一时嘴快,跟宁少说,他是您现在最为致命的弱点。”
洛闻笙手上动作一顿,偏头扫了贝叔一眼,“以后说话谨慎些。小远还小,心又细,不要给他那么大的压力。”
贝叔低头,“是。方才听您和宁少说话,我才意识到那时失言了。不过……”
贝叔小心问道:“我没太懂您‘铠甲’的这个比喻。宁少现在全赖您照看着,怎么会是您的……铠甲?”
洛闻笙笑了笑,“铠甲,一定要是穿在身上的铠甲?挂在内室里,用来珍藏的铠甲,不行么?”
“那……万敌不侵……?”贝叔又问。
“为了守护这件稀世珍宝,努力让自己变得万敌不侵,有错?”洛闻笙说。
“啊,没错没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贝叔点着头,心里忍不住地琢磨起另一个词——
软肋。
怎么隐约记得,很多人总是把“铠甲”和“软肋”放在一起说来着?
那句话到底是怎么说的来着?
算了,反正,“软肋”和“弱点”有差?
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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