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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真的会到这么一天。”沈亦君坐在公主椅里,任发型师给她做头发,从镜子里看身后的洛闻笙。
洛闻笙微挑眉头,一切不都在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何来意外之有?
“此话怎讲?”
沈亦君看看洛闻笙,收回目光,“没事。”
洛闻笙本还毫无头绪,可因为沈亦君的欲言又止,他突然懂了。
沈亦君大概是想说,我没想到,你家里的那个孩子,会同意我们订婚。
沈亦君当然从未与洛闻笙明谈过这个话题,但回想过往的一些细节,洛闻笙知道,这个女人早就发现了宁远的心思,甚至比他和宁远意识到的还要早。
不过,就算是心照不宣,洛闻笙也不会跟沈亦君谈论,亦或是向沈亦君请教,如何处理这么棘手的感情问题。
不光是沈亦君,对任何人,洛闻笙都不会说。
这是一把凶器,洛闻笙不会让任何人握住它的把柄。
18:00,订婚仪式隆重开始。洛闻笙和沈亦君盛装亮相在众人面前,满堂宾客纷纷献上祝福的掌声和欢呼。
当然,有多少是发自内心,不得而知。
平日里在两大家族中挑大梁的洛闻笙和沈亦君,作为今日宴会的主角,也只能是任人摆布的人偶,跟着司仪的指示,一步一个动作。
订婚宴,是眼下洛沈两家的头等大事,容不得半点差池。洛闻笙知道自己应该全心全意地完成这一整套的仪式,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四处搜索宁远的身影。
这孩子跑哪儿去了?
带他来,真的好吗?
意识到自己分神太过,洛闻笙急忙收敛,余光却突然瞄到安保主任匆匆去到他大哥洛闻笛身边耳语了什么,洛闻笛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然后对安保主任耳语了什么,挥手叫安保主任退下。
什么事,能在这种时候,找到他大哥头上?
让洛闻笙更震惊的是,洛闻笛敛眉思索不过两秒,便果断来到洛成弘身边。为了不太过引人注目,洛闻笛没有耳语,只是靠近洛成弘,低声说了什么。洛成弘脸色很难看,双唇抿出一道冷峻的线。他低声交代了什么,洛闻笛领命离开。
洛闻笙一个眼色,人群中的秦文宇立刻会意,跟上离场的洛闻笛。
成为众人焦点的,其实不光是舞台上的洛闻笙和沈亦君。在座宾客只是表面上将目光礼貌地放在他二人身上,心思则各有目的地栓在不同人身上。
洛闻笛虽想尽量不引起宾客的注意,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多少双眼睛在暗戳戳地盯着他们洛家人的一举一动。
或许,在座的,就没一个真心希望他洛沈两家能联姻成功。
因为站在高台上,洛闻笙看得很清楚,离开的不光是洛闻笛和他两个得力的助理,陆家及其关联势力的人,似乎都收到了什么指令般,陆续立场。
同样站在高台上推进流程的司仪心理素质不太好,这么多人突然接二连三地离场,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一时间错漏百出,仪式现场愈发混乱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沈亦君关了麦,小声问站在她身边的洛闻笙。
“可能是陆家想搞事,砸场子。”洛闻笙低声回。
沈亦君不屑一笑,“倒像是他陆家能干出来的事儿。”
说罢,她不忘调侃洛闻笙,“你们洛家是不是真的不太行了?这空子都能让人钻?”
洛闻笙没回。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宁远,你快点给我出现!
被洛闻笙惦记的宁远,正插着裤兜,长身玉立在残木萧瑟的庭院中,隔着明亮的落地窗,冷眼看着洗手间门口的人越聚越多。
胖头肿脸没有意识的宁海山,死人一样被丢弃在洗手间门口。以他为界,三拨人似乎正在争执什么。
这边这一侧是陆家人。陆家三子都在场。不过很明显,长子和次子是在主持局面的,末子陆金,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看热闹的。他看见了庭院里的宁远,隔着玻璃,对宁远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也许那是一个陆金自以为友好的笑,可宁远从来不觉得陆金是个好人。
与陆家相对的,是白家人。为首的人跟对面比起来,显然咖位不够——宁远记得这人是在白瑜洲父亲白瀚明手下做事的,类比一下,也许是类似秦文宇那样的角色。
白家的咖位和人数都不够,交涉时很明显就落了下风。不过还有第三方,洛家的人。
三足鼎立,争执保持着一种很微妙的平衡。
宁远看了一会儿,虽然听不见里边的人说什么,但还是能看出来,白家人更关心宁海山的身体情况,陆家一心想把事情闹大,洛家在努力安抚。
陆家二少爷开始独自扛起大旗,与暂时结成同名的洛白两家对抗,陆家大少爷退到一旁打电话。
他看见了庭院中的宁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宁远转身走人。
洗手间里没有监控。走廊里虽然有,但是宁远出来后,又进进出出过三四个人,然后被宁远关在隔间里的宁海山才被打扫洗手间的大叔发现。就算是调监控,也不会第一时间把宁远锁定为嫌疑人。
但是很不巧,大叔慌慌张张跑出来报告情况时,陆金正路过。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变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很明显,陆家、或许还有白家,都想藉此把事情闹大。让订婚仪式进行不下去还是其次,洛家本宅里出现了严重伤人事件,这要是曝光出去,会给洛家造成什么程度的重创,才是某些人最想看到的。
宁远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
他真的没想过要砸了洛闻笙的订婚场子。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没忍住,想好好报复一下宁海山。
虽然打完人,消气了,宁远很快意识到也许自己把事情搞大了,但是——
心底深处,有只小恶魔,在热切地期盼着事件能够发酵,发酵到,足以阻止这场订婚宴。
宁远发现,自己现在一点都不慌。
只有兴奋。
终于出了那口恶气的兴奋。
阻止了这场仪式的兴奋。
宁远寻路去保卫室,远远看见秦文宇正站在门口与一个保安模样的人交谈。
秦文宇看见了从远处走过来的宁远,冷汗瞬间湿了脊背。
秦文宇:祖宗!您真是我的活祖宗!
订婚仪式现场的骚乱隐有失控之势,继陆家之后,白家的人也十分不给面子,纷纷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只有洛沈两家的人还强装镇定地坐在原位上。
洛成弘第一时间登上舞台,从司仪手中接过麦克风开始主持大局,奈何刚把场子压下来,陆家三子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从正厅门返回,摆明就是要砸场子。
陆家家主装模作样地起身上前训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不知道吗?你们三个带着这么多人,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还不快给你洛伯伯、沈伯伯他们道歉!”
陆家长子、次子都是精英的代表,闹事儿这种活儿必须得是染着黄毛、跟这群上流社会人士格格不入的陆金来干。
他上前一把扯住陆家家主衣袖,满是惊惶愤怒地给陆家家主和满堂宾客看被众人搬运过来的半死不活的宁海山:“老爸,你看哪!我去洗手间,发现隔间里躺了个人,被打的这么惨!我想要报警,他们还都拦着我!是没有王法了嘛!”陆金抬手一指洛家的保安主任,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不懂得世故的半大毛孩子。
整个大堂,瞬间炸了锅。
“海山?!是海山!”
“海山你怎么样了?!谁打的你?!啊?!”
“小哥!小哥你还好吗?”
宁家兄妹第一时间辨认出自己的手足,冲上前去查看宁海山的伤势。
宁海山被打得胖头肿脸,脸上青紫一片,洛闻笙站在舞台上,一时没辨认出来是什么人。
但他现在知道了。
心底那隐隐的不安,瞬间炸裂。
宾客都聚在一处,没什么人再看舞台上的两大主角。洛闻笙有心亲自去找宁远,可他知道,他不能离开。
“喂?”他侧过身,给秦文宇打电话,“文宇,你去找宁远!现在!”
“三爷,您那边出事儿了?”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是意料之中的口气。秦文宇叹气,“人是宁少打的。宁少跟我在一起,他没事儿,我会保护好他的。有陆家和白家掺和,这事儿我自己这边儿压不下来,已经第一时间跟大少爷沟通过了,大少爷说他会搞定的。”
秦文宇瞄了一眼面无表情坐在凳子上的宁远,背过身小声说:“三爷,我还是第一次见大少爷生气。这事儿压下来之后,我怕宁少还是免不了要吃苦头……”
洛闻笙跟宁家老三夫妇关系好,不代表洛家跟宁家关系也好。正相反,当年宁国栋老爷子“老奸巨猾”,凭一己之力斡旋于四大家族之间,没让四大家族占到什么便宜,反而让宁家赚得盆满钵满。要不是四大家族之间斗得太厉害,加上宁家虽然越做越大但没有出紫安城跟四大家族争天下的打算,怕不是要被四大家族联合起来打击。
对于洛闻笙收留宁远的事儿,洛成弘是不太愿意的。不过宁家夫妇确实帮了洛闻笙不少,洛成弘也就一直没说什么。但是自从洛沈两家联姻被提上日程,洛成弘一直话里话外地要洛闻笙赶紧把宁远“处理”掉。
——一个马上就要结婚的人,带着一个“拖油瓶”,像什么话。
小祖宗哎,您根本不知道我们爷把你留在身边,每天顶着多大的压力。
秦文宇看着若无其事坐在凳子上插着耳机听歌的宁远,忍不住心疼洛闻笙。
“知道了。我先挂了。”洛闻笙看着带人赶到的洛闻笛,挂了电话。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洛闻笛拨开人群,客气地请出身边的中年男子,“宋局,您请。”
“大呼小叫些什么?想找警察是吗?我就是。”宋局长上前,瞄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宁海山,抬起锐利的目光,在人群里一扫,招招手,“来来来,刘局、老黄、小沈……”
宋局连着点了近十个人名,部分没被点的,看情况,也都站出来了——公、检、法、司,局长、副局长、主任等等各种头衔的人满满当当站了一圈。
“怎么个情况,说来听听。”宋局长十分威严地冲陆金抬了抬下巴。
陆金仗着自己年龄小,嘴巴一闭,躲哥哥们的身后不出声了。反正该他干的活儿,他干完了。他陆家人脉磕不过洛家的,跟他可没一毛钱关系。
陆家人脸色很难看。
他们原本想搬的在场的几个人,很明显,都是宋局长的下级。
那还搞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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