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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氏尴尬地道:“书耀也就是和书琏闹着玩的,谁想到会这样……”

沈老夫人沉了沉嗓音:“老三媳妇,归根结底,是书耀先起的头吧?”

严氏无言以对。

老夫人接着道:“孩子玩闹起来,有时失了分寸,这事常有,但重要的是做长辈的如何以身作则,教会孩子分清是非,而不是一味地推诿责任。你只想着今日让书耀少受惩罚,可想过他长大后,面对大是大非的时候,也会一味地想着推诿逃脱责任?”

“当时书耀到底有没有推到书琏,只有这两个孩子知道。书琏摔成这样,可有颠倒是非,指责书耀推倒他?老三媳妇,你一个做长辈的,竟连孩子都不如吗?!”

严氏惭愧地低下头:“母亲说的是,是儿媳错了。这事儿是书耀错了,您该怎么罚就怎么罚,让他牢牢记着这回教训,再也不敢犯!”

沈老夫人面色稍缓,对书耀道:“你自己说吧,今日错在何处?”

沈书耀偷瞄了眼自己娘亲,再看看祖母严肃的脸色,小声道:“我不该嘲笑四弟胆小,也不该拿虫子吓唬他……还不该动手推他……”

沈老夫人道:“要不是你想推他,他就不会躲你,也就不会摔倒,更不会因此受伤。所以你虽然没有碰到书琏,却和你真的推倒他是一样的错。”

沈书耀点点头,嗫喏着道:“祖母,书耀知错了……”

“既然你知错了。就罚你照料书琏,直到他伤好之前,你都要陪着他。他一天不能出去玩,你也不能出去。他嘴里面破了,只能吃稀软的不放盐的饭食,你也和他吃一样的饭食。”

沈书耀吃惊地看向祖母,但也大大松了一口气,今日闯了那么大的祸,他还以为定然要挨打了呢!

严氏也是意外,急忙谢过老夫人,又嘱咐沈书耀好好陪着书琏。

沈童却是真心佩服老夫人这治家的手段。今日若是责打了书耀,他只会对书琏更多怨恨,以后要么是再也不与书琏玩耍,要么就是寻机出气,对这兄弟俩的关系改善并无益处。

但若是罚书耀照料书琏,陪他养伤,至少他能对书琏受的苦有所体会,也更容易真正认识到,自己不当的举动,会对旁人造成怎样的影响。

至于今日照看书琏的丫鬟,以及书耀的随侍丫鬟小厮,一方是照看不周,另一方是没有劝诫书耀的不当之举,全都被扣罚月钱,以示惩戒。

沈老夫人安排定后,从椅子上起身,沈童扶着她,严氏叮嘱书耀留在里屋好好陪书琏,接着快步跟上她们,一起往外走。

苏若川仍等在外间堂屋里,听见她们出来,起身朝老夫人行礼。

沈老夫人轻叹:“今日实在是失礼,让苏先生久候了。”

苏若川道:“事有轻重缓急,若川稍微等会儿不要紧的。”直起身来时,视线掠过沈童,然后停在老夫人脸上,关心地问道,“书琏可还好吧?”

沈老夫人道:“没大事,擦破几块皮而已,还要多谢先生送他回来。弄污了先生的衣衫,实在是过意不去。我这儿还有几件贺景的衣衫,先生若不嫌弃,便先换上吧。”说着便吩咐丫鬟去拿替换衣物。

“老夫人说哪里话,这是若川应为的。”苏若川推辞了几句,又谢过老夫人。

沈老夫人坐下后又问:“今日并非休沐,书岩去了国子监,不知先生来此是为了……?”

“哦,今日上午若川在国子监讲学,听书岩提及昨晚外出时遭遇意外之事,这才来拜访老夫人的。”

沈童本来眼观鼻鼻观心,垂眸听着老夫人与苏若川对话,听见这句,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他是担心她与书琏,特意过来探望的吗?

苏若川正好也向她看过来,但只一瞬便错开了视线。

沈老夫人淡淡道:“没什么大事,一路上花灯火烛那么多,轿子被意外点燃了而已,周围都是人,所以发现得早,一会儿就扑灭了。”

说了几句,丫鬟找出衣物来,苏若川便跟着去厢房更衣。

沈童则回里屋去看沈书琏。

书琏受的伤虽然看着吓人,多是表皮擦伤。沈老夫人一方面是宝贝孙子,找大夫来看过才放心,另外也是担心脸上留疤,特意叮嘱丫鬟们平日上药都要放轻手脚才行。

这会儿他擦破皮的地方都上了药,眼泪也止住了,正比手画脚地对沈书耀描述那白土蚕是怎么挖出来的,又说放火上烤一烤还能吃,若是油炸一下味道更好。

沈书耀不由瞠目结舌:“虫子还能吃?”

沈书琏道:“当然能了,就看你敢不敢吃。”

沈书耀不服气地扬了扬下巴,道:“谁说我不敢的?!”说完又缺乏底气地补充道,“不过你嘴里的伤没好,我要陪着你喝粥的,不能吃其他东西。”

听着这两个小家伙的对话,沈童不觉好笑,书琏哪儿烤过虫子啊,还不都是从小妹那儿照搬来的!

不一会儿苏若川更完衣,过来道别。

沈童听着他向老夫人辞别离去,又陪了书琏一会儿,也向老夫人告辞回自己院儿去。

出了繁英院,顺着游廊行了一段,她却见苏若川等在前面,不由得嘴角便带上一分浅浅笑意。

苏若川本是略微偏瘦的身材,沈贺景比他要健硕些,衣袍多宽大,丫鬟找了件深衣来让他换上,素白墨襟的直裾深衣雍容闲雅,穿在他身上更添了几分出尘脱俗的气度。

沈童缓步上前,走到离他十多步之处便停了,半垂首福了福:“还要多谢先生送书琏回来。”

苏若川却没说那些客套之辞,朝她微微颔首后问:“昨日世子见到你们与萧指挥在一起了。”

沈童凝眸看了他一眼,道:“我们本准备去大隆善法寺看灯,萧指挥也带着他妹妹去看灯,偶然同路。萧指挥见到轿子起火后仗义相助而已。”

苏若川弯了弯嘴角:“世子未必会这么想。”

沈童沉默了会儿后道:“旁人要怎么想,本就是管不了也拦不住的。”

苏若川没再说什么,忽然以袖掩口咳嗽起来。

沈童先前听他与老夫人对话时就咳过几声,咳几下也就停下了,不似此刻这般咳得厉害,便问道:“先生是着了凉么?”

“昨夜……吹了风……”

沈童心中微动,难道那两树灯竟然是他点的么?

但身边都是人,她不便问他,也只有让箜篌回玉霖院取些银耳与杭白菊来给他。

苏若川没有推辞,收下后谢过她便告辞离去。

-

到了这天傍晚,沈书岩回到府中,一进沈童那屋便把丫鬟都赶出屋。

沈童难得看他这般郑重其事,便耐心等他说明。

没想到沈书岩开篇就是一句:“姐,你怎么看苏先生?”

沈童愣了一下才道:“苏先生既有才学,为人也谦和,挺好的啊。”

沈书岩便道:“我觉着苏先生对姐姐……嗯……有点特别。”

沈童微扬眉头:“为何这么说?”

沈书岩把早晨遇见苏先生时候的事儿说了,沈童忍不住就想敲他:“你怎么不早说苏先生也去了大隆善法寺?”

“先生也没说会去啊!万一要是他不去呢?姐姐岂不是要失望?”

沈童:“谁说我会失望的?”

“那说不说有什么关系?”沈小侯爷振振有词地道。

沈童:“……”她居然也有被这二货弟弟驳倒的一天!

难怪苏若川会咳嗽了,是在灯会上等的时候着凉了吗?

若不是德亲王世子横插一脚,他们就会到大隆善法寺看灯,萧旷与苏若川就会碰面了,那场面……

“姐,你想什么呢?”沈书岩问。

沈童回神:“没什么,你吃不吃千层酥?”

“吃啊!在哪儿?”

沈童微笑:“我让箜篌拿进来。”

-

入夜之后,气温又降了下来。沈童去向老夫人请安时多加了件貂皮大氅。

沈书耀与书琏居然并肩靠在床上,叽叽咕咕地说笑,完全看不出这两个小家伙白天差点打起来!

小孩子本就睡得早,加之他们俩也不出门,早早洗漱完便上了床,玩了一阵便睡下了。

沈童回到玉霖院,一个丫鬟迎出来:“姐儿,那两棵树上的灯又点起来了!”

“已经全点上了吗?”

“还没呢,才刚点亮了第一棵树。”

箜篌问道:“姐儿,去看看么?”

沈童略一犹豫,微笑起来:“去啊。”

几个丫鬟顿时兴奋起来,各自去准备手炉、披风等御寒挡风之物,很快便准备停当。

只是去沈府后头看看灯,她们便步行过去,绕着院墙,往那条小胡同而去。

还没绕过最后那个墙角,远远就能看见那两棵树的树冠,灯已经点起一小半来了。

-

因前一晚众纨绔生出的事端,萧小妹没能逛成灯会,之后沈童送她的珠花也被窦氏没收。

为了补偿她,傍晚从兵马司下衙之后,萧旷便带着她外出游逛。

萧小妹一手冰糖葫芦,一手鸡肉串,荷包里塞了满满的都是糖果,腰上还挂了好几个彩绳结饰。拿不下的灯都交给萧旷替她提着。

萧小妹吃完鸡肉串,开始进攻冰糖葫芦,她舔了舔嘴角边的糖渣,带了点遗憾道:“要是沈姐姐还有书琏他们也一起来就好了。”

萧旷默默无语。

兄妹俩逛到入夜,萧小妹尽兴了才准备回家。

行到半路,忽见对面过来三四人,却不似普通行人那般放松而悠闲地赏玩周围景致,虽然像是看着两边的铺子或花灯,却带着几分刻意,眼睛更是时不时会瞄向萧旷。

萧旷留意到他们异常的举止,便警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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