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妒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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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萧旷愣了一下:“你说的是谁?”
沈童不禁讶然:“你不知道她?可她就住在你院里,还说是来……伺候你的。”
萧旷轻拍一下自己额头:“是她啊。”
沈童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萧旷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她父亲是我部下,叫林显,他带着一小队人经过长溪嶺时遇上一群流窜的东寇。东寇人数比他们多了一倍,但这群东寇去的方向上有好几个村子,他们若是放任其逃走,那几个村镇便要遭殃。他们与之交战,一直苦战到援兵赶到,但却死伤惨重……林显也阵亡了,留下妻女无依无靠,我暂时收留了她们。之后事务一忙,倒忘了这事。”
“妻女?”
“对。”
“伤亡将士的遗属不是能领到抚恤么?”沈童不解地问道。
“抚恤不是立即就下发的,要先报上去,少说也要一两个月后才能领到。何况林显的遗孀体弱多病,经此打击后病重卧床,需要人照料。”萧旷接着道,“我长在岛上,很少住这里,院子空着也是空着,就让她们暂时住下了。”
沈童心说难怪只见到林玉梅,没见到林显的妻子。安静了会儿,她问:“昨晚你回来怎么不对我说呢?”
“怪我,她来了之后我都在岛上,事务一忙就忘了这事。昨晚压根就没想起来。”
沈童心中还是觉得有点怪,要说林显阵亡了,他妻女日子是会不好过,但阵亡的将士又不止他一个,遗孀遗孤多了去,怎么萧旷独独只帮她们母女?且还不是出钱接济,或是找人去帮她们干活,而是直接让人住进他的院里去!
她示意箜篌琴瑟与随侍的婆子退远,仔细地端详着萧旷的眼神与表情,半信半疑地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安排她们母女?”
萧旷道:“先等林氏的病好起来些,到时候抚恤也下来了,那就……”
“到时候你就让她们搬走?要是林氏的病一直不好呢?要是她们向你哭诉哀求让她们继续留下呢?”沈童摇摇头,“这不是办法。”
“那也不是多大的事儿。”萧旷道,“我本就不怎么住这里,让她们多留几日就多几日好了。”
“阿旷,或许你是出于好意才收留她们,但在旁人心目中恐怕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萧旷诧异地道:“怎么说?”
“林玉梅正当二八年华,年轻貌美,又未出嫁,你将她留在自己院里,你说旁人会怎么想?”别说是旁人了,就是林玉梅自己,恐怕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今天才见了她第一面,但从她的神情谈吐间,沈童能够隐约感觉到,这姑娘对于萧旷并不只是感恩那么简单。
萧旷微一皱眉:“是旁人会这么想,还是你会这么想?整个定海卫的人都知道,我平日都在岛上,极少回后所,这院儿基本就是空的。”
沈童的眉头也跟着皱起了:“可今日你不就回来了?这个时辰你回到后所,一会儿还回岛上去?”
“阿瞳,我收留她们母女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单纯是因为林显。”萧旷停步,轻吐一口气,转身面对她,“要是这让你不高兴了,那就让她们搬出去吧。”
他虽然这么说,神情却显得不太愉快。沈童本就心浮气躁,看了更觉气不打一处来,原本就是他做得不妥,怎么倒像是她成了坏人了呢?“你把人收留下来做大好人,却让我来做这个恶人?”
萧旷道:“不用你出面,我来和她们说。”
“是不是我出面并没有什么区别,我没来的时候她们住的好好的,我一来她们就被赶走,谁不知道这与我有关?旁人背后会如何议论我?”
这事儿让旁人看起来,就是萧夫人醋意大发,见不得萧将军身边有美貌侍婢,一来就将人赶走了。从他收留林氏母女开始,就已经将她置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了!
萧旷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忍耐着:“阿瞳,你若是相信我,就别再说了。我会处理的。”
换作往日的沈童,萧旷既这么说了,她也就不会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但今日不知怎么的她就烦躁的不得了,一想起林玉梅那付楚楚可怜的样子,胸口深处的无名之火就怎么压也压不住。
“我也想相信你啊,可你若是真的问心无愧,昨晚为何不告诉我这件事?”
萧旷一边的眉毛扬了起来:“你不也是有事没告诉我?”
好,在这儿等着她呢!
沈童道:“我今日来定海卫,就是为了和你谈这件事啊!你既从小阮那儿知道我和苏先生遇到的事,为何不直接来问我?”
萧旷沉默片刻后道:“问了又如何?”
“问了我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呀,我才能解释啊!”
萧旷看她一眼:“我又没怪你什么。”
沈童道:“可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你敢说你没有任何怀疑?”
“你问过他住哪里。”如果只是偶然遇到,寒暄几句,他可以让自己不要多想,但她问了苏若川住在何处,这是想要保持联系,甚或是再次见面……
沈童点点头:“我是问了。因为想要向他打听御史在浙江的行程安排,若是能了解他这一回巡按的真正目的就更好了。”
萧旷摇头:“没有必要。”
他的态度让她恼火:“我是想帮你啊!”
“我去见过苏若川了。”萧旷沉声道,“让他不要再见你。”
“什么?你去见他了?”沈童吃惊之余还觉得难堪,这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苏若川,他在怀疑她。
“你有时间去找他,为什么不先问问我?你若是直言问我,难道我会骗你吗?还是你觉得我问他住在哪里,是为了和他私会私通?”
她越说越气,却因不想被丫鬟仆妇们知道他们在为什么而争执,只能压着音量低声说话,只觉心里憋闷得像要炸开一般,头也跟着晕了起来。
萧旷没料到沈童会如此生气,刚想开口,却见她身子摇晃起来,手臂也跟着向前抬起,像是要摔倒的样子。
他急向前跨一步,伸手搂住她,低头看去,她脸色发红,双眸紧闭,像是昏厥过去了。他不由心跳加快,连唤几声“阿瞳”,都不闻她回应,伸指探她鼻息,察觉她仍有呼吸,那颗狂乱的心才稍稍平息。
箜篌琴瑟看着情形不对,提裙奔了过来,一边慌乱地问道:“怎么了?姐儿怎么突然昏过去了?”
萧旷喝了声:“快去请大夫!”手从沈童膝下一抄,将她横抱起来,大步往回赶。
沈童有一瞬头晕的厉害,她听见萧旷唤她,却连话都说不出来,等这一瞬过去了,她才能勉强开口:“阿旷……我……头晕……得很……”
萧旷听见她说话,心头略松,见她仍闭着眼,眉头微微蹙着,像是极不舒服的样子,便低声安慰并询问:“已经去请大夫了。你除了头晕,还有哪里不舒服么?疼么?”
“没……就是头晕……还有点恶心……”
“就快到了。你要是再有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萧旷安慰着她。
“嗯……”沈童渐渐没那么晕了,才察觉到萧旷正抱着她往回赶,她将头抵在他胸前,感受着他的体温与坚实可靠的怀抱,原先的无名怒火全然消失,只余下全然的信赖与安慰。
到了指挥使后头的小院外,琴瑟跑在前头把门开大,萧旷抱着沈童往里走。
听见动静的林玉梅从屋里出来,见此情景不由诧异,往前迎了两步行礼问安,但萧旷面沉如水,根本没有看见她似的从旁过去了。她在后面跟了几步,停在门外,听见萧旷在屋里喊人送水和干净巾帕进去,丫鬟们神色紧张地匆忙进出,没有人顾得上她。
入内后,萧旷将沈童轻放床上,替她脱去鞋子后盖上薄被。琴瑟绞干了布巾,轻轻替她擦着额头与脸颊。
沈童试着坐起来,一边儿道:“阿旷,我觉得好多了,方才只是一阵头晕而已。”
萧旷却不让她起身:“你还是歇着,等大夫看过了再说。”接着询问箜篌与琴瑟:“昨晚她还好好的,无缘无故怎会突然头晕?今日她到底去了哪些地方,吃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琴瑟与箜篌既紧张又担心,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但仔细回想这一天的经历,又找不到任何异常,饮水与食物都是从杭州家里带出来的,也一直都在自己人眼皮底下看着,不曾离开视线之外。
萧旷问了一阵毫无头绪,听丫鬟通传大夫到了,急忙让人请大夫进来。
大夫入内,替沈童搭脉,同时询问发病前后的情形。
萧旷耐心等了会儿,终究忍不住问道:“大夫,她怎么会突然头晕?到底是什么病?还是吃了什么……”
大夫松开搭在沈童手腕上的手指,沉吟道:“夫人有孕在身,头晕恶心,心烦意乱,亦属常见……”
萧旷愣了下,惊喜追问:“她是有身孕了?!”
沈童也觉惊讶,才忆起小日子似乎真是迟了许久未来,只是她忙于寻找制笔作坊,购买瓷窑,来去奔波,事情一忙碌,便没将小日子迟迟未来的事放在心上,想不到却是有了。
大夫微笑点头:“恭喜将军与夫人。”
萧旷笑着应了,不解问道:“那为何她会晕倒?”
“这是孕后血聚养胎,肝藏血不足失于濡养,阴虚而肝阳上亢,以致昏晕。”
大夫细细说来,又开了药方,最后叮嘱道:“如夫人这样,属肝阳过旺,称之为子烦之症,需疏肝解郁,安神除烦,以避免再次发作。”
萧旷将大夫请到外间,低声问:“这头晕病对她身子是否有碍?要不要紧?该如何调养才好?”虽然大夫说这症状常见,但她晕厥的症状颇重,他对方才之事仍然心有余悸,不问问清楚终究难以放心。
大夫沉吟道:“夫人如今症状尚轻,好好调养休息,佐以清热疏肝的汤剂便可。”
萧旷听出弦外之意,追问道:“还有可能加重吗?”
大夫缓缓点了一下头,接着又道:“子烦之症因人而异,且与妊娠息息相关,平日应多静养,少烦心,以避免发作,产子后便会好转的。”
萧旷稍稍安心,送走大夫后回到室内。
沈童已经在箜篌相扶之下坐了起来,箜篌正在往她背后塞软垫,让她能靠的舒服些。
沈童见萧旷进来,便问道:“大夫怎么说?”
萧旷走近她身边,眸中浮起笑意:“大夫说你该好好调养休息,生了之后就会好转的。”
沈童低头看向自己仍然平坦的小腹,用手按着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这孩子还没出世就开始折腾起他娘亲来了,真是个讨债鬼。”
萧旷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先记账上,等他出来了我要好好教训他。”
沈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道:“我倒是很期待这一天呢。”
萧旷朗声大笑,在她身边坐下,伸臂搂住她。
沈童仍觉头晕,便倚靠着他,合眸养神。
萧旷闻着她发间的淡淡香气,指尖与她的指尖交叠,望向她的眼睛里,笑意从始至终就没有消失过。
在他们方才吵得最凶的时候,他曾经有一瞬极想问她,还记不记得前世的事,对苏若川是否还有余情未了……
但在此刻,这些都不再重要了。
“瞳瞳,我真高兴。”他的嗓音低沉,在她耳边轻语。
她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弯起。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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