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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了无痕。
从前在铸剑宫的时候,灵和也做过相同的梦。
毕竟单身了快二十年,做个春梦本也无可厚非,奇怪的是她从未听过什么镇妖塔,当代第一人也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郎,而是头发花白,一只脚快要迈进棺材的掌教火癫真人。
“视我这张鬼斧神工的俊脸为无物的小师妹,不是眼瞎就是性冷淡。”
说出这话的若冲如果知道了自己做的春梦,怕是他那引以为傲的下巴都该惊掉了。
“喂,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站在山门下的时候,她脑海里还幻想着若冲捧着下巴的滑稽模样,以致于忽略了正事。眼下正处于入门考核的重要阶段。
“劳驾再说一遍。”
负责考核的弟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重复道:“说出你最讨厌的正道宗门。”
“……”果真是天魔宗,入门弟子考核也如此与众不同。
“铸剑宫。”
“理由。”
灵和正打算编造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的时候,山边道上突然传来一声:“不必说了。”
循着声音望过去,灵和对上了一张痛心疾首的大长脸:“我懂我懂,老子最瞧不上那种以貌取人的宗门了。”说话间,那约为普通人两倍长度的脸十分动情地颤了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灵和:“......”这时她突然想起铸剑宫里师姐们对天魔宗的评价,一个连宗主都长着三只眼睛四条腿,青面獠牙的奇异门派,汇集了天底下相貌最千奇百怪的一群修士。
临行前,若冲的话犹在耳畔:“你无法修炼,又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山里的小动物见了你都不忍心踩两脚,相当容易混入天魔宗。像我这样玉树临风、气质出众的就不太行了,人群中永远都是最亮眼的那一个,不符合他们的收人标准,有心无力啊。”
好吧,原来长得丑还是有好处的。
负责考核的弟子见了来人,恭敬地道:“左宫主。”
被称作左宫主的马脸青年点了点头,依旧望着灵和,眼里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平平无奇的五官,干瘦的身材以及圆圆小脸上的雀斑,都显得那么难能可贵。
“长得丑没关系,咱们宗门不看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向来是以实力论高低,对了,姑娘如今是什么修为?”
“炼气三层。”
青年笑音一顿,面无表情地看向灵和身后:“很好,下一个。”
灵和:“......”突然很想打他。
忍了忍,灵和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唇角:“梁霄宫主请留步。”
青年转过身,似乎对她叫出自己的名字感到些惊讶。
“小女此番上山,不是为了成为入门弟子,而是为了报恩。”
“报恩?”梁霄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嘴角一勾。
“前几年村子里遭了妖物,十户九亡,适逢贵宗弟子下山历练,帮忙铲除了妖物,救下了小女一家性命,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拼命的修炼,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进天魔宗,偿还当年的恩情。”
“哦?老子我怎么不知道天魔宗还有这样乐善好施的弟子?”梁霄嗤笑一声。
你这么吐槽自己的宗门真的好吗?
灵和低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我虽实力低微,却从小仰慕宗门,哪怕不能入山为弟子,也愿意作杂役侍奉各位大人。”余光瞥见梁霄似乎有所动容,灵和又道了一句:“别看我生的矮小,再重再累的活都可以干的,从前村里的大婶总夸我吃苦耐劳,要将我许配给家里的小子做娘子哩......”
“停。”梁霄显然不耐烦听她这些话,摸着下巴瞅了身旁弟子一眼,吩咐道:“带她去黎山。”
弟子大吃一惊,“黎山?”
梁霄扯了个意味不明的笑,道:“不是吃苦耐劳吗?光说了不算,总得拉出来试试。”
接下来,灵和就被弟子带着前往那似乎是什么刀山火海的黎山去。
总之第一步打入天魔宗内部,算是成功了。左宫主梁霄,天魔宗宗主的副手之一,意外的不难相处。来之前她做足了功课,梁霄也是她此次重点关注的对象,只是不知道黎山是什么地方,那带她来的弟子匆匆留下一句“少说话,多做事”之后便消失了,那表情像是此处有什么吃人的妖怪。
不过这里确实有些诡异,一路上山,越到高处灵气越稀薄,整座山像是被黑雾包裹,空气中时不时飘来的血腥味也难闻的紧,令人头皮发麻。
天魔宗七宫三十二殿,不知道黎山属于哪一门下。
灵和所居之处乃是黎山顶的唯一一座院落,面积很大,外墙又厚又高,墙体是看不出材质的黑色石料,从外部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开启大门,里面是寸草不生的荒地,整个空间十分昏暗,明明是白日,却点着零星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仿若鬼火,这里似乎常年不见天日,空气潮湿,混合着干涸的血的味道,像是监狱一样森冷压抑。
灵和扫了眼未来工作的环境,深深叹了一口气。
快入夜了,也不知有没有饭吃,作为一个还未辟谷的修炼萌新,她现在只感到饿得慌。
灵和取下一盏被风吹的晃悠的油灯,慢慢向院子里前行,借着微弱的灯光,终于叫她摸到了类似房门的木板,轻轻一推,好大一股灰尘扑鼻而来,呛死个人。
一座大的离谱的宫殿,角落里横着一张石板床,上面躺着一具森森白骨。
将油灯放置在床边,灵和席地而坐,闭目调息,如同预料的,这里无法凝聚灵气。睁开眼睛,灵和拨了拨腕上的镯子,便凭空出现了两个馒头,白面的,口感一般,胜在体积,足有灵和两个拳头般大小。
灵和抽了下嘴角,明白这是来自大师兄若冲的关照。
临行前师父送了她一个储物手镯,若冲塞了一大袋子粮食进去,一脸疼惜:“小灵和还在长身体,天魔宗那等虎狼之地也不知道管不管饭,千万别把包子脸饿瘦了,摸起来手感就不好了。”
吃完两个大馒头,灵和总算有了力气,敛了石板床上的尸骨到院里埋了,便开始拾掇屋子。
几个时辰后,殿里总算有了变化。
在天魔宗的第一个夜晚,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当邱景隅推开石头殿的大门时,险些摔了个狗吃屎。差点将他绊倒的是一个发着荧光的灯盏,四面糊了粉红色的灯纸,他顿了顿,表情有些不淡定,待看清了殿内全貌时,他又险些咬到了舌头。
这是什么温馨而梦幻的少女闺房啊!
灯火通明,殿内到处摆满了荧光灯盏,四周悬挂着深色竹帘,将原本漆黑斑驳的墙体遮得严严实实,地上铺了雪白云毯,上面摆放了一张方桌并一个红木椅子,最引人注目的则是角落里的石板床,三面被加固了木质围栏,一面悬了帐幔,两边铺设坐垫,除此之外还有雕花门罩、彩绘屏风......
邱景隅深吸了口气,居然还闻到了淡淡的清香......
硬是将原本阴暗森冷、充满死亡气息的监狱式殿宇改造成了少女卧房。
而此刻,始作俑者正躺在那张奢华的大床上,睡得香甜。
身为石头殿的管事,邱景隅一开始没有出现便是存了给新人几分下马威的意思,刻意放在石板床的白骨也是他的杰作,晾她一晚上打算磨磨她的意志,待第二日他出现,必将痛哭流涕的滚到他脚下服从一切安排,事实证明往届的新人经此一夜后,多桀骜不驯的也得缩起尾巴做人。
邱景隅冷笑一声,算你过了这第一关,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将灵和惊醒的是一盆兜头而来的冰水,她冻得一激灵,迅速翻起身来,入眼一个穿黑袍的矮个男子,手里端着个盆,向外凸的嘴咧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灵和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几乎是有些兴奋地问:“大爷您这水还有吗?我想冲个澡。”储物手镯里东西齐全,水却不多,她得省着饮用,昨夜只是匆匆擦了下身子,并未沐浴,搞得她一晚上都没睡安稳。
邱景隅的冷笑僵住了。
灵和意识到作为第一次见面的话,有些不太礼貌,遂挠了挠头,讨好地笑了笑:“大爷您先坐会儿,此地有点简陋,让您见笑了。”
邱景隅:“......”
“我叫灵和,昨儿刚入的宗门,被左宫主大人派来此地工作,昨夜天晚了没去拜访您老人家......”
她正说着话,黑脸大爷突然沉了沉脸色,“你现在只能问一个问题。”
这么突然。
灵和想了想,问:“您知道这里有没有能晒被子的地方?”
邱景隅额角一抽,吼她:“闭嘴!跟我来!”
善变的男人啊,明明是他让自己提问的。
灵和满怀痛惜地瞅了眼自己被水打湿的小被子,希望在她回来之前能干。
大爷带她来的是刚刚那间大殿的后面,穿过弯弯绕绕一片林子,面前出现了一处断崖。
灵和低头瞅了瞅,深不见底,崖上风狂乱地刮着。
大爷瞥她一眼,扔给她一个篮子,里头装了些黑漆漆的圆珠子。
“从这里下去,把篮子里的东西送下去。”
“直接丢下去不行么?”何必多此一举。
邱景隅冷哼一声:“直接丢下去珠子里的杀气会将你绞的尸骨无存,爬到崖底的无伤海里放下去,你才有可能活下来。”
......这是什么高危行业。
邱景隅见她沉默,心里这才舒坦些,“天黑之前上不来你就等着挨鞭子吧。”
大爷走后的半个时辰里,灵和都坐在崖边嗑瓜子。
笑话,这样一不小心就丢掉小命的活,她可不干。
断崖上风挺大,崖底隐隐传来渗人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说话。
灵和丢了瓜子,伸头往前瞧了瞧。
乖乖,翻滚的血色云雾下面似乎真的有人。
还不待她细看,便对上了一双冷冰冰的的眼睛,暴戾、嗜血、冷寂,里头搅动着的疯狂杀意直逼灵台,吓得灵和一个哆嗦,腿一软,坠了崖。
意识模糊前,她爆了句粗口,我去,这人怎么有点像她春梦里的男主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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