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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拙手脚发冷，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

2号车厢宛如繁衍了万年的蛇窟，极致塞昏，空气中不断拂过细小气流，那是由穿寻的触须所导致的动响。

小幽灵身上的光带寸寸脱落，夏挚驱散了布拉兹的投影：“你可以走了。”

小幽灵诡秘的神情一空：“就这样？”

“不然呢？”

透明身体上飘，小幽灵惨绿色的脸逼近夏挚，露出一口惊悚獠牙：“你以为那里面的怪物是新手玩家可以对付的？列车快要到站了，这些触须对你的威胁并不大……不如，你留下来，留在2号车厢陪我玩呀。”

夏挚转身抬步：“我拒绝。”

小幽灵一把扯住他的衣摆：“为什么？你不害怕吗？”

“怕。”夏挚扭过头，令光带拂开小幽灵的手，似笑非笑地道，“不过，也很期待……”

小幽灵浑身一僵。

——毫无防备间，它在那片朦胧的银光背后，窥见了男人的眼。

无疑的，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眼弧优隽，睫若鸦羽，然而在朔渺的眼波之后，是一股浓烈的，令人胆寒的冷肆。

这个男人，或许比里面那只更危险……

小幽灵沉默着退进黑雾里。

夏挚对戴拙道：“它的话你都听见了，如果能应付这里的话，可以不做1号车厢的任务。”

戴拙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思索了两秒：“不，我和你一起去。”

夏挚抽开一条突破光盾的触须：“我可以问一下理由吗？”

戴拙蹭去掌心的冷汗：“我只是觉得，退缩过一次，那么以后就会退缩无数次。如果连面对新手试炼任务的勇气都没有，接下来的路势必会更难走。”

夏挚无声地看着他。

“我想要变强……”戴拙拳头紧握，气吞山河，“强大到，能够离开这个游戏！”

夏挚转过身，直视着不远处的木门，声音带笑：“一起走吧，中二少年。”

二人并肩战斗过两次，生出了些许默契。那些触须似乎对发光的东西有一些天然的惧怕，面对光盾和光带，反应速度要迟缓很多。夏挚和戴拙相互配合着，有惊无险地进入了1号车厢。

“对了，刚刚系统奖励给我一张加速卡。”戴拙连忙将它用了。

【玩家戴拙使用了‘幽灵列车加速卡’，列车速度提高30％，预计将于40分钟后到站。各位玩家继续加油。】

与之前夏挚接收到的通知不同，这条通知直接在列车里公布的，全部玩家都能听到。

“太好了，还有40分钟！”远处隐隐有红毛的声音传来。

戴拙一喜：“看来大家暂时没有遇到危险。”

夏挚踏上楼梯台阶：“去看看。”

许是因为任务的原因，1号车厢里的空间几乎有2号车厢的五倍那么大。一段长长的楼梯之上，是一片开阔的场域，百十个座位整整齐齐地分布其中，璀璨明亮的灯光从头顶洋洋洒下，座位的前方，则是一个长方形的舞台。舞台上有个立方体的东西，大约是箱子一类，具体瞧不出什么，被猩红色的幕布严严实实地盖住了。

舞台旁边立了个男人，挺拔英俊，身穿白衬衫，黑马甲与燕尾服，发丝浓密而整齐。他看到戴拙与夏挚后，举起带着白手套的右手：“那边的两位观众，请到这边抽取座位号。”

坐在第二排的红毛扭过脑袋，眼睛一亮，不住地招手：“夏哥夏哥！”

许茉莉的位置在他旁边，赶紧戳他一下：“你这傻孩子，把那个小伙子吵吵烦了怎么办？”

红毛觑了燕尾服一眼，小声嘀咕：“不会吧……那人挺和气的啊。”

许茉莉忧心忡忡：“待会儿还不知道遇到啥呢，还是谨慎点吧。”

夏挚笑睨了红毛一眼，从舞台一侧走上去。燕尾服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箱子，示意二人抽签。

夏挚随便摸了一张，一排十三号座。

“恭喜这位先生。”燕尾服礼貌地半躬身，“是离舞台很近的位子呢，希望您有个不错的观赏体验。”

夏挚将纸条搓成圆团，视线在燕尾服腰侧的鞭子上停留一秒，抬眸笑：“谢谢。”

燕尾服微笑：“这边请。”

夏挚走下舞台，找到相应的位置入座。红毛的位置恰好在他身后，见夏挚坐过来的时候快要乐疯了，把许茉莉的提醒抛到脑后：“夏哥夏哥！你在2号车厢没遇到危险吧！”

夏挚应了声，目光粘连在那猩红色的幕布上，方才他经过那里的时候，从里面听到若有似无的水流声。

红毛往身前的座椅上一趴：“夏哥，你和小鬼聊了什么啊？”

“聊了聊这节车厢。”夏挚捡了重点的内容说，“1号车厢没有时限，但是妖怪很难打。”

红毛兴奋的神情渐渐收敛：“啊？有多难打啊……”

许茉莉五十多年大米不是白吃的，见红毛变怂，赶紧加油打气：“甭管多难，咱们努力撑过40分钟不就行了！”

红毛定了定神：“说的对！”

几句话的功夫，戴拙也已经抽好签，二排十五号座，许茉莉的左手边。

他往身边一座，许茉莉就舒了口气，慈爱无比地看着他：“小戴啊，你一来，阿姨心里踏实多了。”

红毛：“……我是让你多么不踏实？”

许茉莉拍拍他的手：“不是不是，少了你阿姨也害怕！”

戴拙笑了笑，隔着许茉莉问：“红哥，你们进来后只进行过抽签吗？”

红毛愣了下，扭头往右边看了看，又扭回来：“你叫我？”

戴拙认真得像在填高考试卷：“是啊。”

红毛指着自己，鼻孔张开：“你他妈叫我，红哥？”

戴拙反应过来，尴尬不已，干笑着闭上嘴。

红毛手指哆嗦：“你大爷！认识了大半天，你还不知道老子叫什么？！”

戴拙登时无地自容：“兄弟兄弟，对不住！”

夹在两人之间的许茉莉攥着菜篮子装死。

红毛往前一扑，气急败坏：“夏哥！你看看这个人！你可要给我做主！！老子姓甚名谁，大声告诉他！！！”

夏挚想了想，回忆着024点过的花名册：“他叫王勇。”

戴拙为了弥补过错，努力作出一副恍然状：“哦~~~”

红毛气炸：“屁！！！！”

夏挚：“……？”

红毛崩溃：“我他妈叫赵小川！赵钱孙李的赵！大小的小！山川的川！你们给我记好了！”

夏挚良心受到谴责，伸出右手：“啊，我记住了。你好，赵小川。”

红毛气得要死，却不能拒绝来自大佬的握手，握住了还舍不得放，粘糊得简直不像个社会人：“夏哥你不能忘了啊，我必须得在你牛逼的生命中拥有姓名，咱们下车的时候留个联系方式，写个同学录成不成……”

夏挚快要招架不住，假笑着抽回手：“好说好说。”

红毛勉强消了气，斜着眼看戴拙：“我们只抽了签，别的啥也没干。”

戴拙环视一圈：“你们进来后，有看到之前的玩家吗？”

红毛神情一凝，缓缓摇头：“……没有。只有我们这批人，抽了签分散在不同位置。”

夏挚向后看了眼，除了身后三人，梁冰他们零零散散地坐在第三排。再往后看时，头顶的灯光突然变得刺亮起来，眼球出现明显的痛感。

夏挚闭了闭眼睛，突然回想起来，他从后面走过来时，完全没有注意去观察座椅的情况。

不是没有那种意识……而像是，这一点念头被某种力量压制了一样。

夏挚抬起眼瞳，再次看了燕尾服一眼，见男人一弯腰，走进后场，消失在舞台上。

“看样子，这间车厢的原玩家全军覆没了。”戴拙感到一种唇亡齿寒的凄凉，“夏挚，你有什么想法？”

“造成全军覆没这种局面的，极大可能是需要硬碰硬的boss。”夏挚抿了抿嘴，“也只能硬碰硬。”

“布拉兹和小幽灵虽然棘手，但是它们都有明显弱点，只要找到就能轻松通关。但我们即将面对的这个妖怪却不是，否则的话，不管蠢蛋再多，总会有一两个带了脑子，死亡率达不到这样惊人的高度……”

“因此，只可能是在绝对力量的碾压下，车厢原玩家才会一个不留。”

夏挚手指插进额发，往后捋了一把，眉目间是一片属于诗人的气息，闪亮而忧郁：“小幽灵说的没错，这个怪啊，不好打。”

红毛两眼发直，语气回荡：“我去、”

戴拙也震惊了，改口道：“夏哥……”

“嗯？”

“……你怎么这么厉害！”无数颗星星从红毛眼里冒出来，他压抑着崇拜和激动，“我□□操、虽然很害怕接下来面对的妖怪……不过我坚信，只要有我夏哥在，咱们一定死不了！”

“……”夏挚肩上一沉，礼貌微笑，“小川啊，其实，你大可不必对我抱有如此信任。”

红毛摆摆手，豪爽道：“嗐！您别跟我客气。”

戴拙拍拍夏挚，目光真诚而明亮：“我们一起，携手战到最后，都会活下来！”

夏挚：“……这话虽然很振奋但我总感觉基里基气的……”

一阵话筒开启的嗡鸣响彻大厅，众人神情一肃，视线转向舞台。

燕尾服回到舞台，面带微笑，站得笔直：“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请允许我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1号车厢的训妖师大卫。接下来，将由我和席拉一起，向大家展示一段精彩表演。”

大卫说完，来到舞台中央，缓缓地将那张猩红色幕布揭了下来——

那是一个庞大的水箱。

水箱底部出现两道长长的锁链，锁链一端接在水箱边角，一端延伸进一袭墨云般氤氲漂荡的裙摆里，裙摆往上是一段柔韧细软的腰肢，胸脯玲珑，黑发如藻。它的皮肤是一种有着通透感的青白色，细弱的手腕上也挂了两条长锁链，小脸尖尖，鼻子秀挺，嘴唇没什么血色。幕布掀开的时候，它正用一根碧绿的水草往浮荡的长发上扎去。

“席拉，表演马上开始了。”大卫敲敲水箱，温柔一笑。

席拉迅速后退，纤细的身体紧紧贴在箱壁上，惊恐之色正在那双大眼睛里，一点一滴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