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止兮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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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萌已经到了天水若河边,她回头深深看了那些为她而战的朋友们,或许，即使这个奇葩而操蛋的任务失败了,她也并非一无所获。

她知道，原呈希和死和尚接下来要面临着什么，原呈希哪怕是剑宗少主,也难免不会有老妖起歹念,杀人夺宝，还能砍断剑宗的一条臂膀。

而死和尚更甚，他将会面对整个仙界毫不保留的讨伐诛杀，只因为他修炼了为这世间所不容的功法。

……

“宿主，你确定要跳天水若河吗？有不少任务者都是死在下面的，即使是原主的巅峰实力，一个人也是不可能横渡若河的。”一直沉默的牛头出声道,语气很是沉重。

“这是我唯一的退路。”步萌望着四面包围着的人,叹息了一声，她留下来还会连累死和尚他们。

“宿主,你若一去不复返……”牛头状似伤感道

步萌嘴角一抽,这台词怎么那么熟悉？“那就不复返吧！”

话落,步萌毫不迟疑，英勇赴死。

河水淹没她的瞬间,她仿若一个初生的婴儿,没有任何的力量,连挣扎都好似耗尽了洪荒之力,她的五感开始缺失，无论她用什么办法，都无法阻止灵台的封闭。

她能感觉到，这若水如碧波凝翠，没有一丝的波澜，犹如大地之母的怀抱，柔和宽广。

而步萌只觉得，这是致命的温柔。

……

她不想死啊喂！

“牛头，救命啊！！！”

步萌一边死命呼喊牛头，一边死命扑腾，无论是蛙泳蝶泳各种泳，哪怕希望渺茫，她依旧不想放弃，可是却起不到丝毫作用，她想打开系统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够兑换助她脱困。

然而，让她绝望的是，她联系不到牛头，也打不开系统，这若水就像一座囚笼，将她隔绝在九天之外。

渐渐的，她的神识被压制，生命力在一点一滴流逝，这种感觉，就好似在腕间割了道细小却不会愈合的伤口，被一点点放血而死。

……

河岸边的众人，乌压压一片，有的矗立虚空，有的还在河岸边寻索，他们都在惋惜，当然，是惋惜着永葬天水若河的九天息壤。

真正惋惜步萌的‘死去’的，也只有死和尚几人了。

小萝莉站在云端，在步萌跳下若河的一刻，她的双膝一软，跪坐在云上，一双大眼睛瞬间盈着一泡泪，她强忍着没有掉下来，轻轻呢喃了一句，“师傅……”

霍地，她抬头看向她大师兄，“大师兄，师傅这么厉害，她肯定有办法生还的对吧？”

她此刻就像个急需被肯定的孩子，固执地抓着一根早断了的稻草，执拗地騙着自己……

原呈希看着她泪盈盈的眼睛，心里刺痛了一下，他蓦地想起这百年来，他们纵横仙界的快意生活，她是他见过最坚韧的女仙，她有勇有谋，虽然她性格冷淡，但却是他可以交付背后的朋友……

回忆太清晰，此刻的他只想喝一杯她酿的灵酒，那是他喝过的最纯最烈的酒

她就这么死了，让他恍惚地觉得有些不真实。

“对，她那么厉害，那么怕死，总不会不给自己退路的。”

原呈希坚定道，双目望着一望无际，不知葬送了多少强者，连天帝都没法横渡的天水若河。

可小萝莉却因为他这句话霎时间眼泪决堤，泪流满面，哇地一声扑倒在原呈希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那边，大雷音寺的主持趁大家都还没有缓过神来讨伐死和尚时，就把他带走了，他也看见了步萌英勇赴死的身姿。

“以后吃不到那么好吃的肉了……”

他破烂的袈裟在空中滑过并不好看的剪影，空气中只留下他这句话，没有什么情绪，却悠远绵长……

……

九重天阙上的大能们，气氛沉闷，面色各异。

“本尊就说逼那女修交出九天息壤，大不了我太虚宫举全宗之力补偿她就是了，怎的气性这般大，还要抱着宝贝去死……”

万虚尊者首先开头，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他是真的气，这九天息壤如果让太虚宫得到了，那他们将会一改颓势，不仅能重回巅峰，就是更进一步也不是问题。他也是真的急，这些年，太虚宫被那妖女带着几个小畜生祸害得够呛，三分之一的内门弟子都成了秃驴，比大雷音寺的还光亮，已经成了整个仙界的笑柄，他们的独门丹方基本被公布了个彻底，假以时日，其他势力培养出炼丹师，那么就是他们太虚宫的末日，何况太虚宫还刚损失了一个天尊，又和剑宗这样庞大的对手撕破了脸，他本身的实力也是所有道尊境中最弱的，太虚宫的局势不可为水深火热，风雨飘摇。

然而，蜀华一如既往地打断了他，“万虚道友，汝之脸皮之厚，实乃本尊生平所见，你这话是在责怪帝后吗？这可是她出的主意，只让小辈们争夺，我看你们太虚宫来参加法会的子弟都参与围杀了吧？技不如人怪谁啊……啊，真不好意思，忘记了你们太虚宫弟子一向都是一些酒囊饭袋！”

说完他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尤为畅快，亭内只有他的笑声回荡，他也不觉得尴尬。

“是啊，万虚，你这么说就是在埋怨帝后吧，要不是帝后赐予了你一颗造化丹，你估计坐化都达不到道尊境！”九华尊者也毫不客气怼到，看着这么一个天才修士，就这么被逼死，心里着实膈应，还有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万虚真的是气得想吐血，是，他这一身实力的确是因为帝后赠予的造化丹才突破的，但他也是名副其实的九转神级炼丹师，他一生俯视苍穹，感觉这辈子受的气都没有今天多。

“好了，万虚尊者言之有理，是本尊思虑不周，如今这九天息壤已经是无主之物，让它沉在天水若何未免可惜，如今仙界的灵气日益稀薄，可能以后的高阶灵药就更少了……”假帝后先是出言帮助了她的爪牙，然后又转头看向明昭帝。

“阿昭，你可有何办法？我记得我们以前曾去过若水河底的。”

明昭皱了皱眉，他并没有那么稀罕九天息壤，但阿曦也是为了仙界，“我没有记忆，我们是怎么去到河底的，据记载，只有突破至道境的强者才能横渡天水若河。”

“嗤——你以为你还是原来的道尊巅峰实力吗？你连青桑笛都丢了，还痴心妄想，还为了仙界，笑死人了。”怼假帝后的，依旧是妖冥。

假帝后就算是再能忍，也忍不住动气了，她不在乎妖冥的嘲讽，反正明昭也不会信，可他戳到了她的痛处。

她掠夺了常曦的本体，吞噬了她的记忆，甚至吞噬了太阴星上那些月桂的能量，勉强将修为提升到道尊初期，却再无寸进，她只能以受伤实力倒退做掩饰，但她知道，这并不是足以隐瞒一生的借口。还有，常曦是将记忆封印在太阴星后，才去封印青桑笛的，至于封印在哪儿她也不知道，这可是堪比九霄剑的至道神兵啊！没能得到，她一直很遗憾，只能说是在量劫大战的时候落在天堑大裂缝……

……

在若河中沉浮的步萌，哦不，没有浮只有沉。

步萌还是没有放弃，她不厌其烦地呼叫着系统，想要取出九天息壤，毕竟那是洪荒至宝，却绝望地发现她连木匣都打不开，她不死心地想要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东西，却都是枉然……

渐渐地，她看见了河底。

很多尸体，人魔妖都有，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都很鲜活，仿佛就在昨天死去，脸上那绝望不甘的神情也是那么相似。

步萌眼皮很沉，当她的后背触碰到河底的淤泥时，她知道，她要死了，任务失败后，这世间再无她。

她艰难地移动着眼珠子，看向了手腕上的珠子，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可她是微笑的。

“对不起，我死后，杜子仁那厮会来将你带回去吧，祝你早日恢复，然后有通天彻底之能，再来把我拽回地狱，然后复活我。”

她想，她会做着一个美梦死去吧！

……

就在步萌即将彻底成为河底新的一具新鲜尸体时，她手腕上的珠子在缓缓溢散出丝丝缕缕的幽冥气，它不阴冷不血腥，只是纯粹的阴之力，太阴星上的阴之力与之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

黑气渐渐凝结成一个透明的人形虚影，唯一清晰的是他的眼睛，像揉碎了星芒，它本该凌然威严，此刻却满是宠溺和疼惜。

他拥抱着步萌，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

步萌依旧没有死。

她是震惊的，难道她是位面之子，这样都不死？！

步萌刚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一个黑色的透明光罩给笼罩住了，她惊讶地发现她的神识已经不受束缚，灵力也恢复了一点。

步萌被这气息笼罩，前所未有的心安，这世上能给她这般感觉的只有一人。

她抚摸着手腕间的珠子，她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难以抑制地红了双眼，她像一个饱受委屈想要找家长倾诉的孩子，有一瞬间的软弱。

可她还是将眼泪逼了回去，她做任务以来，从来只依靠自己，可她清楚地意识到，她还是太弱了，这次若是没有他出手，这里就是她的坟地。

步萌又做了会儿心里建设，既然能死里逃生，那么，不成功便成仁！

……

步萌有了这光罩的保护，她开始在这若河地下飘荡。

她跳入这若河也并非一时兴起，原主曾经和明昭帝到达过河底，当时两人都是道尊巅峰，他的九霄剑和原主的青桑笛都是顶级至道神兵，原主借助至道神兵的力量，结合天宫的百来位天尊，布设了个超级大阵，带着两人到了河底，封印了一枚界石。

步萌顺着原主的记忆，找到了封印界石之处。

界石被封印在重重阵法禁制之内，充斥着澎湃骇人的能量，散发着盈盈的七彩光芒。

所谓界石，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这只是界石的边角料，至于为什么界石会碎裂，如今原主和明昭帝都不得而知。

据原主猜测，大破灭的起源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界石的碎裂而引起的。

能够击碎界石的，大概也只有天道的力量了。

当明昭帝发现这个界石的时候，两人就决定封印它，因为倘若真的有人炼化了它，固然能成就一个无上强者，但整个仙界会退化得更快。

步萌忽然觉得，对于明昭帝，除却他和原主的感情纠葛，他算是一个很好的天帝，他为仙界作出的贡献不可估量，在这么多量劫中，没有他，仙界早就分崩离析了。

他之所以会下界厉劫，也是接收到天道的指引，想要突破最后的桎梏，更好的守护仙界。其实，他只要炼化了界石，也就真正成为这世间的主宰，就是天道也奈何不了他，可他却选择一条前路未知的路。

他说，这界石，是仙界的退路，如果仙界修士的力量无法抵挡量劫，这界石可以用来补天，哪怕仙界会因此退化，也可以保存修士的性命。

原主之所以会义无反顾地随他去厉劫，是因为她看破了天道的阴谋，她的洪荒血脉比天帝更纯粹，她的感应更清晰，她意识到，自大破灭以来，天道就一直筹谋者消灭有洪荒血脉的物种，一些洪荒至宝都不能幸免，她和明昭的悟性和资质在洪荒都是顶尖，却只到达的道尊境就再无寸进，两人相伴多年却没能诞下血脉……

这些都说明了，天道容不下他们了。

那么，明昭帝所谓的天道的指引，很可能就是天道指引的一条不归路。

在仙界，他有实力有势力有造化玉碟，想弄死他很难，如果他失去记忆，下界了，一世又一世，光磨就能磨死他。

所以，原主毅然决然下界，还将自己所有的气运都用秘术转给了明昭帝。

故而，明昭帝在下界不是皇孙就是贵胄，即使在修仙位面也是天赋卓绝的天之骄子。

而原主，她违背天道，耗尽气运，她注定孤苦伶仃，天人五衰，遇人不淑，蹉跎生生世世。

天道没能磨死明昭，却将原主一个本是清灵洒脱之人，磨成了个自卑怯懦，满目凄苦，将寒酸刻进骨子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