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chapter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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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据整面墙壁的水晶落地窗映射出塔兰涅尔早晨的街景。广场上的血迹已经被圣水净化,几乎没什么行人经过，一切都显得安宁而静谧。远处是尖顶建筑耸立的贵族区，高大的钟楼傲立其间,指针却似乎被魔物破坏了。更远处的城墙被青白色的雾气笼罩着，模模糊糊看不真切，雪山的色调也蒙上了一层绘画笔触般的凝重。

气氛略显紧绷的交谈结束之后，众人陆续从会客厅里离开。安斯艾尔忽然叫住了你。

“维娜,”大魔导师眸光幽深，“你留下来。”

卡森提诺朝你投过去一个“不必担忧”的眼神，就跟在法师们身后离开了房间。

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你和安斯艾尔两个人。

大魔导师缓缓从靠椅上站了起来，他今天穿着深色的正式魔法袍，配合拖着细长银链的水晶眼镜，苍白的长发低垂着,显得文弱而又优雅。

安斯艾尔取下水晶眼镜，放在桌面的书籍上，那对充满智慧的、湛蓝里透出碧绿的眼眸聚焦在你的脸上。

“老师？”

安斯艾尔毫无血色的唇角扯出一丝笑意,踩着花纹地毯一步步朝你走来，纤细的脚踝在法袍底端若隐若现。

及踝的银发在他身后飞舞着,仿佛某种柔韧的锁链。

你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咯。”你的咽喉被狠狠攫住了。

修长冰冷的手指扼住了你的咽喉,你难以置信地看着安斯艾尔把你按在了那面透光的水晶墙壁上。

窒息感汹涌而来，你露出示弱的眼神,希望他能想起师生一场的情分——如果有的话。

大魔导师松开了你的咽喉，却用两只手指捏住了你的下巴。

“真是我的好学生啊，”那对冷色调的眼眸锐利如鹰隼,“和西格迦尔的二人世界过得不错吧？”

“您是在责怪我把他带到魔法水晶旁边？”

“不，这不怪你。”话虽如此，但安斯艾尔的眸底却难掩失望之色,沉默片刻，他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情，“西格迦尔毁掉的魔法水晶是塔兰涅尔防御法阵的中枢，维娜，你也许不知道，防御法阵守护的不仅是塔兰涅尔的天空，还有，地下……”

“现在和你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安斯艾尔轻轻叹息了一声，“你走吧，离开魔法学会。”

他松开了捏着你下颌的手指，“你不再是我的学生了。”

你终于意识到一个内心刻意隐瞒的事实。

——在西格迦尔毁掉魔法水晶之前，你是有机会阻止他的。他对你的爱足以让他违背自身的意志。

但你没有。

就算昨晚你不是那么虚弱，也未必会阻止他。

表面的善良与怜悯撕开之后，是绝对的黑暗、冰冷与中立。

潜意识里的某种影响让你下意识地就产生这样的想法：与你更亲近的是魔物，而不是这个人类的国度……它们也只是遵循着进食的本能行事，它们堕落之前的祖先是和你一样的‘人’。

简单来说，你对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归属感，这种不安又被外在的影响放大了。

不过，在西格迦尔面前，这些都显得微不足道。

你昨天对他的质问，正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心的表现。大魔导师的话语撕开了那遮掩的雾霭与面纱。

你想起了在刚成为他的学生时，大魔导师把你带到那片地下的空间，对你说：

“维娜，这就是我们法师的命运。”

“我的学生需要知道真相。”

而你的回答是：

“我希望成为一名法师。”

你有些失神，如一道幽魂般走出了大魔导师的会客厅，踏过一层层梯级，穿过幽深的走廊。

“你不再是我的学生了。”

安斯艾尔清冷的声音回荡在你的脑海之中。

走到拐角处的时候，你撞上了一个肩膀缠着绷带的人。

“对不起……”你抬起头，用某种干涩的语调道歉。

听到你的声音，卡森提诺忽然把你抱在了怀里。

你想挣脱，可在手按到他肩上和胸前的绷带时，猛然停了下来。

卡森提诺……受伤了？

你的双手无力垂落，而卡森提诺仿佛溺水之人抱到一截木头一般，不愿意把你松开。

你的眼泪落在男人胸前的绷带上，和渗出的血痕浸透在一起，有种凄凉的妖艳。

“卡森提诺，让我离开这儿。”你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我不再是学会的成员了。”

——你更想说的是，你不再是安斯艾尔的学生，不再是卡森提诺的师妹。可这种话没有任何意义，还惹人发笑。

“维娜，”卡森提诺在你耳边用压低的声线说，“老师的意思是，选择了法师的身份，就要负起法师的责任……但我觉得并非如此。”

“嗯？”你抬眸注视着俊美的红发法师。他灰色的眼眸幽邃神秘，仿佛倒映着星辰的深潭。

“法师是自由的。促使我成为法师的原因，不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而是追寻真理。”

你与卡森提诺对视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过了许久，你的唇瓣轻轻动了一下：

“谢谢你，卡森提诺。”

卡森提诺轻轻放开了你，朝你弯了弯薄唇。

“维娜，不管去什么地方，都不要忘记魔法的练习啊。”

你认真地点头，眼角却有些湿润。

这时，卡森提诺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大叠书，不由分说地塞到你的怀里。

“愿知识与你同在。”他眨了眨一边的眼睛。

这堆书重量不轻，你用两只手捧着，但心情到底开朗了一些，唇角也露出笑意。

“谢谢你，卡森提诺师兄。”

卡森提诺用瘦削分明的指骨揉了揉额角，“虽说不喜欢被这么称呼，但你这么一叫，我忽然感到很开心。好了，维娜，相信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同卡森提诺告辞之后，你抱着书走出了魔法学会。

天色已经接近正午。塔兰涅尔位于“绝望之地”的北方，向南边天幕倾斜的太阳在你身前拖出一条低矮的影子。

远处雪山间的雾气已被阳光驱散，但冬日的寒意仍透过斗篷，侵蚀着你的身躯。你抱着书本的两只手又冷又僵。

这些书都是珍稀的魔法书籍，属于在藏书室也只能翻阅，没法带出去的那种。你小心翼翼地捧着，仿佛在捧着价值连城的瓷器。

当你乘坐魔法升降梯来到城市的下层之后，却没有看见西格迦尔和马车。

你在四周转了转，仍然一无所获。

这时，你所经过的一架豪华马车的门被打开了。

头戴深色蕾丝软帽，身穿蓬蓬裙的小女孩从车里跳了下来。她有一头黄金般明媚的长发，微卷的额发遮住了眉毛，碧绿的眼眸纯净得像清晨的森林。

“大姐姐，你在找什么人吗？”凡妮莎拉住你的衣襟，语调像浸着多汁的蜜糖。

兰切尔也从车里跳了下来，这位金发碧眼、面容精致的小绅士朝你优雅地鞠了个躬：

“维娜小姐，你要去什么地方吗？我们可以送你一程。”

“谢谢两位殿下的好意，”你说，“事实上，我在这里等人，就不劳烦……”

“不麻烦的！”凡妮莎笑容甜美，在你面前转了一圈，“大姐姐，你、你不喜欢我们吗？”

你无奈地看着他们：“没有……”

你想起了肖的提醒，内心愈发戒备。你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却还是没看到西格迦尔的身影。

这时，兰切尔一把将凡妮莎揪到了他的身后，面带歉意地看着你，漂亮的眼睛如翡翠般闪闪发亮：“维娜小姐，凡妮莎她太没有礼貌了。既然你有别的事情，我们就先告辞了。”

“再见，两位殿下。”

凡妮莎从兰切尔背后露出一个可爱的小脑袋，“大姐姐再见哟！”

兰切尔把凡妮莎拖回了马车的车厢，但他们的马车仍停在原地，一点儿都没有“告辞”的意思。

你朝他们摆摆手。车窗里也探出两个小脑袋和四只手，他们表情可爱地朝你道别。

西格迦尔还没有回来。

思忖片刻，你决定自己回去。

你给自己上了一个加速的法术，挑着大路朝西格迦尔别墅的方向走去。

*

你顺利回到了住处，这里有西格迦尔划下的结界，比呆在外面安全得多。

西格迦尔也没在这里。

你不会去约束西格迦尔的行动，但他今天说了会等你，却一直不见人影，这让你不免有些担忧。

你想起自己还没有吃午饭，就走到厨房，准备简单弄一点吃。

可你拉开厨房门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有一对身穿白色围裙的双胞胎。

凡妮莎坐在橱柜的上端，黑色的蓬蓬裙上覆着苍白的、带口袋的围裙，她手中上上下下的抛着一只水果刀，穿着小皮靴的两只脚在半空中晃荡着。

看到你推开门，金发女孩朝你露出灿烂的笑意。

兰切尔则坐在一边，用白皙的手指抚着菜刀的刀背。这位身穿正装的小少年穿着与他身形不相称的围裙，听到开门的声音之后，他立即转过半张精致如人偶的脸，和凡妮莎一起朝你露出笑意。

你立即激发了防御法术，然后转头就跑。

“哎呀，大姐姐真是不配合我们的游戏呢。”女孩甜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凡妮莎，”小少年的声音也环绕着传来，“对维娜小姐要礼貌。”

你经过转弯，跑到楼梯口之后，发现这对双胞胎已经站在了那里。

你立即往回跑，准备从三楼的窗户上跳下去。

可两位殿下的身影又出现在窗户旁边。凡妮莎坐在窗棂上，一只手把玩着水果刀，一只手搭在站在旁边的兰切尔的肩上。

他们一起朝你露出明快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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