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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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天光云影中罕见的带了几分阴沉,仿佛下一刻,天便要撕裂出一个大口子,无数的黑暗将从里面涌出来。
君暖掩着的窗扇从里推开,支着头去看已经走到院子中的百里燕时,蓦地出声将人唤住。
百里燕时停下脚步,衣袍翩然立于清风中,树冠在旁摇曳不止:“嗯?”
“你昨儿是在哪和同僚议事的?”君暖笑吟吟的问着,似乎只是在和他说一件在轻松惬意的事。
百里燕时并不反感她寻问,反而隐隐的还有些愉悦,他很享受她的关心。
“在迦蓝寺。”
君暖笑着挥挥手,将脸枕在她的手臂上,倚在窗框上:“我昨儿也在那,怎么没瞧见你呀!”
“我在厢房。”怕她听不清,百里燕时特意折身回来,立于廊下,她的窗扇边。
清风徐徐拂来,她额角的发被吹的翻飞。
百里燕时伸手将她的鬓发别在耳后,弯腰在她的眉心烙下一吻,带着无限的温存眷念。
“这儿有些事,现在不太方便与你说,等回京后,我在慢慢告诉你。”
说着,他又道,“七日后,知府设宴,你也来,我想与你一块。”
君暖莞尔,应得飞快。
得了她的承诺,百里燕时脸上也带出几分轻松的笑来,他手指在她的脸上满满的摩挲,十分不舍:“我这些日子可能也不会回府,你别乱跑,还有你带回来的两人,尽早打发掉。”
“好呀!”
映月端着早膳进来时,正好瞧见百里燕时急促离开的身影。
他从她的身侧走过,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映月收敛住心神,将早膳端进去。
君暖懒洋洋的起身,浑身像没骨头似的,靠在迎枕上。
“郡主。”
君暖掀着眼皮打量了映月一眼,开口说道:“来这儿带了些什么衣裳?有没有艳压群芳的那种?”
映月哭笑不得:“郡主,您说那些太累赘,一件都没带来。”
“是吗?”君暖遗憾道,“那真是非常可惜。”
映月将早膳摆在她面前的小几上,没几样东西,全都清淡的厉害。
“郡主好端端的怎么想着问衣裳?”
君暖道:“七日后,知府设宴。”
映月疑惑道:“可郡主不是不耐烦去吗?怎突然改了主意?”
“燕时让我去。”君暖笑吟吟说道。
映月好奇:“姑爷怎么突然让郡主去了?之前还不是说,随郡主的意思吗?”
君暖接过映月递来的勺子,她放在白粥中搅了搅后,才说道:“在知府那遇着事了呗,而且说不准还是粉嫩粉嫩的小桃花了。”
“那人是天真率性热情,不管旁人说什么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不当一回事。”
“就算拒绝的在彻底,也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她吧,也不是不懂,就是自个想一堆理由出来,然后就……”君暖眯着眼,心情极好的弯着眉眼一笑,“厚着脸皮,死缠烂打呗。”
映月狐疑:“郡主再说什么,奴婢怎么就一句都听不懂。”
君暖没说话,笑眯眯的低头吃粥。
若不是百里燕时今儿说了句,她都快忘了,这本书中女主的好闺蜜,是凉州知府的掌上明珠,自幼就是个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傻白甜。
陶知鸢在知府举办的宴会上再次一鸣惊人后,就火速与这个傻白甜成了好姐妹,然后傻白甜就开始为陶知鸢保驾护航,什么事都是她冲在最前面,活像个小跟班似的。
在随陶知鸢去京城后,对百里燕时一见钟情。
而傻白甜也仗着自己生得可爱,瞧着天真不知事,胡搅蛮缠一通。
这招虽然听着活像是在倒贴,却十分管用。
因她年岁小,虽然许多事都不太着调,可胜在天真明媚,倒是引来百里燕时身侧几位好友的怜惜,为她开了方便之门,也正因如此,这位傻白甜差点就登门入住百里府。
就是后来,被百里燕时知晓,命人将她和陶知鸢一同丢了出去。
此事令她们两位姑娘颜面大损,傻白甜还因此被赶来京城的知府夫人给臭骂一顿,被提回了府。
只是在回凉州的半路,途径一处山崖,马车莫名就翻下了悬崖,尸骨无存。
但这一场祸事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做出此事的人,自然是云南王府的那位郡主。
这位郡主长相清秀,心眼极小,手段狠戾,非常人可比拟。
和百里燕时算是一个德行的人。
君暖将思绪从远处给拉回来,面前的粥也吃得差不多。
索性搁了筷,让映月将这儿给收拾干净。
——
百里燕时一向不喜欢太亮的地方。
所以他一人乘马车时,总是喜欢将车内的烛盏给熄掉,只余下从车帘缝隙中透进来的半点天光。
今儿他照常将烛盏熄掉后,将身子靠在车壁上,陷入冥想之中。
各种计划在他的脑中层出不穷,可直到最后就化作一张张的动人的笑靥。
阖眸半响后,百里燕时才不情不愿的睁开,入目的唯有一片暗沉。
他伸手摸进衣裳中,本想着将香囊拿出来解解相思,谁知道香囊还没摸着,他倒是率先摸着一张纸条。
犹疑半响后,他将纸条从怀中掏出来,将灯重新掌来。
一撮火苗跃于小几的烛盏之上,光亮照在车壁,映出一道轮廓。
百里燕时将纸展开。
熟悉的笔迹,骇人的言语,在刹那撞入眼中。
他紧紧地抿着嘴角,沉默地看了许久后,眉眼冷冽的将纸条一卷,搁在烛火上烧了。
灰烬从烛火中落下,他重新将烛火给挑熄,闭着眼重新倚在了车壁上。
那张纸条上的笔迹,是他自个写的,虽然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慌乱之中写下这一张纸条,可确确实实是他亲手所写。
他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可他很快就想到了今儿君暖的突如其来的问题。
他这个小妻子一向是个不爱管事的,寻常时候,也都是他主动交代自己的去处,很少会听见她主动问一句。
昨儿他见完同僚回来,与她说了几句,便去净室沐浴,等着醒来便是青天白日。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太累所以记不得事。
可今儿这张纸条,却提醒着他,这事好像并不如他所想这般简单。
——离开凉州。
——别与珈蓝寺的和尚接触。
珈蓝寺吗?
百里燕时眯着眼,眸中一片诡矞。
——
君暖用手支着脑袋,恹恹的听着丫鬟跪在地面上哭诉。
哭诉她伺候的那位陶知鸢陶姑娘,为了见她,竟然连绝食都闹上了。
若非四周有人盯着,君暖是非常想翻个白眼的。
她既不是她父亲也不是她母亲,凭什么觉着她闹绝食,她便一定会过去哄她?
还是觉着她昨儿救了他们,她就是个圣母玛利亚?
君暖有时候是真弄不清陶知鸢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再说一句不太好听的,得知自个被救,还在主人家中,稍微懂点事的,应该是自个前来院子拜谢吧?哪还有哭闹着让主人家过去的?
君暖觉着现代十二年的义务教育,是不是被她给吃到了狗肚子里。
见着君暖脸色不太好,映月为她换了一盏温茶后,才道:“若郡主不愿,奴婢这就将人给打发出去。”
“郡主!”听见这话,一直磕头哭着的丫鬟,立马就尖叫出声,她迫切的直着身子,目光坚定地瞧着她道,“若是郡主不过去,那奴婢也无颜回去见陶姑娘,奴婢唯有一死,以全陶姑娘对奴婢的情义。”
君暖不耐烦的皱眉:“我就好奇了,你虽不是我秦王|府的家生子,可在我身边伺候也有不少时日了,平心而论我对你也还算不错,苛责打骂也是极少的。但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干脆的吃里扒外?”
“用着我的东西,拿着我的给你的月钱,奉另一人为主。”
“说说看,我还挺想知道的。”
丫鬟如今是泪流满面:“郡主对我极好,奴婢一直铭记于心,可陶姑娘对奴婢却有知遇之恩,奴婢从不曾知道,原来奴婢活着,竟然还有这般用处。”
“可郡主对我的恩情,奴婢今生无以为报,只等来世,若是有缘,奴婢就算是做牛做马,也一定报答郡主的恩情!”
君暖觉着陶知鸢给人洗脑的功力还真是一流。
不去做传|销,都有些屈才了。
她拧着眉,尽量令自己的语气平和些同那丫鬟道:“你既然一心寻死,那我这个当主子也不好拦着你,你说吧,你是要匕首白绫还是毒药?”
“你说出来,本郡主都可以满足以,就当是全了今生你我主仆的恩情。”
“恩情既已全,来世不必再报。”
“我可不想在遇上你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玩意。”说到最后,君暖脸上的冷意已清晰可见。
丫鬟不可置信的睁大眼,显然不信这话竟然会出自自家郡主之口。
她伺候她多年,郡主是个什么性子,其实她心头如明镜似的。
要不然,也不敢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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