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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够了没有。”
我正恶狠狠地拎着小布人的腿把它倒挂在火上的时候,姬阳冰冷的声音响起来,呵止住了我。
火苗嗖地一下灭了。
空气都变得静默。一股疲惫感突然袭来,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姬阳兄弟,为什么不点火?”
没有人回答我。
我将两条胳膊支在地上,想把整条身子撑起来,浑身酸痛。
黑黢黢的,我才刚站起来,就听见好像是姬阳在说:“时候也不早了,我该走了。各位,就此作别。”
我听到姬阳挥了一下衣袖,然后鬼面无常两个家伙就又簇拥在我周围了。
“姬阳,你别走啊!”我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想抓住他,但是失败了。
无边的黑暗,伸出手去握住的只有虚空。
“姬阳!”
蓦然,有个冰凉的东西砸到了我的肩膀上,我赶紧伸手一抓,也看不见,只觉得应该是一个不规则长条形状、还有点粗糙的东西。
“握着它,想象火光,你就有光了。”
是姬阳的声音传来,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讲些什么。
“对了,如果你有生之年还能出去,记得把这东西好好收拾着。如果外头有人问起你,关于我的事情,只对他说……”
“说什么?”我问。
“就说,姬阳安好,还在登楼,勿挂。”
*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可怕的黑暗,我甚至不知道那两只魔物在哪里,只能感觉到自己一个人的呼吸。
安静地,紧抱着胳膊,坐下来,蜷缩在一起,就像婴儿蜷缩在母亲的肚子里一样。
我想我妈妈了。
“妈……妈。”我的抽泣声无比的清晰。
没过多久,两只手同时拍在了我的脑袋上,抚摸着,并不温暖,甚至力道有点过分。
鬼面无常居然在安慰我。
“你们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呢?你们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好像全天下都在瞒着我什么关乎生死的大事一样,为什么啊?我想回家。”
不只是在说他们,还有许许多多让我脑壳都要炸掉的事情,比如跟我长得一样的黄衫女,比如墨子休,比如四明盒,比如张英,还有让我一想起来就觉得肝肠寸断的燕流兮。
抽泣声逐渐变大。两个无常静静地站在一边,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要是我刚刚跟姬阳一起走就好了。
我还突然想起了一件可笑的事情,如果我在这末段的时候加入了姬阳,跟他一起登到了楼顶,那么会不会也能跟着位列仙班呢?
“哼,屁咧,谁稀罕,做神仙有什么好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回到我高中的教室里午睡,即便有个暴躁的物理老师在对着我怒吼,一切也都还可以忍受。
握着姬阳给我的那块东西,在绞尽脑汁地想火光的同时,我想起了墨子休给我的、现在正贴在我胸口的“保温贴”,然后鬼使神差地,悄悄地撕了下来。
“我去!”几乎是瞬间,我的头皮都要冻掉了,连忙又贴了回去,紧紧抱住我单薄的衣衫。
真是幸亏墨子休了,不然我说不定能在这里冻死。姬阳兄弟真是不容易,坚持了四百多年。
墨子休最后跟我说什么来着?“人有多大的胃,就吃多大的东西”,哈哈哈哈,我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像是第一次觉出这句话好笑。
罢了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遇事要解决事,难不成真能叫我老死在这里?
握着那长条东西,我尽量保持积极愉快的心情,想呀想呀,终于,它蹿出了一小股火焰。
温暖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我面前的一方天地。
“哇!”
姬阳诚不欺我。我仔细端详起了这个小东西,它是灰白的,像一块骨头一样。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我问左右两个无常。
他们都摇头。
罢了。
“那你们,现在到底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问了也是白问,半点动静都没有。
“仙界,到底有谁要杀我?”我右手拿着骨头,左手拢在火苗边,眼睛斜乜着,看一眼黑的,再看一眼白的,这俩无常被我看到的时候都可怜兮兮地垂下脑袋。
我感到烦躁。
“老兄们,我寻思着,原本是你们好端端地要把我绑架到这里来吧?为什么现在搞得好像是我把你们给绑来了?”
“真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我拿着骨头,在原地踱起步来,打量着四周。
鬼面无常突然同时拿手指了一下被我随便挂在衣服领子上的小布人。
哈?
“呵呵,怎么,还是发现有东西要对我说吗?”
我鼓捣着那个小布人,唉,可惜姬阳已经走了,我不会附灵术啊!
怎么办?
我想起自己翻过的法术书,里面好像有一则是关于如何操控身边可控的灵附到其他死物上为自己所用的术法。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依稀画出了那个图,跟我爸还有姬阳使用的手法,是一样的。
死马当活马医,我就小试一下,然后拿着那根骨头在空中凭借我高超的画技,画出了那道符。
“去!”
等了一会儿,我已经准备坐下继续哭了。
结果……
“靠!”
*
我兴奋地尖叫出声,天哪!
我的老师墨子休如果看到眼前这个画面,是不是会对我刮目相看?
小布人活了!看,它摇头晃脑了,它说话了!
“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把你手里面的凤凰骨拿过来。”
啥?凤凰骨?我手里面这个小小的骨头,居然是凤凰的骨头?
我肃然起敬,把骨头放到了小布人的旁边。
“蒋真,来吧。”
小布人趴在了凤凰骨上,然后在我的掌心光芒大放,一下子让我看清了四周全部的景象:
落满灰尘的楼梯,斑驳的灰墙,平滑如刚砌好的水泥地的地面,还有头顶,属于我自己的巨大黑影。
*
这地方似曾相识。
大片盛放的一树树紫色花开。
紫桐花……我又回来了。
不知所措地在原地张望了一会儿,我只想赶紧跑,那个黄衫女千万别现在跑出来逮住我啊!
然后,我如愿以偿地看到……头发长及脚踝、跟我一样但长得比我好看的黄衫女,正在一棵桐花树下抚琴。
琴声悠悠。
“你来啦。”
我脚尖发麻,您别管,我这就走成不?
“杀得痛快吗?”
身后有脚步声,一个清淡的声音回答道:“杀得痛快,只是还差一个你。”
黄衫女嘴角是凄然的笑,抚琴的手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诶?这似乎跟我第一次在温泉泡澡偶然见到的那个幻境不大一样。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响彻头顶:“蒋真,你明白,什么是执念吗?”
我顿时回过神来,我现在正在无常的幻境里头,那么一切都很明了。我大喊道:“鬼面无常,你们和四明盒里的那个女人,是一伙的!”
没有人回答我。
黄衫女听完刚刚那句诛心一般的“杀得痛快,只是还差一个你”,停了一会儿之后,继续在抚琴。
连旋律都没有变更。
黄衫女说:“我这不是,一直都在等着你吗。”
鬼面无常的声音又出现了,这次说的是:
“蒋真,这个人要你拿四明盒,是想让你帮她解了执念。而如果真的拿到了四明盒,那你的结果就是死路一条。你死,她执念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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