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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密谋了几炷香的时间,在晋文王觉得疲了,想要休养后,杨忠才战战兢兢弓着背慢慢从寝殿内退出来。
在转过身的瞬间,脸上原本挂着的恭敬谦和的笑容没了,只剩下慌张和迷茫。
原本那番话只是他想要挽回君王之心的胡言乱语,没成想晋文王信了,还给了他那样一个艰巨的任务,对方居然让他随行护送公主出嫁,并且在临江关想尽一切办法,诛杀木飞木昕父子。
不说仅仅凭借三百精兵,杨忠能不能杀得了武艺高强,且身边就是十几万守关兵将的木飞父子,就算他真的侥幸杀了木家父子,凭借对方在临江关的威望,他还能不能在全军的震怒下全身而退都是难以保证的事,而这一点,就足够他头疼的了。
早知道晋文王这么蠢笨,他就不该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自然也不会摊上这桩麻烦事了。
可现在他再怎么懊悔也来不及了,此刻他的处境骑虎难下,这个猜测是他提出来的,如果没完成晋文王吩咐的密令,按照晋文王那小气刻薄的脾性,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如果完成了,在没办法从临江关全身而退的情况下,似乎也是一个死字。
杨忠想的有些头疼,他焦躁地疾步出宫,看来他得想一个更加精密一些的法子,最好能在旁人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杀了木飞父子。
投毒或是其他手段,这似乎是他唯一的活路。
*****
因为摩耶国使臣催的急,加上晋文王一心求和无意开战的缘故,很快的,朝廷东拼西凑的集齐了所有摩耶国要的赔偿,同时也准备好了公主和亲的相关事宜。
“永宁,嫁到摩耶国后你别忘了,晋国是你最强大的后盾,只有晋国好了,你在摩耶王后宫的日子才会更加好过。”
在送嫁当天,晋文王没法再躲着自己这个女儿了,板着脸对她□□了一番。
他希望这个女儿嫁到摩耶国后,能起到联姻该有的作用,巩固晋国和摩耶国之间的关系。
永宁的头上盖着红色的盖头,看不到她的父王此时的表情,不过听着□□警告的语气,她大致也能猜到几分,这时候的她只觉得嘲讽。
摩耶王都多大年纪了,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几年,所谓的摩耶王后,其实只是守活寡,熬日子罢了,父王又怎会觉得她还需要在摩耶王的后宫里争,她嫁过去,只是一枚棋子,一座摆设罢了。
再说了,如果她有嫡亲的兄弟,或许还能听得进去父王此刻的这番话,可偏偏她的母后只生了她一个,当初因为受宠的缘故,和其他兄弟姐妹的感情并不算融洽,这会儿父王在位还好些,将来等她的皇兄皇弟登基了,又有哪个会替她撑腰呢。
更何况,就连这个嫡亲的父王也是靠不住的。
永宁的手指掐的紧紧的,修剪齐整的指尖甚至掐进了掌心的软肉中,刻下深深的痕迹。
她紧咬着下唇,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大声质问这个曾经最疼她的父王,而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一副温顺听话的模样。
是父王先辜负的她,也别怪她辜负了父王。
反正现在王宫里的这些人都是等着看她笑话的,既然这样,异母的兄弟登基,和隔着一层血缘关系的堂兄登基,又有何不同呢。
还不如后者,至少还给了她承诺。
想到放在陪嫁妆盒暗层内的□□,永宁的愁绪稍微缓解了几分。
“请公主上鸾轿。”
木歆也要回临江关,这一路上,她还有保护公主的职责。
“嗯。”
永宁轻轻应了一声,盖着红盖头的她从木昕身边经过时,只能看到他穿着的长靴。
这个男人本能够留住她的,只是对方退缩了,严格说起来,永宁对于他的怨,未必比她对晋文王的恨来的少。
只可惜,这会儿她除了想尽办法自保,甚至不能对这个负心人做些什么。
在宫女的搀扶下,永宁上了精致夺目的鸾轿,在到达摩耶国后,她乘坐的鸾轿会替换成凤辇,那时候,她的身份也将从公主蜕变成一国的王后,一个要他们国王性命的王后。
*****
“那些就是摩耶国的使臣吧?”
“好像是,你看他们一个个长得,和咱们晋国人就是不一样。”
送嫁的仪队很长,街道两旁站满了凑热闹的百姓。
“这些摩耶国人可真是坏啊,要不是他们,我们哪里会过这样的苦日子。”
“谁说不是呢,足足一千万两白银啊,国库空虚,这些都是咱们老百姓咬牙凑起来的买命钱啊。”
晋国百姓对于摩耶国人感官不好,但是最近听说了有关摩耶国人茹毛饮血的传闻,他们在议论的时候都不敢太大声,生怕那些摩耶国人听见后,活吃了他们。
“我娘家妹子嫁到了乡下,原本家里有几亩田地,家境还算殷实,可现在王上加重了赋税,还搞出了一个荒唐的免兵役税,她家五个孩子,舍了哪个都不忍心,只能变卖田地,凑齐了银两,真是造孽啊,最大的孩子才九岁,最小的孩子刚满三岁,这样的年纪,哪里需要服兵役呢,现在好了,家里没了田地,之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熬的下去呢。”
人群中,一群人凑在一块窸窸窣窣地说道。
“谁家不是呢,不仅仅是乡下那些亲戚,就连咱们住县城里的,家里好几个年纪在免兵役税征收范围内的家庭,照样为了凑钱发愁啊,这世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让人活了。”
一听有人提起前段时间刚公布的新税赋,大伙儿心里的怨气是怎么说都说不完。
“还不是那木飞将军,要不是他杀了摩耶国的将军,咱们何至于受这罪,你们瞧,那可是木飞将军的儿子,长得白净斯文,细皮嫩肉的,他爹犯了这样的罪,他倒是和没事人一样。”
不知是谁,将矛头指向了木昕。
“你说的可是面上有疤的那一个,好家伙,那一身铁甲该不是银子打的吧,锃光发亮的。”
不知不觉中,有越来越多的人将注意力放在了木昕身上,原本就躁动的情绪,在有心人的挑拨之下,变得越发焦躁难忍起来。
“滚出去,你们这些晋国的罪人。”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人群里飞出来一把烂菜叶子,径直扔向了坐在马背上的木昕,只是那人的准头不好,没砸到人,那一把烂菜叶子四散着从木昕的面前飞过。
“就是,木飞是晋国的罪人,凭什么他犯的错,要让我们这些无辜的老百姓承担。”
日子没有曙光的百姓需要一个发泄口,而木昕就是他们此刻最好的发泄渠道。
不舍得扔鸡蛋菜叶,那些围观的人就捡起地上的石块土堆砸人,反正那么多人都在砸呢,即便朝廷抓人,又怎么知道是谁干的呢。
秉着这样的想法,人群越发躁动,全然疯魔了。
“干什么,干什么呢。”
这一次护城司的人来的格外及时,一个个手持利器将沿途的刁民给挡住。
那些人砸人本就是因为第一个人的引导以及一腔冲动,这会儿看到士兵拿着武器过来了,一个个也就老实了。
摩耶使臣走在最前头,但是后面的动静太大,他们也回过头来围观了那一幕。
“这晋国人脑子没病吧?”
泊桑忍不住对着身侧人问道,谁给他们的勇气砸木飞的儿子,要不是木飞守着,他们早就成了摩耶国铁骑下的亡魂了。
“可能是真有病吧。”
那人同样无语,等到他们摩耶国休养好后,真的要攻打这群愚民所在的国家吗?
而作为当事人的木昕,却比他们想象中心态平和了许多。
那些百姓之所以那么容易被引导,只是因为现如今他们的生活真的已经困难到了一定境界,在艰难果腹都达不到的程度下,百姓怎么会有理智,怎么会愿意思考呢。
她擦了擦脸上的泥巴,刚刚那些石块都被她避过去了,这会儿除了沾染了一些脏污,并不算太过狼狈,而对于那些本就被苛待的普通百姓,她也没有要计较的心思。
“那个灰布衣裳,穿着黑鞋的,还有那个下巴上一颗大痦子的,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茶馆二楼,一个穿着白狐裘的文弱男子喝了口热茶,平复了一下刚刚过分紧张的心情,对着身侧的人吩咐到。
“是。”
站在他身边的侍卫没问为什么,疾步从他身边离开。
第二天,在国都的某条小巷里,多了两具无人认领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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