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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和李贵信步到帐城之外巡视一圈。御驾所到,人人都是恭恭敬敬跪了一地,昝宁登基六年,也不以这些虚礼为豪,漫漶点头叫“免礼”,一路直朝礼亲王所居的行幄而去。
礼亲王倚老卖老惯了的,明明知道皇帝御驾要来,硬是等到昝宁一行已经到了帐外,才故作慌张地出来迎候。他是皇帝的长辈,所以这个跪叩之礼行得格外慢,擎等着皇帝快步上前托住了他的肘弯,埋怨道:“皇伯父怎么还和朕多闹这些虚礼?您腰腿不好,朕一直是叫皇伯父免礼的。”
人前称官称“礼亲王”,人后则用家人称谓,行家人礼仪。
礼亲王自然也习惯了的,他是个胖子,就势颤颤地起身笑着说:“皇上舟车劳顿,看着精神倒好。国有英健之主,也是福运。”
把皇帝让了进去,自有戈什哈上前来奉茶。
昝宁在外不大肯随意吃喝,任茶碗摆在手边也不去动。他左右看着亲王营帐,前为堂,后为寝,中间用屏风隔开,虽是出行所带的轻便的缂丝折叠屏风,但看那缂丝就是进上的品质。而前堂的座椅均用狼皮,营居时隔湿最好,亲王用也不算僭越。
皇帝点点头说:“太简陋了,叫皇伯父辛苦了。”
礼亲王道:“臣答应先帝,辅佐皇上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点子辛苦怎么敢在皇上面前提起?”
又说:“听闻皇上一路而来也没有停阅过各部的奏章,宵旰之劳,臣也感佩。”
昝宁便也跟他客气两句,拿着先帝的教诲出来,讲些“为民劬劳”之类的套话。
不想礼亲王转而问道:“但闻军机奏上有本折子皇上留中了?”
昝宁礼节性的笑容顿时凝结在面颊上。
他当然晓得,现在军机处的八位军机大臣以礼亲王为首,其他人也以这位议政王的马首是瞻,所有奏报但走军机处过手,轻的重的礼亲王就没有不知道的——他当皇帝当得憋屈也就在这里,明面上礼亲王恪守君臣之礼,但他想知道的东西全是礼亲王过手“滤”过的,相当于信息都拿捏在人家手上,擎等着看他的反应。
皇帝情急间捧起一旁的茶凑在唇边,假装呷了一口,平静了一下思路才重新笑着说:“礼亲王这里的茶可真不错。”
礼亲王扯着唇角很敷衍地笑了一下,鹰隼似的目光看着皇帝,挑眉道:“皇上喜欢就好。”
静静等他自己把话题回到刚刚令人尴尬的问题上去。
昝宁知道这是躲不过的问题,再想想,那份折子能够由御史台通过军机处到达自己这里,八成也是礼亲王着意放过来的。目标无非就是试探自己的意思,看看自个儿应对处置的有没有不利于礼亲王的地方。
皇帝顿觉得灰心起来,勉强笑道:“是本不利于皇伯父府内长史的弹劾,朕觉得那言官实在是小题大做,便把折子留中了,免得大家看着生气。”
礼亲王说:“皇上这样反而不妥。虽说言官可以风闻奏事,但是风闻若不确,奏事若明显有攻讦之意,皇上不让有司加以惩处,说起来反而像是臣蒙了不白之冤,倒要皇上曲为优容一般。皇上还是把那个言官交部议处更好。”
昝宁掩饰地又捧茶假啜了一口,方道:“皇伯父也说了言官可以风闻奏事,这事要为皇伯父正名可以,处置言官就不必了,否则,日后还有谁敢风闻奏事?言路岂不是就此闭塞了?”
“皇上——”
昝宁打断道:“这事容后再说吧。”
他起身负手说:“旁边几座营帐是皇伯父近身的戈什哈居住的?”脚一抬仿佛要去看看。
这下倒是礼亲王有些许尴尬,陪笑道:“万岁爷,后面是臣的内眷。本该给万岁爷叩首,不过妾室们衣冠不正,有辱圣鉴,隔日叫这些内眷入行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即便是皇帝,也不好强见人家家眷,昝宁只能点点头:“好,那皇伯父今日好好休息,明日狝猎怕会疲劳。”
礼亲王送了出去,抬眼见皇帝除了带着李贵,另只带了十个侍卫,便说:“万岁躬亲降临,臣不胜感激天恩浩荡,不过皇上带的人也少了些。”
他扬声唤道:“扬古、崇均、亦武、贺柱,你们护送着皇上回御幄里,看看皇上那里还缺什么,务必供奉得到。”
皇帝说“不用”,但礼亲王点名的四个戈什哈但顾主命,不闻圣谕,客客气气给皇帝打千请安,然后跟在皇帝的亲卫身边,长长一支队伍到了网城里面。
皇帝的不快愈发多了,虽礼亲王的礼节无可指摘,但颇有示威之意。
这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暗地交手,他究输一着——礼亲王在圣驾面前,以亲贵和长辈的姿态,说话行事不容得皇帝有自己的主张,硬是压了皇帝一头。
“这便是僭越!这便是弄权!”皇帝昝宁暗暗想着,但只能暗暗咬牙切齿,先自忍耐。
他一到御幄就进了门,对几个戈什哈也不想赏赐他们“随侍之功”,因而假作忘却了,御幄里听见他在传:“渴了,奉茶!”
几个戈什哈也是第一次进皇帝所居的网城,各个好奇着,抬眼悄悄看看四处。
亦武恰见皇帝御幄旁的小营帐里钻出一个圆脸蛋的姑娘,长辫子及腰,细腰玲珑,步履轻盈,手上端着茶盘,在御幄门口声音琅琅:“万岁爷,奴才夕月奉茶。”
亦武眼睛一亮,想对她挥挥手,示意这里有个“故人”,倒是旁边一个拉拉他:“亦武,别傻看了,别人还不知你看啥呢。小心犯了忌讳。”
亦武赶紧放下手,再看了夕月一眼,觉得这个青梅竹马的姑娘进宫之后数月不见,反倒更漂亮水灵了,他心里暖烘烘的。
却说李夕月却压根儿没发现不远处的亦武,她满心就在自己端的茶盘上,进皇帝御幄之后,又是小心注视皇帝的脸色,以防哪里出差错。
皇帝的脸色又不好看,大概在礼亲王那里不痛快。李夕月几乎已经习惯了,但凡他这臭脸样,自己只能大气都不出地把茶端在他手边最合适的位置上,然后再悄摸摸离开,千万不能把火气往自己身上引。
但人算不如天意,皇帝在喝了一口茶后就皱眉说:“别跑,今日用的什么水?”
李夕月按规矩回复:“回万岁爷的话,用的是行宫收贮的山泉水,已经淀过滤清了。”
“真难喝!”他品评着,“这水不如礼亲王那里的。”
礼亲王的茶水,他也小小地抿了一两口,只润唇的量,但茶的香味和水的清冽已经足够品鉴了。
李夕月能说什么?默默然看看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昝宁又说:“他是会享福呢!出来围猎,带了一堆妾,他那老腰受得住么?”
说完这句,突觉自己是在一个谨严的处子面前说这些有另一层含义的话,不由抬头瞧了瞧李夕月的神情。
李夕月是忍俊不禁的模样,在御前防着失礼,死命地憋着笑。
皇帝本来心情就不好,顿时起身指着她鼻尖说:“你皮倒真厚!笑什么?你说你笑什么?”
李夕月刹那就不敢笑了,小心抬头看看他,嘟着嘴说:“奴才没笑什么……”
“我信你个鬼!”皇帝个子高,又离得近,低头说话宛如雷霆炸在她脑袋顶上,炸得她耳朵里“嗡嗡”地响。
李夕月缩着肩膀,偏着脑袋躲他的怒火。
皇帝对她吼:“重新回话!”
李夕月只好说:“奴才远远地看见礼亲王,腰腹有三围,像话本子里写的安禄山似的,万岁爷再提到他的腰,奴才想想觉得好笑嘛。”
真是,屁大的事也要吼人!要不是她编瞎话的能耐强,只怕早给他问傻了。
昝宁听她声音略带哭腔,知道自己这一顿咆哮把人家小姑娘吓到了,面对的是她,不是那些粗蠢的小太监,他就觉得没意思起来,咳嗽了一声打招呼道:“朕今天火气大,你别怕。”
“奴才能告退么?”
昝宁看她唬得可怜,心里有点愧疚,点点头说:“好,茶我也不想喝了,你和白荼把泉水多澄一会儿。去吧。”
李夕月战战兢兢出了他的营帐,到茶房里干了一会儿活,这委屈已经不是个事儿了。她想着皇帝鄙夷礼亲王“老腰”的话语,想着她偷看她阿玛的那些话本小说上写的故事,哪还有不明白意思的?自己越想越好笑,连扇着风炉的水她都差点笑出声来,惹得白荼多看了她好几眼。
晚上用餐时,皇帝吃不掉的一大堆菜御赐给随身伺候的宫人们。
白荼端着一盘鹿肉进门:“来来来,添菜。”笑得诡异:“沾你的福,我也有这样的好口福。”
“沾我什么福?”
白荼笑道:“御前讲究食前方丈,围猎时虽不如在养心殿,也算不差了。万岁爷这次赐菜,特别一道一道地指名道姓地给,李总管只是得了白肉,我们俩却能享用这仅只供上的肉。”
她笑眯眯看了李夕月一眼:“你说,万岁爷不是故意的?”
李夕月对这种打趣一直表现出嗤之以鼻:“我看就是随口说的。我还不爱吃鹿肉呢。”
“好吃呢!”白荼很认真地向她介绍,“真真是围场试猎新得的!围场里的动物,其实也是行宫佐领们豢养的,不过到底是放养在这么大的山林里,和家里养的味道还是不一样。统共得了两头鹿,万岁爷一只,另一只赐给了礼亲王和几位大臣。你尝尝,格外美味。”
越是好的食材,烹饪方式越是简单。李夕月瞥那碗鹿肉,肉片色泽鲜亮,裹着薄薄的高汤芡汁,香气扑鼻。她撇着嘴尝了一口,果然是入口如酥,鲜美的滋味溢满口腔。
但心里对他赌着气呢,她故意说:“我觉得没什么稀奇,姑姑你吃吧,我就吃点菜肉。”
白荼着意看她两眼,李夕月低头扒白饭。
白荼笑道:“生气了?”
李夕月飞快答:“哪有!”
白荼慢悠悠说:“行,那我就享口福了。”慢慢把鹿肉片都吃了。
李夕月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看着白荼一筷子一筷子地夹鹿肉片,她就一口一口地咽口水,然后大口大口地扒饭来掩饰。
心里忿忿地想:谁稀罕你!见天儿拿人家撒气,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么?我早看透你了,不在乎你这点示好!
又想:这算是对她示好么?
再想:示好我也不稀罕!皇帝有什么了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记得那里看的资料了,围场的动物属于半豢养型的,不是十足的野生动物。不过,不管怎么样,古人猎捕大多是不得已,我们现在还是应该给野生动物多一些生存空间,我是坚决的自然法则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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