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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黄桑又是戏精的一天

皇帝轻捷地走到“烟波致爽”后殿那里,轻捷的步子就没了,尽量轻地到了门边,悄悄问守门的小太监:“里面颖贵人睡了?”

小太监说:“颖贵人实在熬不住了,说若是万岁爷回来了,再叫她起来服侍。”

皇帝摆摆手说:“睡了半觉再叫人起来,太不厚道了。不用叫了。”

轻轻走进去,看颖贵人蜷缩在矮榻上眯着,他摆摆手让值夜宫女不要发出动静,然后以口型道:“累了就叫她睡罢。拿条被子给盖上。”

然后舒舒服服躺在自己的龙床上。

睡到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感觉有什么碰到了自己,昝宁警觉,睁眼一看,天已经蒙蒙亮了,颖贵人披着寝衣,正在他身边左瞧右瞧。

昝宁装睡装不住,但可以显得很是疲劳的样子,倦怠地问:“几时了?”

“卯初了。”颖贵人答,眼睛里亮晶晶的都是期待。

昝宁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困。”

颖贵人一晚上期待无果,无论如何要厚厚脸皮,笑着说:“奴才来伺候万岁爷吧。”就势坐在他床边,又就势要侧着躺下。

昝宁只能翻回去继续摆个“大”字,含含糊糊说:“别挤。”

颖贵人还在琢磨是不是就要挤一挤,突然感觉皇帝那脚仿佛就要把她踹下去了,想想不能自取其辱,只能起身叹了口气:“奴才不挤着万岁爷就是。”

她是睡不着了,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坐在一旁默默地抹眼泪。

坐了几乎一个时辰,浑身冷冰冰的,终于看见皇帝又翻了个身,然后听见外头李贵在叫皇帝起床:“万岁爷,辰初了。”

皇帝在被窝里翻了几下,带着鼻音问:“今儿有朝?”

“就是常朝。”

“那不去了。有没有加急的觐见?”

“也没呢。”

“叫起儿多不多?”

“有三位大臣递了牌子。”

皇帝说:“前几日行围,累得头疼,礼亲王是知道的,和他招呼一声吧,朕今日稍稍多休息一会儿。让三位先在值庐喝喝茶等一会儿。”

李贵说:“遵旨。”

颖贵人的期待又生出来了,上前袅袅娜娜地坐下:“万岁爷醒了?”

皇帝闭着眼,一副慵懒的模样:“朕刚刚不是说要再休息一会儿?”

颖贵人腻腻地说:“是呢,万岁爷昨儿个头疼,不知好些没?奴才再给您按按吧?”说完,手就轻轻放在他的脸上。

冰得皇帝一激灵,怒火带着三分刻意发作出来:“你烦不烦?折腾了一晚上了!”

“奴才怎么会折腾了……一晚上?”颖贵人活天冤枉。

皇帝拿被子蒙了头,在被窝里闷声闷气说:“难道昨儿不是传召的你?”

传召是传召。

但是颖贵人不能满世界嚷嚷:皇帝传召了她之后,就处理应急的政务去了,她就先睡了……

她先于皇帝就睡了,说出去是她的不是啊。

而且,陪了一晚上都没侍寝,太没面子了!

颖贵人含着泪继续呆坐在旁边,咬着手绢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想想远在安徽的父母——谁在家不是千娇万宠的?进了宫就被弃若敝屣了,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日上三竿,皇帝才去烟波致爽的前殿接见大臣,处理政务。

颖贵人把自己打理好,去和皇后请安。

皇后本来就长得不美,此刻一脸嘲讽的假笑,看起来就更别扭了。她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啊,颖贵人。”

颖贵人惶恐道:“皇后这话,奴才有点不明白。奴才按着规矩伺候万岁爷,喜从何来?”

皇后没说话,自然有帮她说的:“哎呀呀,齐佳妹妹真是脸皮薄:今儿皇上都没有早朝,这宠幸真是前所未有呢。”

“可不是,诗歌里怎么说的?‘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杨妃的典故不是正合齐佳妹妹?”

皇后假意怪罪:“瞧你们!杨妃那样的亡国祸水是能拿颖贵人作比的么?”

于是先一个假意道歉:“哦哟,是我说得不合适,妹妹见恕。我只是说,齐佳妹妹生得美,皇上偏宠,以后我们还托着妹妹多照应呢。”

颖贵人背脊冰冷,又无言以辩,只能垂着头,惨白着一张脸,揉着自己的衣襟。

这三位难得有了个同仇敌忾的对象,这日变着法儿打压颖贵人,嘲弄了一阵没趣了,又开始冷落她,自己叽叽喳喳聊着行宫里好玩的事、好玩的地方,却把她撇在一边,她说任何一句话,都跟石沉大海似的无人搭理,宛若是空气一般。

熬也得熬啊,颖贵人憋着一眶泪,又不敢真的哭。好容易盼到用膳的时候,后妃们的小厨房按例都要进奉几道菜品给皇帝,于是各自散了,又很快聚集在皇帝开膳的东暖阁里,一个个去请安。

皇帝的旨意不用后妃们陪侍,于是大家只是进去走一遭,请个安,介绍一下菜色就出来了。

出来后又开始嘀嘀咕咕:“诶,你有没有看到万岁爷脸颊半边有点红?”

“看到了!像是给打的?”

“不能吧?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太后又没跟过来,谁敢和万岁爷动手不成?”

……

然后目光一顺儿往颖贵人看了看。

午膳后事情不多,皇帝和后宫几位一起游湖。

明媚的秋空,阳光洒在湖面上如撒了万点碎金,龙舟缓缓驶过,大家看到皇帝露出一点类似于阳光的笑意。

阳光下,他脸颊上微微的红印也格外显眼。

皇后故意一惊一乍的:“哎呀,皇上这脸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昝宁在船上微微晃了一下,问。

皇后纳兰氏说:“万岁爷脸上有一道红印,像是……像是……”

昝宁摸了摸自己的脸,问:“这里?”

她的辫子真是粗!今天摸起来还有点火辣辣的。

他笑了一声,说:“没事,不慎刮到了。”然后有意无意看了颖贵人一眼。

颖贵人尚不知是怎么回事,其他几个人恶意满满的目光已经投过去了,仿佛在问:怎么回事?侍个寝你要出多少花样?!

皇帝想着礼亲王讨厌的嘴脸,顿时觉得解气极了。

游湖完毕,一行人回到“烟波致爽”。

内奏事处和敬事房各有一名小太监捧着银盘,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绿头牌,一个是大臣备着“叫起儿”,一个是宫妃备着“临幸”。

皇帝认认真真琢磨了大臣叫起的顺序,然后在敬事房奉上的盘子里一举就翻过颖贵人那块丢在皇后、丽妃那两块上头,边翻还边笑着:“大家都觉得行宫里可以自在,不过朕还是习于翻牌,事事规划好了,临了就不慌不躁了,对不对?”

颖贵人今天受了一天的白眼,再怎么着也明白不能再白招人恨了。

她哆嗦着嘴唇说:“皇……皇上,奴才今儿有点不舒服。”

昝宁立刻注目过去,很关心地问:“怎么了呢?”

颖贵人也不知编句什么谎,只能摇摇头说:“奴才也不知道,就是不舒服。”

嘴快的诚嫔立刻笑道:“该不是有喜了吧?”

颖贵人白着脸摇摇头:“姐姐说笑了。”

她自己当然清楚,上轮侍寝都过去两个月了,昨晚上别说没成事,就是成事了也不会今天就有孕在身——分明是挤兑,苦楚又没法说。

昝宁面色微冷,还是尽量地和声地说:“都别闹了,不舒服,传个御医来瞧瞧吧。身子骨是自己的,总要自己注意着。既然不舒服,朕今晚上就不传召你了,你好好休息。”

大家眼巴巴地盼着这个不行了,他再翻另一个的。

但昝宁看了看皇后和丽妃,又看了看貌虽顺眼、嘴皮子讨厌的诚嫔,连做戏的心情都没有,直接挥退了两个捧银盘子的小太监。

今晚,他可以舒舒服服睡在松鹤斋了,想着那里“瞿瞿”叫的蛐蛐儿,还有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姑娘,心情都变得不错了。

所以,接下来接见大臣时,他也是嘴角含笑的样子。礼亲王在其他人退下之后,板着脸想要劝谏:“皇上,今日早朝没来,大家都有些担心您。而且,刚刚臣等谈及处置上折子的监察御史,皇上好像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皇上,容臣劝谏,您是一国之君,这些大事上头还是多多经心才是。”

昝宁面对着堂伯父一个人,表情仍旧是放松的:“议政王多虑了,朕没有满不在乎,只是现在出巡在外,未经都御史核实,立刻处分一个监察御史,反而叫人觉得太过急迫。”

他沉吟了一下一样,微笑道:“看着似乎别有用意,叫那起子小人乱猜了不好吧?”

在礼亲王皱眉之前,他倏忽转换话题:“欸,伯父,颖贵人的父亲还只是个守备?”

礼亲王略一愣,然后表情就好看多了:“是呢,挺能干的一个人,但是尚未升迁。”

“啊。”昝宁点点头,“昨儿个颖贵人按摩的手法确实不错。”

礼亲王笑道:“可不,皇上今儿个可还头疼了?”

“真不疼了。”皇帝笑道,“朕年轻,伯父莫怪,呵呵……”

礼亲王一脸“懂了”,也“呵呵”笑:“皇上也注意身子,齐佳氏那位守备也不想靠着姻戚升官,只求皇上有机会多栽培栽培。当然,若是颖贵人能生皇长子,那倒又不同了……”

昝宁心里说:做梦!

嘴上笑笑:“这还得看天意。”

客客气气等礼亲王跪安了,昝宁心里打着他的算盘。

算盘打完,则是打算给自己放松一下:脑子开始想昨晚让他输掉两盘的那些蛐蛐儿。

还有……想斗蛐蛐比他厉害得多的李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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