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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只当皇帝急着要好好摔个过瘾,推推亦武说:“对啊,先赢了再说嘛。”
亦武想想这会儿细谈那个宫女姓甚名谁的,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先赢了再说。于是红着那张紫棠脸,踏上了毡毯,塌了腰虎势一站。
两个人这回谁都不想让谁,各有目的,各自想赢。
亦武想着不能像上回把皇帝摔得那么狠,但是架势上还真不让步。
昝宁这半年吃得香睡得好,锻炼不辍还喝了好些补药,身子骨比以往强健多了。虽力量上仍不逮及亦武,但胜在灵活多变,两个人战了近乎一刻钟,还是难分胜负。
亦武渐渐有些急了,寻着一个机会,手上一揪、一缠、一带,然后不管不顾把昝宁腿里一绊。
昝宁吃了身形太高,体格不壮的亏,被缠住之后下盘没那么稳,脚腕子再给这么一绊,重心自然不稳。眼见要摔地上,他半空里硬是翻腾了半边身子,胳膊着地没撞到背,而后一脚狠狠踹过去,正中亦武小腿,亦武跟着也摔了个四脚朝天。
昝宁胜在灵活,虽然胳膊疼得跟断掉了似的,仍是一骨碌就翻过身,长腿把亦武的膝关节压实,忿忿的一拳头就捣在他侧肋上,而后觉得摔跤还动拳头不妥,换用胳膊肘死死顶着亦武的喉咙往下压。
亦武憋得难受,自然要极力挣扎,那浓浓的长眉虬结着,眼睛里迸射着惊惧又不甘的光。男人这样青筋暴起的样子格外贲张有攻击性,皇帝也就越发觉得这个对手足堪匹敌,不能松懈。
僵持了一会儿,昝宁心道:我赢了!我赢了你!你别想开口跟我要夕月!
胳膊里一点不敢松劲,甚至有肉搏成功的快意涌上来。
旁边人惊呆了片刻,这会儿才上来拉:“皇上,皇上,您太厉害了!您这是妥妥地赢了。这个……亦武输得心服口服了。”
再给他怼着喉咙口压下去不放,亦武只怕要给他勒死了!
昝宁从那战斗的极怒和战赢的极喜中醒过神,才惊觉自己有些过分了。
他赶紧松开手,眼见小伙子那麦色的脖子里横贯了一道淤紫,又剧烈地咳嗽。
旁边有人扶亦武起身顺气,亦武扶着侧肋直不起腰,喘着粗气,额角都是豆大的汗珠。
昝宁也感觉出不对劲,赶紧喊:“唤个御医来,唤个懂骨科的蒙古大夫来!”
他是闯祸了,亦武侧肋骨折,躺在布库房的休息间里不能动弹。
虽说摔跤格斗,摔死勿论,毕竟大多数人看来,这只是游戏而已,真闹出重伤,也很难堪。
皇帝闯祸,不需要挨打挨罚,但心里愧疚,亦需好好补偿。
昝宁亲自到休息间里看望亦武,见他精壮的身子裹满了白布,脸色也疼得发黄,见皇帝过来,犹自要起身行礼。
昝宁忙虚按双手:“别别,朕害你这个样子,你再闹虚礼,朕也愧死了。”
“奴才怎么值当皇上这么客气。”亦武虚弱地说。
昝宁叹口气,坐下来看着亦武说:“总是叫你吃苦了。”
其他不说,这一拳头是不合摔跤的规矩的,只不过没人敢责问他而已。
亦武喘息了一会儿,憨笑道:“打布库嘛,哪有不受伤的?肋条骨活络容易痊愈,蒙古大夫接骨手法又好,估摸着一两个月就没事了。”
昝宁说:“日精门算是外朝的地方,这几日先不挪动你,免得伤处变重。朕这里安排两个小太监专门伺候你起居,你安心养伤,到能起坐了再回家去。报平安的也快出发了,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和家里人说的?”
刚伤这几天确实不适合挪动,亦武也只能在这里先养伤。他说:“奴才没什么事儿,求皇上让他们尽量说轻一些,不然奴才的额涅会担心得睡不着。”
昝宁点点头,吩咐身边的小太监:“这几日亦武这里的饮食,叫御厨房单独做一份,御医怎么吩咐就怎么做,谁懈怠就谁挨板子。”
亦武都不好意思起来:“皇上!您叫奴才怎么感佩才好!打布库,这太正常了,奴才怎么敢得万岁爷这些优待!”
昝宁说:“你不用在这里客气,乖乖躺着养伤就是。”
他这仁义,让亦武简直感动得要掉眼泪,哽咽着叩谢了皇恩。
突然感觉这岂不是一个好机会?
于是嚅嗫着又说:“其实奴才先提的那个彩头,确实有些私意儿……”
但昝宁不爱听这条,他打断说:“别说了,朕好好给你物色。”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你的意思,朕明白。”昝宁说,“但是,真没这个规矩!”
这话重了,亦武吓得闭了口,心里猜着:指名道姓地要皇帝指婚,是不是不合规矩?那只能等李夕月出宫前再说?但是万一他乱点鸳鸯谱又怎么办呢?
想来想去有些气馁,但也不敢再多言语了。
昝宁也不敢再问,怕他有提到李夕月的意思时自己又会控制不住炸毛——帝王之怒,血流漂杵,他不能放任自己炸毛。
“好好歇着吧,一切等身体好之后再说。”他最后劝慰了一句,离开了布库房。
打布库打出这件破事来,昝宁有些败兴。
抚慰好亦武,刚准备回养心殿,半路就遇上太后宫里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跪叩道:“太后打发奴才来问,万岁爷这会子忙不忙?若是不忙的话,慈宁宫有事想找万岁爷商议。”
昝宁跺跺脚,叫停住暖轿,想了想说:“原有晚面的安排,不过还没到时候,就先去慈宁宫吧。”
回头看了李贵一眼,李贵知道他这是以退为进的法子,会意地微微一颔首。
皇帝的轿子一路往慈宁宫而去,昝宁转着拇指上的黄玉扳指,想着的却是礼亲王之前告邱德山的那一状。
礼亲王和太后的梁子越结越大,他不妨推波助澜——朝中纳兰无数,他还不能不凭借着礼亲王的势力先处理掉一些,否则又是一家独大。自古帝王,最要紧的谋略就是利用党争的制衡之道。
到了慈宁宫里,远远就听得里头笑语晏晏的。门上通传过去,是邱德山亲自前来迎接,笑着说:“万岁爷稍等一歇歇,皇后主子在伺候老佛爷试穿新衣裳。”
外头春寒料峭,昝宁袖手等了一会儿,邱德山做张做智的,仿佛比他还焦急,时不时搭凉棚看看窗户影子上的动静,还开口劝慰:“万岁爷莫急。”
“朕不急。”
邱德山说:“哎,内务府新进上的衣料,杭州织造、苏州织造和江宁织造供的东西是越来越不经心了。一百多种缂丝的花样,老佛爷只看中了两种,其他不是老气,就是轻佻,再没有配得上太后的富贵气的。如今换了新的江宁织造,更不知能耐如何。奴才天天犯愁,就怕今年太后的万寿都找不出好料子来。”
昝宁说:“那倒确实烦忧得很。是不是叫织造府先送样进京?”
“他们的动作慢的不行。”邱德山一口回绝,“太后的圣寿虽然在年底,但一来一回不知耽误多久,而且太笨了,说了也听不明白一般。”
昝宁结合着礼亲王的控诉,心里突然有些明白了邱德山的意思。
这死太监贪心不足,但算不上有多大的格局,无非是想多捞几个钱回去置地买妾享福。之前撺掇着修缮园子,到处见皇商,只怕就是为捞钱做准备,这会儿拉拉扯扯硬是讲衣料不好,无非是想亲自索贿去。
他于是顺水推舟,蹙着眉摇头:“可不是鞭长莫及!要是有个懂太后喜好的人去当面催就好了,也不怕他们不经心!”
邱德山倒还沉得住气,只应和着点头,却不及时说破是自己想去。
正好里头的影子晃动了几下。邱德山说:“哟,看样子衣服试好了,奴才再去问问太后。”
弓着背到门前,一脸谄容叫人起鸡皮疙瘩:“太后,万岁爷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了。”
里头说:“怎么不请万岁爷进来?”
邱德山笑道:“嗐,听说是太后在更衣,万岁爷不敢进来。”
太后笑道:“我早试好衣服了,是他媳妇在试另一件呢。快请皇帝进来吧。”
昝宁听见皇后在,有些膈应,好在他们俩这种假作和谐的相处方式已经惯熟了,所以还是自然而然就进去了。
太后和皇后身上应该都是新衣,织绣繁复,平金打籽,富丽堂皇。
邱德山夸张地赞道:“哎哟喂,老佛爷这一身,真真一看年轻了十岁!”
“少胡扯犊子!”太后笑骂他。随后扽了扽身上的新衣,故意对昝宁问:“我一把年纪,随便穿衣了。你看看你媳妇儿这一身,好看不好看?”
昝宁只能再看了皇后一眼,觉得那衣衫太富丽了,一眼望过去晃眼,都看不出织绣的是什么纹样。
“挺好看的。”他回答说。
太后笑道:“矮子里面拔长子,这算是勉强看得过眼的。这枣儿红色倒挺搭她的肤色,是不是?”
昝宁看皇后身着红色袍子,只见袍子,晃得也看不清人,敷衍地点点头:“不错呢。”
脸上搽那么厚的粉,有什么肤色可见?!
太后又说:“你看看你媳妇,腰身好像又窄了,说了多少回让她多吃点,就是不听。皇帝好好责骂她!”
皇后一脸羞涩:“太后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敢不听您的话了?已经努力在吃饭了。”
昝宁斜瞟了皇后一眼:她那件新衣服是窄褃的,确实衬腰身。女人家长柳条细腰不是不美,但得有胸和屁股来衬才显得出曲线玲珑来,而不是她这样怕凸露了前后,刻意地含胸驼背的样子。
昝宁瞟一眼她,就觉得不想看,脑子只是浮现李夕月的小身板,觉得李夕月即便是最朴素的宫女绵绸袍子装扮,也比皇后精心打扮要好看。
皇帝冷淡,太后如何看不出来?也只能心里哀叹,男人家好色,长得不美是原罪,好在丽妃获宠似乎较皇后略多些,实在不行能让丽妃生个孩子也行,总归还是纳兰家的骨血。
太后体恤地说:“我知道你也疲累,今日找你,是为两件小事。”
“政务的话……”昝宁说了半句,眼睛向皇后瞟去。
“不算是政务。”太后说,“皇后听听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啊,今天有是没有夕月小可爱的一天,因为暂时的情节都是和朝堂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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