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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男子的剑落在他身上,颜怀信便知他是个老练的杀手。伤口深长,却避开了致命处,让他有充足的时间被医治性命。颜怀信毫不挣扎地倒在地上,在昏迷之前,他感到风茗的狼颤抖着卧在他身边,温热柔软的躯体助他缓解疼痛。他想着风茗盛满心碎的眼睛,希望那个男人能用娴熟的杀技保护好她。
半睡半醒间,他耳闻数人的惊喜交谈,被吵醒后睁眼一看,床下蹲着风茗的狼,站着……居然有足足五位太医。
“颜公子,您可算醒了,”太医院主事上前向他禀报,颜怀信看到他满脸透着疲倦,他的四位下属也是同样,“卑职五人以法阵为您看护数日,您身上伤口虽多,好在都未伤及骨骼和经脉,不会影响修为或留下后遗,您好好休息便会没事的。”
“数日?数日是几日?”
“从银火卫将您带回皇宫算起,到现在,您已昏迷五日有余了。”
“五日?”
颜怀信惊疑,他那样的伤,说重也不算多重,怎么会让他昏迷这么久?
“是,您有所不知,伤您的那人在兵刃上附着灵力,因此才需要卑职等以法阵化解。现在已经无碍了。”
颜怀信不禁皱眉,又担忧起风茗。那男人竟然如此心胸狭隘,指不定以后会做什么坏事,看来他得帮她摆脱这段破烂桃花。
“您可需用些餐食?”
“不用。辛苦各位太医,你们也去休息吧。”
各医官纷纷向他行礼告退。比太医动作更快的是守在暗处的银火,一位在他睁眼时就去向百里晏清通报,另一位也在这时慢慢从阴影中现身。
颜怀信抬手轻轻抚摸有些紧张的狼,对单膝跪在床前的流影问:
“我不认得你。”
“先前两位已因失职被陛下处置。从今日起,换我两人看护公子安全。”
说完,他的身形如细沙一般融散在影中。颜怀信心中一紧,他已知道百里晏清要如何与他对峙。狼察觉到他的不安,舔了舔他的手,狼眼中好似在体贴安慰他的神情让颜怀信想起它的主人。即使他们仅仅共处了不到两个时辰,颜怀信知道,她仍然和小时候一般心地柔软,因为只有善良的人才会那样伤心。
房门被猛然推开。颜怀信叹了口气,拍拍手中的狼,不想这么快就面对百里晏清的怒火。
百里晏清快步走到床边,面色寒如冰霜。颜怀信从床上撑起身子,准备向他请安,果然被他用力按回了床上。身体中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心中的负担刚要松下一些,却见百里晏清不但没有松手,还俯下身去,让他无可回避地看到他眼中的震怒。
“……”颜怀信只能装作没看见,嘴上干硬地念着,“罪臣恭迎陛下。”
“罪?你也知道你有罪!”
百里晏清看着他大病未愈的苍白面孔,只觉心头怒火欲烧欲炽,二十余年来,他从没有如此痛心寒心过。
“你说你在永曦城待得无趣,我就放你去春玉原散心,你撞见风茗又隐瞒隐瞒她的行踪,我当你真心关爱她,也不做干预,可你竟敢勾结外人,让她离开狐族不知所踪!”
他已看见了颜怀信隐忍的不适,却不想再去管,放任自己捏住他肩膀的力道越来越重。他已经无法再忍耐了,心中的怒气再寻不到出口,他会气得发疯。
“你对她视如己出,把她当成你的妹妹,就行这等欺君罔上之举,你是不是忘了,她还有个真正的皇兄!”
“……”
颜怀信看着眼前愤怒得几乎歇斯底里的百里晏清,感到有些陌生。他从没见过他如此生气,如此激动,从他的母后离世,他有望成为皇位的继承者后,颜怀信就很少见他有什么明显的情感波动,偶尔生气,也都是被别人气的,来找他发牢骚,寻开心。
也许他这回做的确实太过分了。他悲哀地想着,无法反驳他的话,只有木头似地回答:
“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百里晏清的眼睛又瞪大了些,几乎快是目眦欲裂的模样。颜怀信其实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态度会更加惹怒他,可他又能说什么呢?他一定什么都知道了。
“罪臣听闻那两名银火已被陛下处置,罪臣斗胆,向陛下求情。”
瞬间,他肩上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肩膀捏碎。颜怀信忍下来,又接着说:
“此事皆由罪臣独自筹划。银火应该已经向陛下禀报,是罪臣驱使阵法才使他们没有查觉。请陛下仁慈,饶恕他二人性命。”
“你不管风茗的性命,不管你自己的性命,就在意那两个银火的性命,”百里晏清气得冷笑,“渎职的银火是什么下场你清楚,你自己的下场你有过预料吗!”
颜怀信听他这样说,稍稍放下心,若是按规章办事,自己现在好好活着,那两个流影应当没被罚得很惨。至于他自己,他很多年前就不能,也不想时刻猜测百里晏清的意图了。
他只能重复着说,“臣知罪,听凭陛下处置。”
他顺从的认罪言语麻木干硬得像根死木,无法平息百里晏清的愤怒,只让他的怒火愈烧愈烈。
“究竟有什么隐情!我不问你就不说?!单凭你出卖皇嗣欺君罔上就足够你颜家满门抄斩你知不知道!”
“……”颜怀信转开眼睛,避开他情绪浓烈的注视,“风茗在人间被人施了蛊毒,时日无多,她身在天虞山的师祖可以救她,我助她去。”
百里晏清疯狂的愤怒霎时凝固。颜怀信心绪复杂,纵使他曾为百里晏清把风茗逼走感到费解和不满,但此时见他遭遇打击,心中还是泛上不忍。
“她的病很重,我不想她在路上耽搁。照拂她的一对夫妇说,只需向你禀报,她曾受擒风林恩惠,可使你放心。”
颜怀信说完,久未等到百里晏清的答话,掐在肩上的力度也僵硬住。他抬头看去,他却在同时起身离开,慌乱得近乎是落荒而逃。
颜怀信抬手揉肩,百般心绪皆融在声叹息里。突然,床外有人说话,打断他的沉闷心情。
“陛下很在意公子的安全,请公子不要与陛下置气。”
“……”颜怀信滞闷的心情一僵,几乎被这话逗乐,“你怎么比你的两个前任还多话?”
单膝跪在床边的流影抬头看向他,舒展眉目,对他露出个笑来,“并非所有银火都和影子一样沉默寡言,属下如有冒犯,还请公子多多担待。”
颜怀信猜测他是看自己给那两个银火说话,以为自己是个忠厚重情义的上司,想和自己打好关系。他现下没力气也没心情应付他的殷勤,于是找了件事来使唤他:
“你去找御膳房,让他们送点吃的来。”
银火看出他的驱赶之意,笑意不减,恭顺地对他低一低头,身影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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