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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星晚照,花香更幽。
樱花本就有别于万花,香气恬淡清雅,不甚浓烈,便如她的性情一般,不争不抢,从不哗众取众,故作媚态,可樱花花开之时,满树烂漫,如云似霞,微风拂过,瓣落如雨,纷纷扬扬,说她是孤芳自赏,可她偏偏那般惹人注目,夺人眼球,说她妍极秀美,工于心计,可她花期极短,便如昙花一现,极尽绚烂,过后便凋零。其实,樱花更像是一个红颜薄命的少女,天真烂漫,本该大好芳华,也正值绽放之际,可偏偏命途多舛,风絮雨萍,唯留给世人一个旖旎美妙的背影,一段永驻心海的回忆……
“好美…”
后土目光迷离,伸出朝上的手心里,落着三四瓣随风飘下的樱花,那些樱花,便像是他的情人一般,依偎在他的怀里,他亦把这些樱花当作他的情人,温柔和煦,呵护有加。
“前面三四里便是‘樱冢’,夫人,我们一道前往,稍坐片刻,我请大家喝杯清茶,可好?”后土彬彬有礼,语气温吞,不疾不徐。
夫人满面笑容,道:“好…”
后土微笑,轻轻摆手,满林樱树自动散开,分列两侧,中间闪出一条泥土小径,直通山上,“樱冢”二字,已可望见。
后土伸手做“请”,夫人还礼,后土前方带路,众人随后跟上。
一路上,后土不时回头与夫人亲切攀谈,言谈甚欢。
苗白凤无所事事,便去与颖儿说话。
“颖儿,你看这樱树为何会动啊?”
颖儿显然兴致缺缺,只略略扫了一眼,此刻,她更为关心的是山上的“樱冢”,那个在苗疆人心中,神仙居所一般的所在。
“多半是奇门遁甲八卦五行一类的奇淫巧技,我不大懂…”
苗白凤一听颖儿也不知,一张满是希冀的脸,顿时垮了下去,喃喃道:“唉,早知道当初就多跟‘胖大鹅’学学了,今日也好在人前卖弄卖弄…”
颖儿无心问道:“胖大鹅是谁?”
提起“胖大鹅”,苗白凤一脸的兴奋,道:“‘胖大鹅’是我的老师,我有一个‘文师’和一个‘武师’,他便是我的‘文师’…”
“哦…”颖儿随口答应一声,显然没有深究的意思。
可话头既出,苗白凤自然如泄洪江水般滔滔不绝起来。
“哎,颖儿,我跟你说,这个‘胖大鹅’可不简单,他不单是我的‘文师’,还是我爹的‘文师’,据说当年我爷爷在世的时候他就在辅佐了,上晓阴阳,下通地理,奇门遁甲,八卦演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总之,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只是他这个人平日里非常的古怪,每餐必食冷酒冷饭,天凉也不更换,且他长得肥头圆额,大腹便便,偏偏脖子又细又长,每次吞咽食物,都会像鹅子一样,一伸脖子,一缩脖子,故而给他取了个‘胖大鹅’的外号,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
苗白凤说罢,已在一旁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可见颖儿面不改色,神情冷漠,一张俏脸,冷峻无比,一双美目,也只紧张地望着山上“樱冢”所在,笑声便戛然而止。
苗白凤自讨没趣,便尴尬一笑,喃喃道:“待你日后亲眼见到‘胖大鹅’,你就会明白的,你一定会笑的…”
颖儿果然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可却不是在见到“胖大鹅”后,而是在看到“樱冢”这两个血红的大字后,如春晓破冰后的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樱花开放一般的笑……
……
……
“樱冢”,如其名,这里是樱花的天堂,亦是樱花的坟墓……
漫山遍野,入目所见,皆是粉色的汪洋,山风轻掠,如潮水涌动,花香清淡,如丝如缕,轻柔似帛,置身其中,如坠梦境……
“樱海”当中一条小径,土坡石子铺路,曲径通幽,盘曲而上,直达山顶。
山顶一座木阁,样式古朴,古色古香,正门之上,一块木匾横悬,上书“樱冢”二字,竟是用樱花点缀而成。
后土推开木门,一股馨香扑鼻而来,不是樱花的香气,却比樱花之香更清淡,更沁人心脾。
后土微笑着,站在门口,伸手请众人进去。
夫人掩嘴轻笑,道:“后土弟弟,你的住处可比大家闺秀的闺阁更惹人神往啊…”
后土低头,报以羞赧一笑,道:“嫂夫人说笑了…”
众人入内,各自落座。
后土取壶泡茶,道:“寒舍久未打扫,不免脏了诸位的衣衫,还望见谅…”
众人点头,连称“无妨”。
话落茶毕,后土请众人移步院外,欲带众人观赏“樱冢”之绮丽风光。
后土盛情,众人难却。
“樱冢”共有大小景色十余处,后土一一讲解,虽说都是以樱花做景,却大有不同,各有千秋。
“樱池”,“樱岛”,“樱礁”,“樱谷”……
处处皆是以“樱”做名,可见主人对“樱”的痴迷与喜爱。
山中另有两方奇景,一为“樱冢”,二为“白樱观”。あ七八中文817\8
“樱冢”外覆三色樱林,红白粉,围绕当中“樱冢”而生的白樱,洁白如雪,白樱外覆红樱,娇艳欲滴,最外围为粉樱,霞光溢彩,本应艳领群芳的粉樱,此刻看来,反倒成了最俗气的陪衬,衬托出红白二樱更添妩媚,一枝独秀。
众人站在冢前,眼望无字石碑,默然不语。
后土呆滞无言,仿似成了提线木偶,不知该向何处,不知该做何事。
夫人神情庄重,尽显雍容,道:“这是…白樱?”
后土像是未曾听到一般,良久,方轻点头。
夫人不由得一声嗟叹,苗白樱虽非她之亲生,可毕竟是苗白凤同父异母的妹妹,身为母亲的她,母性泛滥,最是看不得孩子受苦,便是别人家的孩子,也是一样的。
“你…一直守在这里?”夫人轻声问道。
后土望着“樱冢”,满眼柔情,道:“初时不习惯,后来,便习惯了…”
夫人叹道:“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后土却摇头,笑道:“不,传闻不是真的,我在等她…”
夫人讶异道:“等谁?白樱?”
后土点头。
这下,并非只有夫人一人惊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瞪大了眼。
“白樱没有死?”
听到这句话,后土的脸上似有怒意上涌,语气也冰冷了几分。
“向来只有我教人死,人才能死,我若是教人活,她就一定死不了…”
夫人心头一凛,道:“如此说来,你已有法子?”
后土却摇摇头,神情凝重,道:“此法不比其他,我还需要时间…”
夫人轻舒口气,微笑道:“祝你好运…”
后土没有答话,只是两目放光,向前走去。
夫人自然紧随其后,众人跟上。
又行三里路程,地势陡然变得高峻起来,原来在这山顶,竟还有一处高台,离地百余米,其上云雾缭绕,教人看不真切,难怪方才站在山脚未能见到。
众人齐声赞叹,惊险怪绝,非人力所能及也。
来到高台之上,但见一座道观,缀于云里雾间,雕梁画栋,廊角飞檐,巧夺天工。
整座高台,皆植白樱,无一杂色,如仙境梦境,似嫦娥裙角衣袂所染,清冷比广寒月宫一般,置身其中,盛夏炎暑气,深秋萧索气,皆涤荡一空。
道观正门,一左一右,两株白樱,如两尊门神,分侍两旁,每株白樱树,十人张臂合围,首尾不能相顾。
观中樱林间,挂满白绸,白绸墨字,字字有情,句句皆是思念。
想来是后土每每思及爱人,伤心动情,于那绝望悲恸之中书就,故而情难自制,无知无觉,白绸,竟挂满满林樱树,随风飘摇,似在寄托风声,传递多情人心中无法磨灭的爱与愁……
众人不禁动容,都说“自古痴情女子负心汉”,可这世间,痴情的儿郎却也不少,反倒是绝情的女子,不知为何,比比皆是……
道观里配有香烛炉鼎,跪垫蒲团,以供祭祀之用。
供桌之上,新鲜果蔬,名珍花卉,一应俱全。
祭台之上,一座金身塑像,巍然而立,既非道教三尊,也非老子,而是一尊女子雕塑。
女子明眸皓齿,浅笑不语,满脸的活泼,满眼的灵动,庄严肃穆中,透着一丝俏皮与机灵。
夫人凝视金身塑像,驻足良久,神情庄重恭敬,捻起三炷香,拜了三拜,将三炷香插入面前祭台上的香炉之中。
众人有样学样,很快,香炉之中,便插入了十数支香。
这名金身塑像女子,便是后土眷恋一生的爱人——苗白樱。
想不到,后土竟为她在此亲建道观祭台,金身塑像,以受人间香火供奉,享受着神仙一般的待遇。
有情人至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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