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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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终究是仁慈了那么一次。

京城的医生诊断出了跟杭城医生所述的差不多的结果,两个地方的医生都说宝宝心脏的阴影有可能是肿瘤异物早期的迹象，现在还判断不出是良性还是恶性,但是不必太过担心，只要宝宝能够及时复查,及时治疗,在恰当的时间做了手术之后就能跟普通人一样健健康康的了。

苏尧松了一口气,她忍不住跟许林生对视了一眼，这一眼当中有很多内容,蕴藏在苏尧的眼波之中，被一点一点的浪花翻腾地隐匿下去。

但是苏尧都完全不需要跟许林生言明，因为两个人激动而又更加复杂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宝宝不会走许林生的老路,他们的宝宝终究还是能够健健康康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感受健康的身体带给自己的无穷无尽的美妙——

这就够了。

医生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一般让苏尧放松了下来，既然这么多专家都说了这样的结果，她其实也有底了，苏尧看着乖乖地坐在一旁的宝宝,忍不住欣喜地上前去亲了亲宝宝的小脸蛋儿。

这不是宝宝第一次检查身体，所以他只是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一旁，懵懂却又熟练地配合着医生护士们的动作做检查。

检查完毕之后的宝宝见苏尧开心,他的心情也忍不住雀跃了起来,轻轻悄悄地伸出手,牵住了苏尧。

刚开始他只是牵着苏尧的手，后来慢慢地磨蹭到许林生身边，小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许林生的手——

许林生温和而又包容地握住了宝宝的手。

宝宝左手牵着苏尧,右手牵着许林生，一家人就这样带着愉悦的心情准备回到杭城，苏尧本以为他们还要去许母那儿一趟，跟许母道个别，没成想许家的司机安安稳稳地将他们送到了机场。

“你……不跟你妈妈道个别吗？”苏尧和许林生被送到机场的时候还有一些犹豫，许林生摇了摇头，说道:“她早就知道我们这次不能久留了，之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之后吧。”

无论是许林生还是许母都清楚地知道，虽然之前“绑架”宝宝的那个误会已经当面解释过了，但是现在这么短的时间再次见面还是会有些距离感，苏尧现在或许还是不能非常平静地接受，不如之后再见的时候再用新的好一些的感受将这次的感觉填平。

飞机上苏尧和许林生两个人并排坐着，中间还隔着一个宝宝，宝宝抱着一条薄薄的毛毯，很快地就睡着了。

苏尧看向许林生，许林生也看向苏尧，许林生的目光专注而又热忱，就像是看着自己捧在手中的宝贝似的，苏尧整个人都忍不住被许林生炽热的目光给烘烤得滚烫，她的头偏向另一边，赤红的耳根子软软地对着许林生，许林生也不恼，轻笑了一声，对苏尧的态度很满足似的。

苏尧看向飞机外的云，带着金色的日光，显得祥和又美好，苏尧已经默许了许林生的靠近，她知道自己跟许林生都有变化，但是她们依旧是她们，对方还是自己爱的那个对方，这样想着，似乎也就没有那么不容易接受了。

三个人落地之后很快就回到了家里，许林生帮苏尧抱着睡着的宝宝进屋，苏母看到许林生进来的时候眯着眼睛朝着许林生笑了笑，直到许林生安顿好宝宝离开之后，苏母才忍不住跟苏尧说道：“我这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看东西越来越不清楚了，滴了眼药水也没什么作用。”

“我明天跟您一起去医院看看。”苏尧凑近了苏母的眼睛，看见一层薄薄的白色的东西，不知道那是什么，“说不定是近视或者是远视了，对了，妈，我们之后要不再招一个保姆来家里吧，也好有人陪你说说话。”

“唉，也好。”苏母想了想，忍不住喃喃道，“倒是如果张姐还回来的话，我也有个伴儿。”

“……”苏尧听到“张姐”两个字的时候心还是忍不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她沉默了一瞬，接着说道，“张姐不是回老家享清福去了么，她儿子出息，结了婚，之后说不定很快就有小宝宝了，我们这时候让她回来做事，反而不美。”

“也是，那我们到时候两个人都多留意一些，找个比你大几岁的，身体强一些的，虽然你总是忌讳在我面前提老不老的事情，但是这些其实我都懂，人嘛，也就几十年好活，我也快五十岁了，不得不服老。”苏母最近其实很想找人交流，找人讲话，但是苏尧又忙，宝宝也一天都在幼儿园，周围的设施虽然完善，但是她也不常出门，也没几个朋友，偶尔对着走了的苏父的照片自言自语，也觉得没什么味道。

苏尧也懂自己的母亲，母亲被父亲呵护了大半辈子，现在出了意外，父亲早早地走了，家里的孩子又有自己必须要忙碌的事情，一个人难免孤单失落，有着这么一个谈心的机会，能够多讲一些，只当自己还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苏尧忍不住握住了自己母亲的手，一室静谧之下，总能让人感觉到片刻的温情。

“叮咚——”

花园外的门铃响了，苏尧起身打开房门看是谁，发现是许林生和几个她不太认识的人，她快步上前去打开门，就听许林生跟她说道：“之前我向我妈要了几个家里熟悉的营养师和医生来，没想到他们比我们更先到杭城了，之前在我家落了一会儿，我想着之前似乎伯母的眼睛不太好，就带他们来看看，不打扰吧？”

“正好。”苏尧侧过身让许林生身后的几个人进门，许林生接着补充道：“家里还来了两个保姆，说是看能不能照顾照顾宝宝，也给我们减轻一些压力，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你把宝宝教得很好。”

苏尧看了一眼许林生，道：“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也那么多感慨。”她听出了许林生语气当中的愧疚，有意驱散许林生的负面情绪，苏尧笑道，“幸亏宝宝比较乖，性子也好，这些都随我。”

“哈哈哈是的是的，随你。”许林生专注的视线又落在了苏尧的身上，苏尧被他看得有些羞恼，低声道：“以后别这样看我。”苏尧嗔了一眼许林生，“我不自在。”

“好。”

“我们进去看看吧，宝宝睡了，也幸好家里够大，能够安顿这么多人。”苏尧其实觉得这么一大堆人来苏宅里面是有些突然了，但是她想到刚刚自己跟母亲的谈话，也是有些愧疚和自责的，她其实只是看到了自己在这段时间之内的辛苦，母亲的内心世界自己从来都没有去认真地关注过。

对她自己来说，是突如其来地接下了一个公司的重担，是挑起了作为宝宝的母亲的责任，对于苏母来说，本身苏父的去世就已经让她备受打击，再加上女儿的未婚生育，老一辈的她在一开始的时候总是怕别人说闲话，也怕这些闲话被她给听到心里去之后不舒服，更怕她自己将自己不舒服的情绪转嫁到了女儿的身上，所以苏母疏远了那些原本关系还不错的姐妹，自己将自己封在这个宅子里，只有当周末苏尧和宝宝都在的时候，她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放松。

每天就这么漫无边际地活着，心老了，人自然也老得快了。

苏尧有些庆幸自己今天跟母亲有那么一小段的独处机会，她也感谢许林生还有许妈妈给他们的营养师、家庭医生和保姆，只是当苏尧进入到房子内的时候，家庭医生检查完苏母的眼睛，面色沉重地走到苏尧面前说道：“苏小姐，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苏尧的心里一沉，她慌乱地转过头去找许林生，许林生很快地就接住了苏慌张的目光，坚定地在苏尧身边，苏尧这才回过头去朝家庭医生点了点头，家庭医生找了一个角落跟苏尧说道：“现在可能要尽快联系医院给苏夫人做一个小手术了，她有一些白内障中期的迹象，最近也会头疼、眼眶疼，虽然躺下的时候稍有缓解，但是两鬓还是会有些发涨，这些都是中期的时候会出现的情况，更加明显的是眼睛中的晶状体有白色的痕迹从外向中间发展，需要尽快进行手术治疗。”

“这个手术会有风险吗？”苏尧忍不住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许林生的大手覆在苏尧的手上，还能感受到苏尧轻微的颤抖。

“白内障手术只是一个小手术，很快就能够做好的，动手术肯定是有风险的，但是风险比较低，建议尽快，因为白内障只有早期的时候才能用药物保守治疗来缓解症状，中后期再用药物的话，也就只是安慰剂的作用，真的到了后期，老人的视力会明显下降，基本上只能看到虚影，建议长痛不如短痛。”

“那就好那就好。”苏尧拿起手机说道，“我晚上就去预约手术床位。”

“这就最好不过了。”家庭医生点了点头，苏尧在杭城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物，之前也有同学在医院工作，同学见是苏尧找她，自然就答应了，说是跟相关科室的医生预约一下，如果能让科室主任亲自做手术，那大家也就更放心了。

苏尧放下电话，家庭医生见自己要说的话差不多说完了，自然也就跟苏母那边的人聚合起来，苏母还在认人，保姆之中有个特别会说话的，逗得苏母眉开眼笑的。

苏尧和许林生走到众人中间的时候，气氛稍微凝滞了这么一会儿，众人都知道许林生是雇主，她们是到苏家来干活的，许林生看起来脾气有些阴晴不定，众人也不好多招惹，大家都是许家的老人了，也有见过这许家三少前几年犯病的模样，所以许林生一靠近，大家都忍不住安静了许多。

“今晚我给大家安排一下以后的房间吧。”苏尧一句话稍微将此时的气氛流动了些许，她将房子里的客房和空房指给了新来的人们，手脚麻利的保姆们很快就进房间收拾了起来，苏母觉得苏家一下就有了人气，还觉得挺满意。

苏尧斟酌了一下，说道：“妈，明天我们去医院做个小手术。”

“做什么手术？”苏母一下子警惕了起来，“不做不做，没病没灾的做什么手术。”像是她们这样年纪的人最忌讳在自己的身上动刀子，苏母一面说着不做，但是却又有点想知道自己是什么病症，竟然到了要做手术的程度了。

“就是一个简单的小手术，您最近不是眼睛不太好使吗，刚刚那个医生说可能是白内障，早点做手术早点好。”苏尧也不隐瞒，她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越是隐瞒越容易出事，直接将事情说出来，反而能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免得之后没有什么办法接受，“很简单的小手术，没什么风险的。”

“眼睛这么矜贵的东西要给人去做手术，要是手术之后看不见了怎么办。”苏母知道自己有必要去，但是心就是慌。

苏尧笑着凑上前去挽着苏母的手，笑道：“您之前让我拔智齿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长痛不如短痛，风险这么小，就不要担心什么面部神经被损伤之类的问题了，现在到您了，怎么又跟小孩子似的。”

“唉我那不是劝你吗，劝你跟劝自己能一样吗。”苏母还真的就像是小孩子似的撒娇了起来，“你现在倒是还笑话起我来了，不就一个小手术吗，做就做呗。”苏母嘴上说着做手术，但是还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身子收紧了，苏尧也不拆穿她，只是笑着推她去休息，道：“今天您就先休息，我们明天去医院问医生，具体的手术日期应该还要再确认的，就是明天去医院先准备着。”

苏尧看着因为刚到苏宅有些局促的几个人，笑着说道：“大家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休息吧，我们这边没有什么规矩，有需要的话我们之后再谈。”

众人听苏尧这么说，也就从善如流地回了房间，许林生站在客厅里，看着苏尧游刃有余地处理这些事情，眼里也有一些欣慰，苏尧转头跟许林生说道：“要不今天你也先回去吧？我等下上去书房处理一点公司层面上的事情。”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许林生问道。

苏尧想了想，感觉目前最为紧迫的就是晋城科技的那个项目了，只是这个项目的接洽还涉及到处理公司内部人员的事情，说起来也有些复杂和头疼，苏尧便也不准备多说，她笑道：“之前跟许二哥说过一个项目的事情，拜托他帮我牵个线，我应该就等着他通知就好了，最近我公司里的人心也有些浮躁，大概要稍微洗洗牌，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多休息，你的身体……”

“我现在调理得其实还不错。”许林生有些急切地说道，“要不这个项目我帮你去说说？”许林生之前确实是隐藏在“许二哥”的微信之后答应了苏尧的请求，让他在中间给苏尧牵线，只是最近的事情有些庞杂，他竟然忘在脑后了，不过他现在已经跟苏尧缓和了关系，自然就不用许二哥的这层身份作为踏板了，许林生说道：“我也想……慢慢地参与进你的生活里。”

许林生看着越来越成熟的苏尧，心里有些不安，他知道苏尧是一个珍宝，每个人都需要，他做不到将苏尧据为己有，做不到将苏尧藏起来，但是他想——

跟苏尧并肩。

许林生这么请求着。

苏尧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好啊。”

她没有拒绝他。

对现在的许林生来说，这就够了，因为，苏尧没有推开他，也在慢慢地，朝着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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