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道观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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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最近很忙,除开火柴工坊的事儿,手工坊那边每年也都需要出新,像是轮椅、代步车之类的交通工具,如今已经可以大批量地在店里售卖,市场前景相当可观,价格也很美丽。
京城地理位于大雍朝偏东北方向,春天来的比较晚。
进入四月,温度大幅度回暖,土地也渐渐解冻复苏,这也意味着春耕季的到来。
贾政最近新研制了全套的农用器械,将制作图纸打包扔给了妹夫孔庆荣。
至于他能将这些农用器械普及到多广的范围,那就要看圣上的重视程度和工部官员们的能耐了。
工部尚书梁大人已经岁数不小,身体出了问题,私下里同孔庆荣透漏出辞官荣养的意思。
若无意外,下一任的工部尚书就应由孔庆荣来担任。贾政的这一手笔,无疑是给他的升任加上了一重保险。
孔庆荣投桃报李,也不贪功,给圣上上折子时,将贾政的功劳陈述个清楚明白,使贾政在圣上心中的印象又加深一层。
其实若要贾政说,圣上对他有没有印象他还真不在意,就算是因此下旨嘉奖,他也实在很难生出那种好似祖坟冒青烟的荣耀感。
他心中装的满满的都是对皇室的戒心、提防和不信任,什么效忠、敬畏、崇拜、服从压根就不存在的。
他研制出的所有东西,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愿意,他若不愿意,谁强迫都没用。
就像这次农用机械的研制,只因一次偶然,他看到一对瘦弱苍老的老夫妻弓腰驼背地在田间艰难的犁地,老头在前拼命拉,老妪在后艰难地扶着犁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纵然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也只是让木犁前进了三两米。
他一时心生感慨,叹其生活不易,才萌生了制作农用机械的念头。如那对老夫妻般的穷苦农人想必还有千千万万。
他没有那么广博的大爱,只是略施援手,尽一份微薄之力而已。
到了四月初一这一日,一大早,晨雾弥漫,朝阳透过如梦似幻的雾气挥洒在红墙黑瓦的建筑群上,愈发朦胧飘渺。
英勇候府门前车辆纷纷,人马簇簇。
没一会儿,贾母等人鱼贯而出。
贾母独自乘坐最前面的四匹马拉的加长加宽版豪华马车,李纨、凤姐儿每人乘坐一辆两匹马拉的翠盖珠缨八宝车,贾琳、贾玥、连城、黛玉四人共坐一辆两匹马拉的朱轮翠盖车。
贾环、贾琮则骑着马,走在贾母的马车前。
后面跟着七八辆一匹马的普通马车,拉着各房的丫头、嬷嬷、奶娘和跟着出门的媳妇子,乌压压地占了半条街。
虽然出行的人员众多,整个队伍却鸦雀无声,各司其职。
领头的管事点了一下车马人数,确认无一遗漏,大手一挥,队伍启程朝清虚观进发。
一路畅通无阻,车队很快就到了清虚观,观主范道士带领着众道士早早地候在路边迎接。
李纨和凤姐儿下了马车,正要赶着上前搀扶老太太下车。
忽然从旁边角门里冲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小道士,没头没脑地一头撞进了凤姐儿怀里。力道又冲又猛,撞得凤姐儿一个趔斜,旁边的李纨顺手服了一把,这才避免了她摔倒。
凤姐儿感觉前胸被撞的火辣辣的疼,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伸手去揉,痛感刺激得双眼升起一层生理性水汽,快速地眨了几下眼才止住了欲流淌而出的眼泪。
羞怒不已的她扬手对着小道士的脸就是一巴掌,呵骂道“找死呐,朝哪里乱跑乱撞”
凤姐儿不解气还欲再动手,被李纨拉住了胳膊,劝道“你何必同他一般见识,小门小户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一时吓懵了也是有的。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轻轻揭过岂不是好闹大了谁都不好看,还是老太太要紧。”
自从贾珠入了官场,李纨就成了官太太。从前她看凤姐儿是满心满眼的羡慕嫉妒,如今地位提升了的她,再无一丝一毫的自卑怯懦,俨然一副翻身做主的架势,嫂子谱儿也摆的稳稳的。遇事总喜欢说教几句,压凤姐儿一头。
凤姐儿白了李纨一眼,轻哼道“好话都被你说了,我要是再不依不饶,倒显得多不近人情似的,罢了罢了,让他快滚吧”
说着,李纨让人将小道士带下去,给他些果子压压惊。
观主上前致歉又道谢,冲李纨和凤姐儿说了一兜子的吉祥话。
耽搁了这一会儿的工夫,贾母也由两个大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
她丝毫没有过问刚刚口角官司的意思,同观主寒暄了几句,就带着众人进入清虚观,一层一层地瞻仰叩拜。
四个姑娘平时大多去寺庙里烧香拜佛,来道观参拜还真是头一遭。
自进门起,便东瞧西看好奇的不得了。
贾玥心有疑问,便小声地问了出来“这道士无需剃度,那是否也无需忌口呢”
黛玉抿嘴一笑,说道“这个无绝对,我曾看过一本杂记上有记载说,道教大体可为全真和正一两大派,全真派道士为出家道士,需得住在道观中,忌口并忌婚娶。而正一派道士则没有这些规矩,要自由随性许多。想来常住这道观中的道士都该是全真一派才是。”
“哇林姐姐好厉害,竟连这个都知道,同林姐姐一比,我简直是太孤陋寡闻了,实在是惭愧得很”
连城的星星眼朝黛玉一个劲地飘,眼中蕴含的全是一个学渣对学霸的无限崇拜敬仰。
贾琳笑着打趣道“林丫头可算得上是女中诸葛般的人物,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岂是我等蠢笨小民能比拟的连城妹妹敢于同她比读书,实在是胆色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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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玥在一旁点头赞同,黛玉的脑袋瓜子就是比她们几个好使,她们几个真是拍马也赶不上。同一篇文章,黛玉看个两三遍就能倒背如流,她和二姐姐看上六七遍还只能磕磕巴巴地默下少半篇,连城就更不用说,脑子里就压根没有读书那根弦。
人比人,气死人
“钟灵毓秀”、“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触类旁通”这些词估计形容的就是黛玉那类人。可惜她不是男人,若是男子,科举头名还有别人什么事儿。
黛玉羞恼地跺跺脚,小脸臊得一片粉红,笑骂道“你们几个坏死了,整日就会拿我打趣,我也不过就是比你们多看了那么几本杂书罢了。你们一个个的每天忙的不亦乐乎,没空看书反倒说我看得多,哼,究竟是哪里的道理”
说完黛玉伸出爪子就要去抓挑话头的贾琳。
贾琳忙按住黛玉准备在她腰间作乱的手,对她比了个“嘘”,示意她注意淑女形象,注意场合。
黛玉四下看了看,视线在墙角的一棵大松树处顿了一下。悄悄拉了拉姐妹们的袖子,让她们朝那个方向看。
树干后面隐约露出藏蓝色道袍一角,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也不知是刻意回避她们一行人,还是专门躲在树后偷窥。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收敛了笑容,快步朝前面的贾母等人追去。
观主范道士今年七十多岁,同贾母说话倒是少了许多忌讳。
“无量寿佛,老寿星身子一向可好府里的老爷太太们都好少爷、小少爷们可好一直也没去府里请安,老太太的气色可是越来越好了。”
贾母笑道“托你的福,都好都好。”
范道士又问“记得府中还有位容貌颇似国公爷的公子,今日为何没能一同前来那位哥儿老道前几年有幸得见一面,当时老道真以为是见着了年轻时的国公爷。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哥儿出自贵府,孙似祖父,倒也不罕见。”
“你说的哥儿在府里排行四,大名贾珏,小命唤宝玉,是个顽劣的,被他老子禁足在家用功读书呐”
贾母也不得不承认宝玉同贾代善年轻时长的很像。但也仅是有几分像,言谈举止和气质风度大不相同,任谁也不会将两人混为一谈,这老道士大概是老眼昏花了。
贾母也懒得同他争辩,只乐呵呵地应对着,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范道士又笑着说“我这有一桩好姻缘,想着哥儿也该说一门亲事了,老道给老太太说道说道。”
贾母闻言,脸上的笑就淡了几分,不过也未阻止,让他继续说,看他能说出什么。
范道士毫无所觉,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年芳十五,家资巨丰,模样秀美,聪明灵透,同哥儿倒是极般配。不知老太太如何想,您要是有意,老道便可上门去给从中说和说和。”
贾母语气淡淡地回道“宝玉那孩子年岁尚小,他老子还巴望着他明年下场,亲事再过几年相看也使得。”
这会儿她已经对这个姓范的老道士彻底坏了印象,这人简直不知所谓,哪里来的香的臭的,就要介绍给宝玉,贾家这样的人家,能是什么人家都能般配得起的吗
范道士尤不死心道“可以先定亲,待过个两三年再成亲也是一样。”
贾母“小辈们的亲事,自有他们老子娘操持,我老了,到了该安享晚年的时候,管不了那些个琐事。”
范道士听了,也觉得挺有道理,哪家做祖母的也不好越过儿子媳妇儿就给孙子定亲,这事儿还得等他有机会去问问贾二老爷才是。
于是也不再纠缠此事,看众人这会儿逛的差不多,也该累了,便引着众人去了会客的厢房。
主子们刚一落座,丫鬟仆妇们便上茶的上茶,摆点心的摆点心,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范道士也不以为意,道观里的茶点还是粗鄙了些,登不得大雅之堂。有些身份地位的贵客都会自带茶点餐食,倒是为道观节省了一笔不小的开支。
虽说那些人也都捐了香火银,可他们自带饮食和观里还是有很大不同,天长日久的,省下来的银两还真不是个小数目。
贾母歇了片刻,抽了个空档将自己的梦说给范道士听,想让他给解解梦。
范道士沉吟了片刻,眯着眼睛,掐着手指,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回道“老太太无需惊慌,梦境大多寓意相反,梦中见血,多寓意着繁华荣昌,名誉福运俱全,是大大的吉兆。您梦到了国公爷,想来是老太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思念之极所至。”
贾母在心里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哼,贾代善那个死鬼,若不是宝玉成天在她身边晃悠,她都要想不起来那死鬼长什么样了。
还思念之极她思念个鬼啊真是可笑不过被老道士这么一说,她心里倒是安稳了,也不再纠结梦的寓意,无非就是个梦,算不得什么。
按着范道士的意思,说是要给国公爷办一场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再在三清祖师面前供奉一盏长明灯,日日由观里的道士们为其诵经祈福,积攒福运。
贾母也由着他折腾,花上几百银子,买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任谁也没料到,贾母捐了五百香火银子,范道士还觉不足,竟亲自端着盘子凑到了李纨和凤姐儿身边,笑得一脸讨好谄媚。
凤姐儿柳眉一挑,心里不屑地啐了一口,面上却是轻笑道“你这拿着盘子来,倒真是吓我一跳。”
转头对平儿道“平儿快将咱们从府里带来的西洋点心给观主装上几块,那可是个稀罕物,多少银子也买不着,快拿去给观主尝个鲜儿。”
平儿会意,麻溜地拿过范道士手里的盘子,转身就出去装点心去了。
范道士被噎得难堪,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仿佛挂了个调色盘,精彩极了。
这会儿手里的盘子都被人抢走,总算还要点脸面的范道士再没提任何化布施的话,接过平儿递过来装着点心的盘子,一脸僵硬地道了谢,灰溜溜地出去了。
李纨看着笑得一脸得意的凤姐儿,脸色不太好看,几度欲言又止。
贾母手指着凤姐儿,笑骂道“你个凤辣子,促狭鬼,真真儿是一点亏也不吃的主儿。他那么大岁数,你就不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再撅过去真有个好歹,就是你的罪孽了。”
凤姐儿心下一凛,忘了这个茬,好在那个范道士脸皮够厚,心性够强大。
忙起身对着贾母行了一礼,致歉道“谢老太太提醒,是凤儿疏忽了。我就是看不惯他那贪婪不知足的嘴脸,就想着戳一戳他的锐气,看他还如何得意。”
贾母叹道“你啊还是太年轻。须知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那些个小人轻易不可往死里得罪,你都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咬上一口,让人防不胜防。若是想打发了他,总有些婉转的法子,何必让他记恨上你他是瓦砾,你是瓷器,哪有用瓷器去碰瓦砾的道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凤姐儿再次施了一礼,恭敬道“是,多谢老太太教诲,凤儿受教。”
几个姑娘本来想笑来着,这会儿听了贾母的话都陷入了沉思。
贾母的话无疑是给他们上了一堂人生哲理课,这也许是她们今日清虚观之行的最大收获。
中午用过了素斋,一行人就准备回府了。
贾母临行前又让人捐了二百两银子,范道士倒也没回避,乐呵呵地送客到了大门口。
贾母临行前对范道士说“小辈无状,口没遮拦冲撞了老神仙,还望老神仙别往心里去,那孩子心直口快嘴巴刁钻,实则并无坏心。”
范道士眯着眼睛,一脸慈眉善目的笑模样,连连挥手道“无碍,无碍,老道已逾古稀之年,怎会同一女娃娃计较,老太太多虑了。”
贾母再未多言,笑着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临行前,贾环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还伫立在道观大门口的老道士,眼里闪过一丝凶厉的光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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