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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时候,江榆没走,看了一眼贺巢。

贺巢慢悠悠的收拾着课本,走到门口,看着江榆,问:“还不走?”

江榆摸摸头发,“要考月度考试了。”

贺巢嗯了一声,“那你要加油。”

行吧。

加油······

江榆垂头丧气,“不是,我英语也不好。”

贺巢唔了声,看着他的脸,忽然上手又捏了捏他的脸颊,似乎在感受,有些不真实,也有些感慨。

“你的脸果然像果冻。”

江榆推开他的手,说:“你捏了我三次了,下一次在捏,手先消毒。”

贺巢闻言,哈哈笑起来,“行,我看你带了,分我一点。”

说着,贺巢换到左脸又捏了他一下。

江榆微微皱眉,但是并没有反抗或退开,他想了想,说:“你的手真的冷,你是感冒了吗?”

贺巢摇头,“不是,一直这样,手凉。”

江榆的眼神落到了他的衣服上,随即翘起嘴唇,学着贺巢的模样,说:“或许你该多穿一点衣服。”

贺巢:“······”

江榆走到楼梯口,听见楼下傅云开在喊他。

“江榆,走了!”

“我走了。”江榆回头,“······”

贺巢关掉教室的灯,他整个人都拢在黑暗中。

他本身就是保持着距离的人,在那样的昏暗无光的地方,像是来自黑夜中的恶鬼,五官冷硬,表情淡漠,处处散发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江榆一愣,刚刚想说什么,在看见贺巢的一瞬,痴痴的看着,到喉咙的话都忘记了说。

他想说什么?

江榆想了一会。

哦,记起来了。

“贺巢,记得教我英语。”

暗中,江榆听见一声轻笑,随即他听见了贺巢的回答。

“好。”

········

贺巢回到家,刚刚进门就听见了客厅的声音。

不大,但是很多个字眼,就毫不避忌的钻进了贺巢的耳朵里。

他静悄悄的换了鞋子,正准备弯腰窜到二楼。

“贺巢!”

一个有些低沉嘶哑的中年男人声音响起来,声音极大。

贺巢皱眉,只觉得脑袋里像是唬人被人刺进了一把剪刀,钝疼不已。

他站在门口,咬着后牙槽,沉默了一会,转头喊了一声:“爸。”

“过来。”

贺巢低头,犹豫了几秒钟,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包,走到客厅,站在角落里。

贺明毅看了他一眼,“下课了?”

贺巢干巴巴的回:“难道我会逃课?”

肖雨一听这话,顿时厉声说:“贺巢,你怎么和你爸爸说话的?!”

贺巢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贺明毅坐在沙发上,他抽着烟,一边看着贺巢,一边拍拍身边妻子肖雨的膝盖,安慰他别介意。

“再没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成年了。”

贺巢的脸色发白,“还早。”

“不早,就一个星期了。”贺明毅熄了香烟,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贺巢,“是你的成人礼,我们打算好好给你操办一次。”

贺巢忽然笑,语气讽刺的像是尖针,“给我操办?”

肖雨捏着眉头,“贺巢,你能不能不学你姐,天天搞得什么似的,我们欠你的了?”

贺巢继续笑,“我不是和姐学得,我们一直就是这样,你生的,你不知道吗?”

肖雨气的发噎,站起来也不知道是想打贺巢,还是怎么。

贺明毅立即制止她,“你先去睡吧,我和儿子说会话。”

肖雨剜了一眼贺巢。

贺巢微微笑的和她拜拜。

等肖雨上了楼,贺明毅拍拍沙发,“来,坐着。”

贺巢转眸,“不想坐,你想说什么就快点,我要睡觉了。”

贺明毅叹口气,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慈父,“别老是惹你妈生气,她都是为你好。”

贺巢懒得说话,捏着手机壳子,反反复复的在上面“呲呲”的划着。

贺明毅皱眉,被他弄出来的噪音烦的不行,他语气放重了一些,“不要玩了。”

贺巢不理他,仍旧呲呲的划着手机壳。

贺明毅懒得装了,站起来说:“不管怎么样,你喜欢不喜欢是你的事情,成人礼一定要办。”

贺巢望了他一眼,“我没时间。”

贺明毅并不在意,他踢开了垃圾桶,“周六晚上,给你请假了,不来的话,你知道对我们家庭影响不好。”

贺巢看着他上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往地上一躺,整个人像是冰化成了水,无力的仰着头看天花板。

躺了不知道多久,外间的灯光都熄灭了。

他忽然站起来,拎着书包往外面跑。

外面骤冷的空气迎面刺激着贺巢的脸,他却毫不在意,背着书包,出了大门,就狂奔不止。

夜空一片清明,只有一弯明月在天边静静的挂着。

暖黄的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拉的老厂,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贺巢终于是累了,喘着气,双腿发着抖,在路灯下面静静的站着。

站了有一会,他忽然发现这个小区有些眼熟,似乎是江榆住的地方。

贺巢皱着眉头,仔细想着之前江榆带他走过的路,有很多棵树,是十二棵树还是十六棵树。

他深呼吸一口气,走到小区门口,对着保安是里面的人,抱歉的笑着,脸也不红,“不好意思,忘记带门禁了,我刚下课。”

那保安看见是学生,也没多想,就给他开了门。

贺巢进了小区,回头看了一眼保安室,随即向着里面飞奔而去。

江榆住的就是这条路的最里面,贺巢纵使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还是轻易摸到了江榆家门口。

贺巢站在他们家院子门外,望着二楼熟悉的窗户,他不由勾了勾唇,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子,朝着二楼窗户砸过去。

江榆其实刚刚睡着,他的睡眠情况一向是好的不得了。

就算打雷,江榆也不一定能醒过来。

但是今晚,江榆却被那一颗小小的,黑色的石子砸在窗户上的声音惊醒了。

江榆慌张的起了床,坐在床上恍惚了一会。

不一会,又有一颗石子砸到了窗户上。

江榆生气了,这个窗户再砸那不得碎了?!

他赤脚走到窗户前,把窗帘拉起来,探头往下面看,却看见伫立在院墙边的贺巢。

拢在他的身上的那股暗色越来越浓了,像是随时要吞没他一样。

江榆呆了一瞬,转头赶紧去穿鞋子,蹬蹬蹬跑下楼,他在衣架上拿了一件厚外套,穿在身上,他松了一下拳头,伸手开门。

门刚开了一个缝儿,外面的贺巢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院子,挤在门前,探头笑的一脸张狂和恣意。

他说:“晚上好,江榆。”

江榆看的眼睛睁的老大,“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贺巢拉着江榆的衣领,把他拉出来,随即喘着气,笑:“你猜?”

江榆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想推开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面前的贺巢太过不对劲,以至于他不敢推开。

“你有我家钥匙?”

贺巢笑,手也不松开,拧着他的衣服,手指尖缓缓的摩擦着衣料的纹路,“你家的墙很矮。”

江榆:“······所以你就爬进来了?”

贺巢点头,松开了手。

江榆歪头看了一眼他家的院墙,似乎真的很矮。

“贺巢,你知道你这样,我能报警的。”

“我知道。”贺巢搭着江榆的胳膊,肆无忌惮的像是要把之前不能碰的时间全部补回来,

“但是你不会报警。”

江榆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干嘛这么晚来我家?”

“找你。”贺巢的声音很飘,像是没踩着地一样。

江榆看着他,鬼使神差的忽然伸手握住他的胳膊,然后奇怪的说:“你站在地上的,我感觉你好像飞起来了一样。”

贺巢忽然哈哈笑起来,“你怎么幻觉比我还严重?”

江榆没懂他的意思,但也意识到这句话,似乎有什么古怪。

贺巢也很快反应过来,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

两个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地上的湿气很重,周遭冷飕飕的。

台阶旁长了几颗小草,从枯了的草坪里伸出来,攀到台阶下,从冰冷的水泥石缝中钻出来,昂扬向上。

江榆又问:“你找我干什么?”

贺巢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想了一会,“嗯······大概是来教你英语。”

江榆:“······”

贺巢侧头笑,眼里的光却不似平常,暗淡且勉强。

江榆想骂他的心淡下去,到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他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看起来很奇怪。”

贺巢的表情别扭起来,他垂下头,捧着那一丛小草,轻轻的缓缓的。

江榆迟钝到天花板的感觉,今晚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灵敏,大概因为是深夜,大概是因为对方是那个永远强大的贺巢。

他总是感觉不一样。

“你真的没事?”

贺巢摇摇头,“没事,我挺好的,来,你把书拿下来,我教你今天上的课文。”

“行,你等一下。”

贺巢:“······你还当真?”

江榆歪头,“那你是骗我的?”

“不,是来找你的,但是不是来教你英语的。”贺巢凑近了一点江榆,“就是出来走走,不小心走到你家门口,就进来了。”

江榆沉默了一瞬,“我是自闭症,不是智力低下。”

贺巢噗呲一声笑开了,“这句话,我以前也说过。”

江榆嗯了一声,没打算追问,只是静静的坐在他边上。

贺巢望着他,笑吟吟的。

望了有一会,贺巢忽然说:“江榆,你长得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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