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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就要落山了,万物都被披上一层浅浅的灰色。从保定到京城的一条官道上,七八个灰扑扑的人影紧紧趴扶在马背上,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朱怀衡如电一般的双眼坚毅地直视前方,对与他并辔而行的李谟大声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以你掩藏踪迹的能力,咱们怎么会暴露了?”
他们五日前在明州卫搜集到了极重要的证据,原本还想再查探一番,至少搜集些人证物证。但因为这件事涉及到的内容太过重大,李谟当即决定先回京城,禀报到了皇帝再做处理。
事实证明他这番直觉是对的,他们离开的第二天,就发现背后有人跟踪的痕迹,好在李谟在这一方面有他独特的处理办法,没过多久,就摆脱了对方。
眼看到了京城,就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却没想到突然遭到了袭击,且对方出手狠辣,用的是要命的招式。
他们带着案卷,不宜直面对上,只好走避。可哪知道,以李谟处理痕迹的手法,竟然甩不掉他们,对方攻击又狠又毒,应对起来颇有些不好对付。
李谟面色沉寂,平静着声音道:“这只能说明,京城有人出手了。”专程在路上等着截断他们,所以他们才避之不及。
朱怀衡面色微变,恨声道:“他们胆子也太大了,你我可是身负爵位的宗亲,若是咱们出了事,看他们怎么交代!”
李谟淡淡道:“也就是说,咱们手里握着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比咱们的性命更重要。”
朱怀衡沉默,急促的马蹄声扰得人有些心慌。半晌他问道:“那怎么办?”
李谟却突然喝道:“停下!”都是训练有素的人,闻言立马拉缰停了下来。因骤然而停,疾跑中的马惯性还在,又往前急冲了两步,差点把朱怀衡甩下马,李谟忙往前一趴,稳稳拉住了他。
吁了口气,朱怀衡拍拍急跳的心口,感激道:“谢了兄弟。”李谟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而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天色越发灰暗,所有的东西都只能看到一团朦胧的光影。有风吹过,黑影轻轻晃动,一时也不知道是草木还是什么。
突然,一阵轻微的声音响起,李谟大喊:“下马!躲避!”人已经落在了地上。
“咻唿!”一阵破空声响起,路旁的草丛里忽然射出一簇簇箭矢,夹裹着铁锈腥风急射而来,几人忙挥剑抵挡,几匹马瞬间被射成了刺猬,不甘地倒地而亡。
朱怀衡与李谟背后相抵,一边抵御一边骂娘:“妈的,心也太狠了,射死了马,咱们这会儿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只能和他们拼了。”
在外围护着两人的吉平埋怨道:“哎哟我的世子爷诶,您这会儿人还有力气骂人,还不如多抵挡两支箭,属下这会儿已经手酸了。”
朱怀衡骂回去:“就会说我,你数落我的功夫,又可以挡掉好几箭了!”
“那也是您先说属下才会说……”
看他们两个还有精力斗嘴,其他几人都十分无语,却不敢放松了警惕。
一时,箭停了。除了两个侍卫轻伤的,其他人都还好。
周围又安静下来,然而这会儿气氛却比之前要凝重得多。几个侍卫将李谟两人团团围在中心,发动全身的感官警惕的盯着越发暗下来的草丛。
慢慢的,有黑影从里面站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整整二十八个,渐渐形成包围,向几人靠拢。
朱怀衡面色凝重,对李谟耳语道:“有些棘手啊。”
“嗯,所以等会儿各自逃命吧。”
“呃……你说的不是真的吧?这个时候可不能开玩笑啊……”朱怀衡傻眼了,他武功虽然不错,可李谟那身功夫才叫绝。反正他始终记得,关键时刻,紧跟李谟可以保命!
“兄弟,你可千万不能丢下我啊,我可还没娶媳妇儿呢!你已经有了你的赵姐姐,可是咱不管妹妹还是姐姐还一个没有,我还不想英年……”
“闭嘴!再啰嗦就真的丢下你!”李谟冷喝。
朱怀衡乖乖闭了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嘀咕一句:“你这人,开玩笑从来找不准场合……”
李谟:……
包围之势已成,一片黑暗中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两位公子,你我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何不留下东西,咱们做个朋友。”
朱怀衡不屑道:“切!没射死咱们才说做朋友,早干嘛去了!藏头缩尾,凭什么和本公子做朋友。”他一手搭上李谟的肩,洋洋得意道:“再说,朋友本公子已经有了,人家比你好看比你本事比你年轻,我们两个好着呢,做什么要你插*进来?第三者!”
李谟:……他想现在就撕了他怎么办?
“哼,小公子既然看不上在下,那想必说再多也是无用?”
“啪!”朱怀衡打了个响指,夸道:“聪明。”
话音刚落,黑影已经攻了上来。朱怀衡大叫一声:“乘人之危,奸诈!”也陷入打斗中。
几人身手都是极不错的,又加上有李谟这个堪称人形武器的存在,用只负了些伤的结果换取了消灭对方大半,前途光明……
于是朱怀衡又膨胀了,他边出招边对着那出声的方向喊:“嗨,小子,你不是要和我做朋友吗?你来呀,出来呀,躲着算什么本……”
“小心!”
“主子小心!”
“主子!”
一阵破空声突然响起,对方竟还有弓箭手,在他们松懈的时候放了冷箭!朱怀衡愣愣的看着挡在他身旁的李谟,射进他胸膛的箭羽还在微微颤抖,顿时目眦欲裂,抬刀指向对方,冷厉着喊道:“给老子全灭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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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绾绾和永安县主在约定的地方见了面,她就弃了自己的马车,坐进了县主的翠盖珠缨八宝车,享受了一回贵族待遇。
听着马车外的喧闹,和庄子上的宁静不同,却都让她内心产生了一种安宁的感觉。
这种为了生活奔波的嘈杂热情才是生命鲜活的证明。
她前世也是个这样的平凡小市民,为了房租,为了吃喝,为了生存忙碌着。那时她觉着累,可直到以赵绾绾的身份在这个朝代生存了二十年,她忽然感受到了人累着的意义。
永安县主歪在靠枕上,见她一直侧耳听着外面,就问她:“怎么了?”
赵绾绾回头,笑道:“没什么,我听外面的热闹呢。”
永安县主嗤笑:“你才在庄子上呆了几天,就成了乡下来的了?”
想了想又道:“这样啊……不如咱们下马车走一段,反正这里离着霓裳阁也不远了,走过去……差不多半刻钟吧。”
赵绾绾眼睛亮了下,答应了。自从赵家出事,她一直呆在后宅,已经好几个月不曾逛过街了。
两人戴了帷帽,在丫鬟的服侍下下了马车,赵绾绾被烟雨柔菊一左一右搀扶在中间,身后又有依春依夏,前后包围着一众婆子,把她和永安县主围着,隔绝了人群。
赵绾绾有些无语,围得这样严实,和坐在马车上有什么区别?可也知道她如今怀着孕,丫头们怕她被冲撞到了,也就没说什么。
街上的百姓看见她们,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女眷出行,虽好奇打量,但并不敢近前冲撞。
永安县主挥开柔菊,自己扶了赵绾绾的手臂,说道:“咱们在这里下车也不错,这街上又开了几家新铺子,专卖舶来品。我去逛了几回,看着还不错。”
走了一段路,指着近前一家装饰颇有些异域风情的铺面给她看:“这家是专卖织品呢料的,有洋灰皮、洋呢子、天鹅绒、洋羽缎、西洋布等等,种类颇多,尤其是他们家的西洋细布,雪白细密,我看着,像比咱们的细布还好些,不过价格也贵些。”
又指了与之隔街相对的另一家装饰古朴、店外有一座近人高的座钟的铺子,说道:“这家专卖些钟表,像什么怀表、自鸣钟、大的小的座钟……不过价格更贵。上回安姐儿他爹生辰,我买了一个怀表送给他,结果花了一百二十两。不过他倒是说好用,比上贡的也不差什么,现在见天儿戴在身上呢。”
赵绾绾一脸坏笑:“那是当然的,这是你买的,其他的怎么能比。”
“嗯,你说的很对。”永安县主一本正经的点头,一点不害臊。
赵绾绾笑她厚脸皮。
两人边说边走,进了卖织品的那家铺子,叫西方阁的。
早有一个打扮干净清爽的青衣妇人迎了出来:“小妇人见过两位夫人,里面请。”迎着两人进去。
赵绾绾掀开帷帽,打眼一看,这是家极为宽大的店面,四周的墙面上挂面了各式各样色彩鲜艳的料子。店面中间的空地上整齐的摆放着数十个造型典雅、漆色光亮的木衣架,每个衣架上挂着一样服饰,褂子、褙子、裙子、外衫……种类齐全,甚至在角落里,赵绾绾还看见了一排低矮些的衣架上挂着长裤内衬等贴身物件儿。
倒是很像她前世服装店里的摆设,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不同的是,这里的每个衣架上只展示了一样,且样样精品。
她在一条大红洋绉银鼠皮裙前停住了脚步,不由得细细打量这条和时下不同的裙子,感受几百年前的文化交融和时尚。
大红的色彩十分鲜艳明亮,上面绣着暗金色的花纹,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淡淡的光华,富贵逼人;皮料柔韧细腻,与当下的皮料不同,有些微弹性,质地光滑轻柔,没了厚重感,想必穿起来会非常贴身舒适,艳丽贵气。
永安县主凑过来看,双眼亮晶晶的,笑道:“眼光不错呀,这条皮裙质地柔软,色彩明艳,绣工独特,穿上肯定惊艳!喜欢就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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