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再见，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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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绾绾和烟雨是打算往东边走的,但等到眼前越来越暗,树木越来越茂盛的时候,她们终于发觉自己走偏了。

偏偏此时,身后催命一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赵绾绾觉得自己都快神经衰弱了。

两人跑了没多远,身后就有人追了上来,赵绾绾直觉是那妇人。

她似乎并不急着追上她们,反而像是逗乐子一般逗着她们。眼看要追上了，弄出点响动,要么是奇怪的叫声,要么是刀敲树木石头的声音,甚至有一次还听见了某种动物的惨叫……

每当这个时候，她们两个就会卯起劲儿跑，眼看着跑不动了，身后就响起各种声音。渐渐的，赵绾绾也抓住了规律,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赶紧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哪怕能多喘两口气，也能多跑两步。

两人靠着一棵树瘫坐下来,脸上大汗淋漓，烟雨抓起袖子替赵绾绾擦了擦汗水，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有些担心：“姑娘，您身体还好吗？小主子……怎么样？”

赵绾绾朝她笑了笑,笑容虚弱又坚强：“都好，放心吧，她知道娘亲这会儿不便，乖着呢。你呢？怎么样？”

烟雨抹了一把被树枝刮乱的头发，笑了笑：“奴婢惯常做活的，体力好着呢。”

赵绾绾点了点头，想了想低声说道：“咱们这么跑不是办法，虽说现在给了咱们喘息之机，可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再走下去，前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等着我们。”

最后她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烟雨的脸色在昏暗的林子显得有些模糊，然而她眼神晶亮，全然信赖的看着赵绾绾：“姑娘，您说怎么办？”

赵绾绾转头，打量她们所在的地方，葱郁杂乱的山林，近处还能勉强看得见，远处就是一丛丛形状怪异的黑。好在她们是两个人一起，若是独自一人，不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样子。

她摇了摇头：“咱们一没时间二没力气，不管是陷阱还是偷袭，这里都没法布置。”

烟雨说道：“那咱们再往前走看看吧。”

赵绾绾答应了，于是两人又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刚走没几步，远远的有“噹！噹！噹！”的声音传来，是铁器敲击树干发出的声音。

两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相互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脚下不约而同加快了速度。

又走了近半个时辰，天色越来越暗，赵绾绾心里也越来越焦急，这一路上要么是参天大树，要么是杂草丛生，树推不动，草杀不了人，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怎么绝地反击？

“姑娘，您看！”

突然，烟雨一把拉住了赵绾绾，指向她们左前方两步远的地方，赵绾绾忙凝神看去，竟是一个漆黑的椭圆形洞口。

两人走到洞口边缘往里看，是一个一人多深的陷阱，借着微弱的天光，能看见里面散落着一些细长的东西，赵绾绾猜测，应该猎人做陷阱时留下来的。

两人激动坏了，抓着彼此的手狠狠一握，仿佛看到了希望。

可一个已经没了利器的陷阱能做什么？这会儿她们也来不及做那些东西了。赵绾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四处打量一番，一侧有些竹子，断了的树枝……然后，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成形，她想了想，拉过烟雨耳语。

“啊——烟雨……烟雨！你……你做什么？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天色已经灰暗，只能模模糊糊看见眼前的影子，而对光线进不去的深山中，已和黑暗没什么区别了。

这时，漆黑的树林里响起女子惊恐的呼喊声，那声音断断续续，一个身影听见这声音忽然顿住，然后加快脚步往声音来源处奔去。

“呜……烟雨……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怕……烟雨……”

赵绾绾坐在地上，哭得伤心，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可怜极了。这时，前面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束轻柔的月光落下，被锋利的刀刃反射回去，照亮一张木然带笑的脸，格外渗人。

赵绾绾打了一个突，嘴里的抽泣声突然止住，面无人色，眼里惊骇更甚。她颤抖着地往后退，两片嘴唇抖的更厉害，语不成句：“你……你，不要……不要过来！求……求求……你，不要……不要过来……”

杜三娘笑着，看着她一步一步往后挪，她并不急着上前一刀结果了她，而是随着她的步子，一步……一步……跟上去，看着她身魂俱骇，抖若筛糠的样子，心里痛快极了。

贱人……怀着别人丈夫孩子的女人都是贱人！

她兴奋起来，感觉到手里刀在发热，心头在颤抖，一刀下去，挖出那块不该存活的血肉！啊！

她亢奋着踏上前，突然脚下一空，刹那反应过来中计了，瞬间脸色狰狞的厉害。可她并不慌乱，一刀插入旁边的土里，就要借势而起。

忽然，又一道劲风从旁边袭来，竟还有埋伏！她大惊失色，半边身子已经掉进了陷阱里。

可她毕竟是老江湖，手里的刀转的极快，一刀刺入陷阱的土墙里，想要顺势上去，哪知这时，偷袭又来！此时她已无力反击，被烟雨一棍子狠狠戳中了肩头，惨叫一声掉进了陷阱里。

趁你病要你命！

“快！”赵绾绾大喊一声，手脚并用爬到陷阱边，拿起早准好的石头使劲儿往下扔，烟雨拿着手臂粗的树干狠命的戳，陷阱里一阵阵惨叫声传出来，赵绾绾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手也抖得厉害。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还是以这种方式虐杀。

可是她不敢停，她清楚的知道，这种局面，不是这个女人死，就是她和烟雨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一起亡。她把恐惧狠狠压在心底，颤抖的双手坚定的抛下一块又一块石头。

陷阱里的惨叫声早停止了，可赵绾绾和烟雨不敢停下，直到准备的石头都扔完了，赵绾绾这才不得不住手。

双手酸疼的厉害，她脱力一般倒在了地上，可倒下之前，她还是往后爬了几步，离那陷阱远远的。

烟雨也挪了过来，两人抱在一起，抖成一团。

好半响，烟雨觉得好些了，在黑暗中摸索着扶住赵绾绾，手碰到她的额头，惊呼一声，又放上去细细感受了下，真的发烧了。烟雨暗叫糟糕，心里隐隐焦急。

赵绾绾没觉得自己发烧了，只是觉得很累，自午后到现在，心神一直没放松过，前一刻还杀了人，她只觉得很不真实，脑海中很恍惚。

“姑娘，奴婢扶着您靠着树吧，会好受些。”黑暗中烟雨的声音轻柔的响起，有些飘忽。

赵绾绾点点头，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烟雨听不见，忙应了一声。

烟雨也没什么力气了，主仆两个差不多算是蹭了过去，地上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因此，她们并没有听见身后的陷阱里，也有类似的声音发了出来。

好不容易把赵绾绾扶到树根处靠着，烟雨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想了想，得生一把火。她们身上没带火石，可是她知道钻木取火。

她转身，正打算去找些干木柴，却突然僵住了。

离她们一步远的地方，有一个半人高的漆黑影子静静蹲在那儿，一阵风过，有血腥味儿飘来。

这一瞬间，她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浑身汗毛只竖，瞳孔骤缩，已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也许是直觉，也许是那一星半点儿的月光给了她指示。她猛地回声扑到赵绾绾身上，刚把她护在身下，一阵剧痛袭来，烟雨呜咽一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从脖子处的伤口正快速流失。

挥刀的主人用尽了全力，那把刀擦过烟雨的脖子，直直刺进了赵绾绾的左肩，赵绾绾昏迷的神经被痛醒，她睁开眼睛，正看到一双麻木的、笑着的、疯狂的、血腥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姑……娘……”

身上烟雨虚弱的声音让赵绾绾回过神来，她疯了般的凄厉的声音响起，左手突然如鹰爪般死死抓住了那把拿刀的手，右手摸索到了一块石头，用尽全身力气向那双盯着她的眼睛砸过去——一下又一下……

“砰！砰！砰！砰……”

“啊……！！！”

杜三娘倒了下去，赵绾绾抱紧了烟雨，一把推开杜三娘的尸体，那把斑驳又锋利的刀连着刺着两个人，赵绾绾不敢动，可烟雨身上流水一般的血全部流到了她的身上……她无措……恐惧……微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无意识的“啊……啊……”声，双手死死抱着她……眼泪已不知什么时候流了满脸……

“姑娘……”

“啊……啊……”

“姑娘……别怕，公……公子，会……来救……救你……”

“呜……不……不要，烟雨……呜呜……”

“姑娘……烟……雨……这，这……几年，一直，一直很感激您……”

“烟雨……好，好想……陪您……您……一……一辈子……”

“可是……可……”

赵绾绾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不！不不不！烟雨，我求你，不要……不要离开我！你陪着，陪着！一辈子！！烟雨！！”

烟雨趴在赵绾绾的身上，嘴角吃力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舍不得啊……姑娘……爹爹……娘亲……还有，妹妹……

“姑娘……”

烟雨的气息已近无，赵绾绾拼命忍住哭声，将自己的耳朵凑近了她的嘴唇，也不管肩上的刀又把伤口拉的更大。

“姑娘……如……如……”她头轻轻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赵绾绾悲恸难抑，死死抱住她，终于放声大哭：“啊！！！烟雨……烟雨！！啊！！！”

“绾绾？”

远处有火光，有人极快的靠近赵绾绾……

作者有话要说：　　虽只是个丫鬟没了，可这章，我把自己吓到了，也写哭了……